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莎懷着滿肚怒氣回到公寓,徹夜收拾行李。她忍無可忍,決定不管佐義生死,一個人離開香港。麗莎懼怕戰爭,更何況日軍軍紀差劣,像她這樣高貴貌美的女子被虜必定慘遭毒手。麗莎整夜沒睡,天一亮就趕到船務公司,購買前往澳洲的船票。她知道佐義不會陪他走,他是個既勇敢又偉大的人,他是大英帝國優秀的官學生,他是香港的華民政務司助理,而自己只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小女人,他們的世界早已被戰爭炸得支離破碎。最後她只買了一張明天早上出發的船票便離開了船務公司,正式跟香港,還有他的世界訣別。
晚會翌日,佐義繼續隨總督巡視各醫療機構,直到晚上八時才回到公寓。他打開大門,只見麗莎已收拾好行李,坐在客廳等他回來。
「你決定要回去了嗎?」佐義問。
「不是我,是我們!為甚麼那麼多人走了,你卻偏要留在這裏?我們先乘船到澳洲,待戰爭完結後回到英國,在多佛安頓下來,生兒育女,過着普通的生活,你說好嗎?」麗莎牽起佐義雙手,用深邃的雙眼勾勒出幸福的未來。
「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佐義卻迴避着那雙瞳孔。
「我放棄英國的一切陪你來香港,難道你就不能為我犧牲一次嗎?我已經厭倦漫無止境的爭吵了,這是最後通牒,如果你不走的話,我們就離婚吧。」當最終的掙扎也失效,麗莎只能以最壞的方式跟佐義道別。
就在此時候門鈴突然響起,佐義打開大門,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站了在門外,他穿着黑色大衣,頭上的禮帽遮掉大半邊臉,仔細一看才發現他是駐港情報局局長麥道高。這半年來華民政務司署經常與情報局一起合作應付敵國間諜,佐義與麥道高亦漸漸熟絡起來。
「晚上好,佐義。情報局那邊有點急事要你幫忙,你能跟我走一趟嗎?」麥道高脫下帽子向他問好。
「沒問題,你等我數分鐘。」
「謝謝,我在公寓門口等你。」說罷麥道高便沿走廊離開。
「剛才的話題稍後再談吧。」佐義穿起外套。
「我不會再等你了,我不明白,這裏是中國人的香港,為甚麼你要拼死去守護。」
麗莎說得沒錯,正如韋恩所說,沒有人會感謝他們,沒有人會記起他們。佐義遲疑半晌,想不出答案。
「…現在最重要是你的安全,為了你自己着想還是及早撤退吧。」然後狠下心去奪門而出。
佐義和麥道高乘車抵達情報局的辦公室,中華民國駐港代表陳策將軍和他的兩名參謀也在這裏。陳策原是中國的海軍上將,於保衛虎門一役時左腳受傷,傷口受糖尿病影響而未能痊癒,需要在香港接受截肢手術,手術後他留港休養並擔任國民政府在港的代理人。陳策在地上地下組織都有重大影響力,他一方面籌措物資金錢支援中國抗日戰爭,一方面協助英國政府打擊日方間諜。他身穿深灰色西裝,戴着一頂黑色的扁帽,充滿朝氣的臉孔在晚上依然魄力十足。
「中午我們根據情報搜查了九龍警署,找到了這些有關警員收受黑幫賄賂的資料。」麥道高捧來一疊半米高的文件,當中包括了不同案件的記錄及私人筆記。
「警黑合作已是司空見慣了,這次為何如此着急?」佐義翻閱其中一份文件。
「我們接獲線報,這些黑幫可能跟日本間諜有聯繫。」陳策將軍說。
「由於受賄的警員有華人亦有洋人,這些文件亦中英夾雜,英文的部分我們情報局還可以處理,但是中文的部分就要你幫忙了。」麥道高說。
「這些文件內容敏感,我們不便查閱,但是你們遇到可疑的地方即管通知我吧。我陳策十多歲就隨孫大總統加入同盟會,在各幫派中無人不曉。」陳策語氣堅定,雙眼放出銳利的目光。
「拜託你了,陳將軍。」佐義挑出中文的文件仔細閱讀。
情報局的職員和佐義挑燈夜讀,直到日出時分終於閱畢所有文件,找出了多個可疑的地方,指向數個幫派組織,但是與日本人的關係仍未明顯。他們兵分三路,麥道高把受賄名單交給警察司,陳策派出手下監視幫會,佐義則向總督報告事件。晚上九時,徹夜未眠的佐義在完成所有工作後回到宿舍,正當他打算再勸妻子撤退時,卻發現麗莎已經不遲而別,留下的只有海藍寶石頸鏈和冰冷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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