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一日,輔政司史美發出緊急通告,呼籲市民盡早離港,他強調疏散並不代表大戰將至,只是為了戰時治安着想。但是他的安撫未起作用,緊急通告引發民間震動,銀行提款人數急增,大批市趕到診所注射疫苗和領取針痘紙,以辦理其他國家的入境簽證。出境市民以前往澳門為主,亦有人選擇向北逃到中國。
經歷過動盪的一天,至柔一個人坐在灣仔海旁的堤岸上,沐浴在凜凜寒風之中,背靠熙熙攘攘的街道,遙視天上的玉盤。見證着繁華的香港即將淪為戰場,市民逼於逃離家園,她只覺痛徹心扉。剛才至柔父母也在討論應否疏散到印度,但是至柔對此不置可否,最後此事亦不了了之。因為教她牽腸掛肚的不只這座生我育我之城,還有即將馳騁沙場的以恆。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應該如何衡量?若然以時間來衡量的話,說不定至柔才是最愛以恆的人。即使是以恆的父母,在他們半百人生當中,以恆只佔二十年的分量。但是在至柔的人生中,所有時光都充滿了以恆的回憶。至柔不像以恆,她沒有一個熱血愛國的家庭,也沒有敢於捨生取義的精神,所以她無法理解為甚麼以恆父母會放心讓他加入防衛軍。對於以恆參軍一事,不論是贊成還是反對,至柔都沒有發表過意見。因為她知道以恆心意已決,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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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通告發表後,輔政司和華民政務司召開會議,史美、那魯麟和佐義均有出席。
「雖然辦理出境手續的人眾多,但是前往澳門的的渡輪未見擁擠,大部分市民對疏散通告只抱觀望態度,沒有打算即時離開。」佐義向上級匯報。
「雖然市面局勢尚算亂中有序,但是市民的危機感顯然不足。」那魯麟憂心忡忡。
「日軍正在泰國邊境聚集,相信不久便會發兵。英軍剛派遣了一支艦隊前往新加坡,但是暫時未見增援香港的打算。現時日軍侵港的機會與日俱增,希望大家保持警惕。」史美闡述戰況。
香港北隣中國,日軍可以輕易從陸路進攻,實為易攻難守之地,倫敦選擇增援新加坡固然令人失望,但亦非無法理解。
「還有一個壞消息,就是新任輔政司詹遜的船期受阻,會比預期遲一兩日抵港。要是無法趕及交接,屆時請各位好好輔助詹遜先生。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由於日軍有機會封鎖香港水域,所以史美需趕及十二月六日的船離港,原定月中舉行的歡送會亦告取消。
會議結束後佐義倉卒趕到民防部隊招募處,連午飯的時間也沒有。輔政司在緊急通告中除了勸令沒有留港必要的市民盡快疏散外,亦呼籲留下來的市民積極參加民防部隊。連日來有數百人前往招募中心報名,當中以糧食供應隊之應徵者眾。
「為甚麼他們還不走?葡萄牙在戰爭中保持中立,即使逃到澳門也總比留在香港安全。」
應徵防空救護員的,沒有幾個懂得急救,應徵特別警察的,不少人都弱不禁風,但是他們沒有妄自菲薄。也許他們都知道,香港的軍力不足以抵擋佔據了半壁中國的日軍,加入民防部隊亦會增加受襲的風險。即使是螳臂擋車,他們也願意挺身而出保衛香港,因為這裏有他們無法捨棄的東西,縱然這裏是英國治下的香港,也是他們愛着的香港。香港雖然是一個沒有信仰的地方,卻有崇高的人文精神守護着這座城市。關懷、仁愛、尊重、嚮往和平、追求自由的精神在此刻彰顯無遺。佐義對此肅然起敬,亦因曾輕蔑港人而自慚形穢。他相信只要香港精神尚在,即使此地被日軍侵占,人民也不會被日軍征服,總有一天他們會重拾香港的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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