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奎西多!」麗麗安在雨中聲嘶力竭,迷走在不斷變化的迷宮庭院。
那些利爪戰士成功拖延麗麗安的追擊,但也成為劍下亡魂。
她急攘攘地尋找,一路以連接劍斬除遮視擋路的樹叢與花草,她的蛇鱗滑行到熟悉的鵝卵石時,明白自己又回到了涼亭附近。
才在她準備要咆哮大怒時,地底下發出獅子的悠遠吼叫聲。
突然間,涼亭隆起且歪曲──
從地下竄升而出的是渾身散發潔白虹光的獅心皇萊葛力,以及某種不可言狀的異形生物,看上去就像無數肉塊凝聚在一起,長出無數眼球與利爪。
想必是因為在墳場裡的搏鬥,隨著獅心皇的猛力一擊,突破地面而出,涼亭隨之爆裂開來,碎裂石板四處噴濺到天空,又隨著驟雨灑落。
眼看涼亭瞬間變成粉碎的石塊,就想到藏在裡頭的祈衣,她失心瘋地衝上前。
「不可以……那是要給希雅的!」比起怒不可歇,她更是急躁地想找出日夜為公主編織的衣服;她無視發光的獅子和畸形幽體,不停地用手和尾巴搬開凌亂石塊。
此時萊葛力身上的虹光逐漸消褪,他藉由雨水洗掉身上的藍色液體和幽體肉塊,這才發現自己身上咬著幾隻兇鼠。
「卑賤鼠輩,是什麼事讓你們產生夠資格來阻止孤?」
但兇鼠仍死咬不放,有幾隻已經暈厥過去,萊葛力乾脆地將他們通通擰死後摔在地上,然後發現自己竟有點喘。
「孤太久沒變成獸精靈了?居然這點時間就解除吼……」萊葛力對自己感到不滿,「還不夠……在黑山貓阻止孤之前,一定要找到!」
就在他要踏出腳步時,正好看見在一片廢墟翻挖石塊的麗麗安,身影看起來苦雨淒風。
「正好,妳就來當人質吧,麗麗安。」萊葛力朝麗麗安踏去,但後者根本沒有任何心思在他身上。當萊葛力伸出厚重的前爪時,正好聽見麗麗安的呢喃自語。
「希雅她……一直都很努力……我知道的……她一直用自己所能做的方式要求自己,就為了滿足別人對她的看法……媽媽都知道……所以啊……我能為妳做的只有這點事情……」麗麗安語無倫次地說著。
「……」原本無情的野獸大臉,忽然染上了一絲羞愧神色。看著麗麗安為女兒著急的身影,就想到自己為孩子付出的過往,讓同樣身為父母的他停下了前爪。
「孤……」心心念念的女兒下落不明,但……「孤乃堂堂獅心皇皇子,不屑賊子手段!」
*
在英勇墳場裡,一隻兇鼠正對另一隻倒地的黑轟蜴甩巴掌。
「快起來啊!你不是公主的護衛騎士嗎!如果你不行了就把身體給我!你聽見了嗎?連你都倒了……我這副身體又能做什麼!」見甩巴掌還是不起效用,兇鼠符恩諾猛力捶打格蘭蛇骨的顏面,打到連自己都感到疼痛麻痺。
「你知不知道!當我聽到她有護衛騎士的時候,我是有多替她感到高興!但我多高興也就有多嫉妒、多難過!因為我永遠只能遠遠看著你們!你取代了我的位子!那就給我陪她到最後啊!」
「嗚嘎……」格蘭蛇骨猛地仰起上半身,把符恩諾給彈了出去,「我……暈過去了?公主……公主!」但不論如何張望,四周只有一片陰暗和破碎不堪的墳場。
「嗚……我做了什麼?」他依稀記得和萊葛力纏鬥時,突來的劇烈頭痛幾乎支配自己的情緒,勾起內心深處難以接受的不堪回憶,爆發不可控制的憤怒。
「我……自私地喊著,公主必須是公主……」
還在懊悔的格蘭,突然被一旁的聲音打斷:
「她本來就是公主!不需要別人來評斷、不需要別人來認同!她只需要有你們陪在她身邊跟她說『再多愛自己一點』這樣而已!因為她總是先想到其他異種!總是一副自己受傷也沒關係!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好!」
「……」聽完一隻兇鼠的發洩,格蘭忽然覺得自己笨的可以,明明是很簡單的事情,自己卻把它複雜化了。
格蘭蛇骨起身,比起這些傷痛,辜負公主的行為舉止,才是真正的痛覺。
正當他要追擊萊葛力時,聞到某種熟悉的臭味,然後聽見女性對他的叫喚,他回頭一看,對方就像是某種鳥類的不死族,害他嚇了一跳。
「嗚嘎!使者蜜兒?」
連站都站不穩、無法振翅高飛的蜜兒倚靠墳場冰冷的牆壁一路走來,全身綻裂以絲線縫合、滲透血絲的鳥妖勉強到來,全身羽毛都是塵土與鮮血,面容不在是有朝氣的少女臉蛋。
「蜜兒大概知道是什麼情況,因為我感受到獅心皇龐大的魔力。」
雖然使者自顧地說了起來,但格蘭蛇骨還是一臉茫然,理不清頭緒地想著為什麼風鳥女妖會在這邊?
「騎士格蘭,我想問你,如果……如果所有異種都不認可三公主,你會繼續守護她嗎?」
「哈?公主不需要別人認同,因為她的心志比我們想像中來得高遠。她也不需要回應他人的期待,而是我們擅自期待了她!」
格蘭蛇骨痛心吼道,因為他也不知不覺對公主抱有私心的期待,希望她成為名符其實的公主,然後成為他的救贖。
「但她的身分終究要受到所有異種期待和質疑,所有不滿與哭訴都會推到她身上,然後她的心智將會──扭曲改變。」
「打從公主十歲我就陪在她身邊了,她會變得成熟,因為她明白自己的不足!而我會繼續守護她!」格蘭永遠記得和第一次和公主見面的模樣,看起來嬌小、脆弱、可憐、憂鬱,因為她失去了數十位從小就一起長大的朋友!
「公主受過難忘的傷!她給妳看過『蘿』的事件對不對?但是妳呢?公主把妳當作朋友看待,妳又是怎樣看待她的?」
──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
墳場通道的遠處傳來獅子吼叫,讓整個通道產生晃動。
「我要去追那頭混蛋廚師!沒空跟妳瞎扯──」
「請帶走我的羽毛。」蜜兒用盡最後一絲魔力,灌注了陰暗詛咒在她的粉色羽毛上,「這是詛咒魔術,把我的羽毛插在那頭獅子身上,我就能夠吸取他的魔力──這是我最後能做的了。」
「……」格蘭氣鼓鼓地瞪著蜜兒,但還是一把抓走羽毛,衝向了通道深處。
直到格蘭遠去,兇鼠──符恩諾來到了蜜兒面前。
「我本來,打算要咬破妳的喉嚨。」
「……怎麼沒咬呢?」蜜兒朝下俯視,即便渾身是傷,鳥妖銳利的腳爪還是能輕而易舉將兇鼠撕成碎片。
「因為公主她,為妳流淚。所以妳不要忘了,妳還能夠活著,都是因為希雅對妳的信任和溫柔!我替格蘭蛇骨騎士問,對妳來說,希雅公主到底算什麼?」
蜜兒的目光黯淡,「打從一開始,身為風鳥女妖,我就沒有資格成為她的朋友,就算退一百步,就算我不是風鳥女妖好了,我這種騙子也不敢妄想成為她的朋友──就連剛剛我也只是在利用騎士格蘭,只要他把羽毛插在獅心皇身上,我就能吸取魔力療傷,馬上就能離開這裡,因為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24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15AaP6uGE
「我很納悶,為什麼要逃避公主對妳的喜愛?為什麼不說妳討厭公主?」
對於這個問題,蜜兒動搖地撇開視線,但腦海裡浮現公主天真的笑臉,依然刺痛她的內心。
「……我也一直很納悶,咕咕利本來就不是異種,為什麼你擁有能夠說話的智能?為什麼你一副很瞭解三公主的樣子?」
良久,雙方均以沉默回答對方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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