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麗安,手上所持有的是罕見的武器「連接劍」,娜迦蛇族戰士專用的凶暴武器。劍身被分成好幾塊,那是以鞭狀呈現的劍刃,麗麗安輕輕揮動手腕,連接劍隨即發出鞭打與金屬的高抗巨響,足以令聽者心惶逃逸。
這位頭戴女僕帽的蛇女,原本表情和手上的金屬武器一樣冷面無情,突然她輕輕抿嘴笑了,卻笑得既愉悅又恐怖,彷彿因什麼事感到開心又能讓她發洩。
「偉大的騎士長大人,你真的打算把我女兒送到娜迦之地?遠離我的身邊?」
「送好送滿,歡樂地送去,還會附些贈品喵。」
就連蜜兒也不曉得麗麗安是何時潛伏於此,又是為了什麼明確目的潛伏,但就如她曾所想,只要一個不小心說錯話,她這個冷血殺手必造訪。但麗麗安顯然有更在意的事情。
「那是我的女兒,我的!不是你的!」她激動地弓起蛇身來威嚇敵人,深綠的蛇鱗在火光前粼粼,面目只為奪回女兒的怒容。
「我幫忙接生她的時候,看得出來她沒有蛇尾巴跟毒牙。」
「你沒有兒女,你什麼都不明白!」
「我懂失去兒女的感受、我也懂母親的偉大能夠怒火燎原。」
「……為什麼?」麗麗安開始吐著信舌。
卓洛魔納懂得這句是在問什麼。
「她自願成為王女,就需要大臣擁護。」
「那是蛇窟!你就這麼想討好白蛇姬?好跟她聯姻?去啊!我祝你們有貓頭蛇身的兒子!」
「沒想到中咒的妳想像力還真是豐富。」
受不了這種對談的麗麗安輕輕扭動手腕,劍鞭遊若靈蛇。
「我的女兒,我會自己保護。」劍鞭一時風而襲,又若靈蛇疾走攀咬,比起眼前模糊看見的揮擊,更能清楚聽見颼颼的刺耳聲。卓洛魔納只是稍微移動身子,以擦身而過般的巧妙機率一次次閃過蛇咬,吭啷吭啷的鐵鍊與劍聲則越來越頻繁與緊促。
「妳十五年沒拿劍了,妳說過不會再拿劍的。」卓洛魔納還是試圖讓她回想,但他打從出生以來的天賦,很直接了當感知到麗麗安的心緒,那盤據在心結上的憎惡之心宛如毒蛇死死纏繞在骷髏頭上,不願離開,象徵著就算要以死來換回心愛女兒的一切也在所不惜。
隨著劍鞭越演越烈時,麗麗安從隨興扭動的上臂變成了有規律的舞動,揮擊與劈斬卻變得更難以捉摸,還在卓洛魔納正在解析麗麗安身上的詛咒能否直接解除時,麗麗安的身體也開始鼓動身子了。
戰舞。
娜迦蛇族最致命的殺戮戰法,除了以柔軟的手腕與臂膀控制連接劍來挑擊、斬、鞭打,現在她舞動起了上半身加大了她的攻擊範圍與揮擊軌跡。從側面向卓洛魔納襲去的可怕鞭擊突然消失,轉從上方的劍尖往下搓刺腦門,身經千百戰鬥經驗的卓洛魔納還在習慣這副新身體,閃過錯綜複雜的各樣凶險攻勢,身上多了許多擦傷、削掉的皮毛。
但卓洛魔納確實地一步步逼近她。
見此,麗麗安嫵媚地扭動那兼具柔軟與強韌的身體,任誰看了便會覺得是場豔麗舞蹈,殊不知那是由斜下往上揮擊卓洛魔納側臉的劍刃,忽然在他閃避的同時消失在視野中,連接劍在她身軀與手腕的旋轉間變成一道優美的弧形軌道,轉刺向另一邊的側臉,打算刺穿他的咽喉,渴望見他面露錯愕地噴出鮮血。
這時卓洛魔納終於看個明白了,那道詛咒被設計的相當「完善」,直接侵入內心,就算解除了詛咒,麗麗安這種失去理性的狀態起碼會持續兩三天。
就是在他確認的那一刻,他身上卻冒出無數像是荊棘的黑色影子來彈開了劍刃。
似乎認定劍鞭模式無法傷及他時,麗麗安將連接劍定回劍刃模式,然後噴吐了毒液在上頭,空氣瀰漫刺鼻腐蝕味,與風鳥女妖的臭味又混為一體。她瘋狂扭動蛇身快速逼近,卓洛魔納見之退後幾步,她更是追擊,運用她那能夠自在伸縮的蛇身,如蛇咬那般猛速又凶狠,一劍刺向卓洛魔納。
但如果她能夠注意一下,就會發現枝幹上有許多他留下來的貓肉球腳印,且腳印周圍被黑色的影子圍繞,影子宛如液體在腳印周圍流成為一道道的可愛魔法印。
突襲而去的麗麗安,身子正巧經過腳印上方時,觸動了黑魔法,從腳印上突然冒出巨大的貓肉球狀岩塊,深深打中麗麗安的身子、痛得她嗚鳴一聲,也打偏她突擊與突刺的方向,整個被彈開,卓洛魔納動也不動,劍刃劃過他的臉龐,毒液在他臉上滋滋作響。
因突來的凸起攻擊導致麗麗安鬆脫手中的劍,她一面摀著疼痛的腹腔、一面想撿回連接劍,卓洛魔納卻一掌打在她頭上。肉球的觸感比她想像中硬得許多,都快把她給敲暈。
但她在意識猶在時,冷笑著:「你、中毒了……有不少傢伙……死在我的毒……」
「真可惜,我打從出生就對毒免疫。」
接著第二掌直接讓她暈去,然後他抬頭看著飛在空中的風鳥女妖,看見她體內已經充盈、凝聚了著魔力。她美麗的羽毛不在金光閃閃,而是充斥血液和鳥妖魔力,所有羽毛彷彿想脫離身體瘋狂翻飛。
「為什麼那任性的小女孩派妳來?」
「你這是侮辱吾主!」
「為什麼姐姐不照顧妹妹?就算不這麼做,還是有很多異種擁戴她。凡萊妮希雅擁有的不過是少數派。」
「王者奧厄的決心再明顯不過了,他擁有各異種大臣,同時也在三公主身邊陪養新大臣的後繼者不是嗎!」
「說給我這貓腦聽聽看,不然換我親吻妳。」
「……被放逐的獅心皇子,其女子日後可以回皇帝國爭奪皇權!一個不再回報正確消息的卡利山德刺客!卡利山德王室並非世襲,和獅心皇一樣力量至上!只要公開支持葵西多這個向陽族,他將會獲得各種資源幫助,只要在成立自己的派系前不死於非命,就能組成更強大的家族勢力……一個痛惡娜迦蛇族的蛇女劍鬥士奴隸,根據她們更為古老的傳統,紅銅膚色的女性娜迦盡管不可能成為白蛇姬,卻有資格掌握兵權,現在被當作骯髒奴隸,是因為曾有紅銅膚的蛇女叛逆某代白蛇姬……王者與龍族交好,賢者鹿爾姆薩大人一直不表明支持誰,但無法肯定她不會支持三公主……王者經常帶三公主到『溫蒂妮公國』,肯定結下不少良緣……而三公主本身就促成人類的友好,唯一身為人類的『瑪海瑙』家族的大臣肯定也會支持三公主,這樣一來,她身邊很可能就有六位大臣了,這是巨大威脅。」
「妳和麗麗安的想像力都不錯……嗯喵?難道這是那任性的小女孩跟妳講的?真是愛作夢的孩子。」
「別在侮辱吾主!」
「我很擔心她的智商,她還要多久才會來這座城?我想她不可能會乖乖等妳傳訊回去。」
「你會後悔做出錯誤的行為!」
「反正那小女孩不管怎樣一定會來,不差妳抱怨。」
以這句侮辱為火線,蜜兒已經無法忍受便展開攻勢!她拉扯開雙翅及恐怖的喉嗓,在空中發出恐怖尖嘯,透過魔力增幅成為能夠破壞腦袋的毒辣狠招。
「就這躁音聽起來,如果不是我,肯定會七孔流血。」
但蜜兒見卓洛魔納別說受傷,他居然還只是伸出腳掌揉揉耳朵罷了。
「我的抵抗性很強的……有沒有人說妳唱歌難聽?」
「抽乾你的血都不足為我清洗名譽!」
蜜兒含恨飛離,她捨棄自尊心朝小型鳥口飛去,因身體太大還是卡了一下,但她努力扭動身子爬出去,不管自己的羽毛跟臉蛋磨在骯髒石牆上。
卓洛魔納追了上去。
待他爬至出口時,發現出口周圍都插著她憤怒的紫紅羽毛。這些羽毛都滲出血來,這些血匯流在一起形成一種怪物,襲向他的面龐。貓爪輕輕一揮便斬除,貓鼻子嗅到血的臭味還忍不住打了噴嚏。
正常來說,魔道需以魔道反擊,但到了他這種程度……到了他這種擁有驚為天人的魔力時,即使只是很普通的爪擊,也能將魔道也卸除。他徒爪將羽毛拆除,礙眼的羽毛像枯萎的花朵紛紛掉落。
卓洛魔納爬了出來後,又發現到更驚人的事情。
原本陰涼的夜晚開始被陰冷的狂風所包圍,下起滴滴毛雨。狂風呼嘯著蜜兒的憤怒,在鳥樓塔這一地區捲起災難旋風。蜜兒雙眼泛紅,雙翅猛力拍打,整座鳥樓一時間沈浸在烈風的侵襲之中。
蜜兒吸了幾口氣,所有狂風的力量掃遍全身。她很少有戰鬥的機會,雖然常聽其它異種說,風鳥女妖是多麼凶殘嗜血的殺手,但她從來沒有這種機會使出全力。
蜜兒使出了一道魔法後,氣候逐漸回歸平靜。
卓洛魔納忽然感到頭痛,有種聽不見的音頻不斷震動過來。
蜜兒拉開喉嚨,唱出緩慢卻又尖銳的聲音。她全身的羽毛漸漸滲出血後,用盡全力放聲尖叫,最為原始風鳥女妖的恐怖聲音開始衝擊卓洛魔納的腦袋。
一股無形壓迫力像鐵腕擠壓卓洛魔納的腦袋,打算將他壓得頭破血流,顱部的七孔濺出鮮血。可惜,沒發生蜜兒所預想中的事,她也感到極為震驚。
此為風鳥女妖最凶險惡毒的殘殺魔法。
她見過不少敵人在她的盛怒或求生意識之下死去的模樣有多難看、殘忍。但貓臉的頭顱卻沒有被壓碎、沒有噴灑出她期待的腦漿,換來的仍是雙令她驚恐的貓眼。
「怎麼可能!」蜜兒不可置信、失聲地尖叫,最強的殺傷魔法直接命中卻還能毫髮無傷。
但卓洛魔納開始傾身下斜。
蜜兒鬆了一口氣,認為也許頭顱沒碎,但腦袋瓜裡的東西應該已經稀巴爛成一團也說不定。而一旦失去意識摔下塔,儘管對方擁有高超攀牆的技術,也無法在空中改變摔碎身體的事實。
正當蜜兒打算直接飛回二公主的身邊時,那道黑影竟依靠傾斜的重力和雙腿的腳力跳躍而出!跳出的距離已經超過三層樓高,像在飛一樣衝向蜜兒這裡。還來不急反應的蜜兒被嗜血的大貓咬上一口在翅膀上,她因疼痛發出嘶吼;卓洛魔納的利爪按壓她的胸部和身體,直接將她往下拖。這自殺式的戰技想必會使倆人同時摔死,蜜兒全身的羽毛釋出最後的風暴力量,死命掙扎硬將黑色大貓吹了下去。
蜜兒沒有時間和心力去管他會不會摔個死透,她立刻轉身飛離,但受傷的翅膀讓她的速度大為降緩。
不斷重力加速度跌落的卓洛魔納翻身將面朝地,軀幹呈斜線。他的身體冒出黑色陰影包圍在身上,在落地的瞬間他伸出利爪、扭轉身體,勉強讓四肢滑落地面,他的爪痕足足拖長了四棟建築之遠。呈貓弓姿態上的脊骨像凶湧大海的波浪一樣劇烈滾動……
他成功落地,而且對他來說可能只是家常便飯。
他看著將要飛離城外的蜜兒,綻開狩獵遊戲時會有的殘酷笑靨。
「被標記的玩具,摧毀吧。」
貓掌上下跌起,伸出了利爪。從喉嚨喊出的,是充滿惡意、比殘虐的惡作劇更加頑劣且毫無道德感的聲音:
「亞佧點奴契曜如焚黑──梅菲德林的玩具啊,在凶殘長子的手上連蟲子都不如。」
詠誦完畢後,伸出的利爪毫不留情地在自己的兩掌劃開了恐怖的傷痕,流出鮮紅血液。
在同一瞬間,蜜兒感到無比異常的撕裂感出現在身上,彷彿她只是一張薄紙,將她的身體直接扯開!
見那陣腥紅血雨伴著慘叫聲一同落下,卓洛魔納十分滿意這個成果。
然後一陣騷動,夜晚站哨的貓衛兵紛紛前來。不過更稍早前,卓洛魔納已經跟他們打過照面了。他對這些大貓衛兵下指令:
「小貓們,去把骨頭撿回來。」
大貓衛兵迅速執行命令,而卓洛魔納回到鳥樓塔,打算把麗麗安給捉拿起來時,現場卻不見任何一隻蛇影。
ns 15.158.61.2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