轉眼就到星期日。穆森林七點多便到達「丸子屋」,為預訂及供當天售賣的甜點進行最後工序,發了訊息給四合後,便駕著機車前往火車站跟陸子旗他們會合。穆森林到達車站時,剛好遇上正在泊車的陸子旗。二人並肩走到售票處時,便看到徐念慈被一個滿頭金髮的青年糾纏著,那小子更使勁地將他推向牆角。
「你幹甚麼?」陸子旗快步跑向徐念慈,在喝止的同時,猛力拉住對方欲揮向徐念慈的拳頭。「阿慈,沒事吧?」
「放開我!多管閒事!」金髮青年狠戻地撞向陸子旗,後者為避開亦一下子鬆開了對方的手腕。
「我沒事,誤會罷了。」徐念慈欲伸手扶向失去平衡的金髮青年,手卻反被後者一下子拍開。
「別裝好心了!」金髮青年向著徐念慈怒道,「到底你給是不給?別忘了,這是你欠我家的!」
徐念慈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然後便掏出皮夾。未及翻開,便被對方奪去。金髮青年拿走了裡面所有紙幣,將皮夾扔到他的臉上後便揚長而去。一旁的陸子旗原欲發作,卻被徐念慈搖頭制止。
「你……朋友?」穆森林看著那一副流氓相的青年離開後,斟酌了下字眼才問道。
徐念慈看著只剩下零錢的皮夾,聳肩苦笑:「他……是我弟弟,剛才抱歉了。」
兩人不是不知徐念慈出身,自然能想到這所謂的「兄弟」是指甚麼。陸子旗聳聳肩,道了句「沒甚麼」大伙兒便出發了。
列車行駛著,陸子旗數次開口又閉上,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
「阿慈,我覺得你不應這樣縱容你弟。就算你是……你始終也是那個家中的一份子,沒理由任由你弟壓著欺負。」
「他不過是要錢,沒事的。當作是給他的零用吧!」徐念慈苦笑道。
「要錢他不會自己賺麼?看他牛高馬大比你沒小幾歲,憑甚麼要你養他?」陸子旗最看不慣這種伸手派,而且還伸手伸得這麼理所當然和無禮。
「我被養父母領養不到兩年,養母便有了自己的孩子。」徐念慈將眼投向車窗外,語氣彷彿自己不過是局外之人。「我的養父母是好人。雖然有了自己的孩子,但他們依然疼愛我。起初我跟阿頎的關係很好的,直至他不知從何知道了我是養子,便開始覺得我礙眼,甚至覺得我搶了本來應該全部都屬於他的東西。其實這也沒甚麼,我願意多遷就他一點,也不希望養父養母他們為難。可是沒多久,阿頎就開始頻頻出事,不是被人推到地上頭破血流,便是不知怎的掉進游泳池差點遇溺。我國中三年級時,他曾在發脾氣時將手中的玻璃杯扔向我,我記得很清楚,當時客廳的吊燈閃了一下,便整個砸了下來,同是站在吊燈之下,我一點傷都沒有,反倒是站得較遠的他手腳都被割傷。他哭罵著是我存心害他,即便父母不斷勸慰都沒用。我不想養父母為難,也不想阿頎變得更暴躁,於是在升讀高中時便報讀了家寄宿學校。原本養母是不同意的,在我好說歹說下她才勉強答應。在我升讀大學時,養父朋友向財務公司借貸後跑了,身為貸款擔保人的養父被迫破產。阿頎……覺得這事也是我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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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是你弟腦子有問題吧!根本沒理由將問題全歸咎於你,尤其是那些甚麼意外的,我覺得是你弟自編自導自演的可能性更高。」陸子旗無言,若換作他,他早教訓那不知所謂的臭小子了,管他甚麼養父母的親生兒子,總之鐵拳教育準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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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森林一直聽著,並無開口。那道小小的、模模糊糊的灰色身影一直在徐念慈身邊打轉,時隱時現。他曾嘗試跟那灰影溝通,但不知是「訊號」收發不良,還是對方不懂說話,總之不得要領。唯有剛剛徐念慈提到被其弟欺負的時候,他才有一剎那清晰感到灰影傳來一絲異樣的情緒波動。
「養父母有恩於我是事實,其他的……算了吧。現在我已出來工作,有責任照顧他們。」徐念慈語氣中沒有一絲勉強,就是有種無奈。「若我不給錢,阿頎會搶走我給養父母的生活費。反正我一個人生活也用不了多少,就當是多給一點家用吧!去年養父曾中風,不能再受刺激了。」
「你弟就是看準你個性才這樣做!」說到底,徐念慈跟他只是同事,他再不忿也不好干涉阿慈的決定。
「陸立旗你不要再煩他了。」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外人始終無權干涉。既然如此,穆森林覺得還是應該先處理當前的靈異事件。
「別叫我那名字!你欠揍嗎?」陸子旗撲向穆森林,後者欲避唯受限座位扶手,結果陸子旗拳頭一下子砸到穆森林身上,「中獎」的他當下哀號連連。
看著眼前人的胡鬧,徐念慈覺得心情輕鬆了點。畢竟,看著別人被整總是會有一點點爽的,即使與自己無關。
※
三人下了火車,再乘了個多小時的公車,終於到達目的地。
「就是這兒了?」
眼前是一道老舊的鐵閘,鏽跡斑斑。鐵閘後方是一片泥地,立著幾棵營養不太好的樹木。空地一旁還堆放著一些殘舊的木箱、架子、桌椅等雜物,穆森林猜想這些物品大概正等待往垃圾場吧!
神祐慈幼院的主建築是一棟左右翼對稱的舊式三層樓房。一樓是室內操場、廚房、飯堂等設施,二樓是院方的辦公室、會議室和接待處,三樓則是教室。主建築後是球場、小花園,穿過這些地方後,便看到兩層高的宿舍。
穆森林來此之前已上網查過神祐慈幼院的資料,尋常的宗教機背景機構,主要照顧十二歲以下的孤兒。近二十年來因政府大幅削減資助,旗下不少慈幼院因而被迫關閉。少數較幸運的孤兒在院方倒閉前尋到收養家庭,餘下大部分孤兒都被送至還在營運的慈幼院,還有部分被迫送到政府轄下的孤兒院,繼續未知的命運。
三人在途上時已取得共識,這次來慈幼院目的有二:其一是翻查孤兒紀錄看看有沒有小孩曾在這裡身亡;其二是由穆森林這個兼職靈媒在院內探查一下,有沒有甚麼地方不對勁。
「你們來了,坐吧!」蕭副院長看上去六十來歲、身型稍胖,一雙眉眼總是彎彎的,給人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雖然年紀不輕,但精神和身體看似都相當好。穆森林看著他熟練地為他們泡茶水、端點心,走來走去的身影相當利索。「你們跟阿慈一樣叫我蕭老師便可了。」
「蕭老師,打擾了。」穆森林與陸子旗打過招呼後,陸子旗便發揮了他強項──自來熟,不消片刻便跟蕭老師有說有笑的。即便是蕭老師跟徐念慈聊著從前慈幼院的事情,他都能無縫地一起聊著,說得好像在這兒出生成長似的,讓穆森林禁不住在內心翻了個白眼。不過,陸子旗也總算成功讓蕭老師允許他們翻查院童檔案。
三人走到二樓的檔案室,看著滿架子塵封的厚檔案,穆森林有點頭皮發麻。他之所以走上甜點師這職業,除了是因為喜歡烹飪外,另一個原因便是不希望往後人生要坐在辦公室中沒日沒夜地處理沉悶繁雜的文件資料。穆焱熙曾評價他為「典型藝術家人格」,他嘴上雖反駁,但心內其實覺得小妹評價還蠻中肯的。看看自家經營的「丸子屋」,營業時間看心情,心血來潮送贈品,假若遇上討厭的人,對方給再多的錢也不賣。不過也許因為這種性格,他才會老是畫符畫不好。
「咳咳……」陸子旗隨手抽出一份檔案,差點被揚起的塵嗆死。「這兒完全沒有人打掃的嗎?」
徐念慈也答不來,只是急步走到窗台,打開所有窗戶。待空氣流通點後,三人便開始跟一眾資料檔案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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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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