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之路I - 鮮血冠冕 - 章之三（祈雨飄搖）3 (2025/4/3)

　　一早接獲傳令兔轉達凡妮珍一同早膳的消息。

　　看來是麗麗安錯過悄悄會面的時間。凡萊妮希雅的寂寞感特別強烈，原本還滿心期待母親完成祈衣。

　　她踏出陽台，俯瞰一早開始工作的居民。

　　這裡聽不見忙碌工活的聲音，但光是想像，便覺得城市依然充滿活力。

　　等成年獲得自由行政權後，凡妮珍再也不能管束她，那第一件事就是親自走過市內每個角落。

　　在那天到來之前，自己要先站穩住腳。

　　「走吧，格蘭。」

　　護衛騎士開了門迎禮公主，一起前往王室膳廳。

　　「早安，希雅。」

　　明明是用膳時間，凡妮珍卻著裝完畢，只差那件紅色獸毛大衣未披上。冷峭的眼神比以往嚴酷，但還是遮不了疲勞的黑眼圈。

　　「阿、嗯，早安。」凡萊妮希雅考慮將敬神的決定講出來。

　　凡妮珍重重嘆氣，像終於要面對不想面對的事。皺緊眉心面對凡萊妮希雅。

　　「我有事要跟妳說。妳遲早會知道，但這些下人可能會亂傳講錯，我直接跟妳說『正確』的狀況。」凡妮珍一邊說著，一邊以無可挑剔的姿態撕著麵包來吃。

　　凡萊妮希雅僅點頭回應。

　　「奧厄離開王城，是為了參加『龍』的會議，要談人類未來的事情。」

　　「嗯……」

　　凡萊妮希雅回想起父王說過目前異種和人類所處問題。

　　最初侵略的原因，是因為在人類的世界當中，在宗教體系的統治下，宗教皇接獲神諭，神表示要逮捕一位叛逆的神子回家將其封印。

　　最早踏上異種大陸的軍隊很快遭到原居民殲滅──風鳥女妖。

　　人類國家的軍事會議和教會馬上做了決定：

　　其一，給予所有「罪人」贖罪的機會，條件是參與侵略新大陸的軍事行動。

　　其二，將阻擋開拓新大陸的怪物通通滅殺，並將異種稱為「惡魔」，滿足人類對救贖的希望以及對正義的渴望，並給予希望的報酬。

　　因此展開長達數十多年的屠夫年宴。

　　直到王者奧厄展開軍事及外交手段，成功和多數不同人類組織接觸、達成共識後，逐漸消彌武力侵略，改由提供各種文明生活技術及貿易經濟方式來維持和平，並主動向統治大陸的王者奧厄坦承過錯。

　　這些人類，自己建立新的國家，以佔地的地形為國名──瑪海腦。

　　對部分異種文明及國家來說，這些好意也是一種侵略。但王者執意要獲得人類的技術，改善異種之間的掠食問題──農耕及畜牧技術，不必再過著狩獵野獸或其他異種維生。

　　現下最要緊的問題是，達成協議的人類，並非人類世界的君王及宗教皇，而是被派來的貴族、軍隊和罪人。

　　就像是被放逐至這塊大陸而新興起的人類族群，自然不被國家及教會認同，被夾在異種和自己的國家之間，進退兩難。

　　「現在不確定是發生什麼，賢者鹿爾姆薩大人說了……」

　　凡萊妮希雅保持安靜傾聽。

　　「他和奧厄有生命連結，所以很肯定奧厄死了。卻找不到屍體、也沒看到荊棘寶冠。」

　　「噢……」

　　父王的身影又浮現在腦海，好希望可以夢見一起用膳，聊著以前去過哪些地方的趣事，某些民族的風情、與母親的認識、偷講別人的壞話……

　　「我還以為妳聽到這個會哭。」

　　這句話讓凡萊妮希雅想要以笑容來表達自己的堅強，卻像吃到苦澀無比果子，酸澀又彆扭。

　　對於身邊之人的「死」這件事，凡萊妮希雅早有深刻體會。在小時候，死亡離她是多麼地接近，而且還是二次。

　　從格蘭告知父王死去那一刻至今，凡萊妮希雅一直在忍耐，從不表露任何情緒，不哭不鬧。可這不表示她情感缺陷或不真實。

　　「希雅，我知道這些年妳一直跟著奧厄的腳步，推展與人類的相處，想藉由人類的技術改變異種們的生活，可是已經夠了，情況變了！」

　　「這樣阿。」

　　聽見姪女淡淡說出口，凡妮珍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以為她會耍脾氣。難道長大了？酸澀滋味充滿凡妮珍的鼻腔與眼中，揉了揉，覺得自己對姪女的付出終於要開花結果。

　　「那接下來我應該要做什麼？」

　　「妳的姐姐雪莘卡特會來，但不是過來敘敘舊。雪莘卡特是統治西南魔山的君主。妳沒有屬於自己的軍隊。我和『大臣』之一的娜迦蛇族族長‧白蛇姬通信，妳去她那邊會很安全，妳今天準備好就過去吧。」

　　「……」

　　這個訊息量對凡萊妮希雅來說太龐大了。

　　為什麼說的好像姐姐很危險？

　　為什麼要去娜迦蛇族？

　　為什麼提到軍隊？

　　「然後呢？」凡萊妮希雅還是沒聽到自己要的答案。

　　若不以公主的身份推行政策，促進人類與異種的和平、協調異種之間的衝突，那身為和平象徵的自己要做什麼？

　　從聽聞父王死訊至今的忍耐，開始通通轉為憤怒，她忍不住咬牙、握拳。

　　「到娜迦蛇族之後呢？要多久？」

　　「我不知道以後的事。」凡妮珍面有難色，「不過她們的使者在路上了，只要妳到會合地點就行。」

　　「那敬神的儀式呢？」

　　「阿？」凡妮珍像聽見陌生的語言，明明聽見，卻完全搞不懂。

　　「不進行了嗎？」

　　「……」過了良久，凡妮珍才頓悟，然後乾笑一聲，「沒關係，等一些事情處理好，我們會進行的。」

　　「……」凡萊妮希雅雖然討厭這位至親過分的關愛，但現在只感到失望。

　　因為她有多大，就表示與凡妮珍相處多少年。

　　在心裡頭，凡妮珍只是一位比較嘮叨的母親；麗麗安則是支持她的母親；自己的親生母親，則是負責跟她一起玩樂。

　　一個管教她、一個愛護她、一個溺愛她。

　　凡萊妮希雅沒有被凡妮珍抱過的記憶，但聽過別人說起，每次凡妮珍抱著還小的自己時，那表情簡直是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

　　打從懂事以來，就沒在凡妮珍臉上看見過什麼笑臉，總皺著一張嚴謹的表情，沒多少鬆懈的一刻，好像她眼中的世界也該像她這麼拘謹。

　　是從幾歲開始，與凡妮珍的對話難有交集？

　　有人說，明白一個人生氣的原因，就能理解他。凡萊妮希雅明白了，凡妮珍想把一些東西套在她身上，卻不合身，所以才總是皺著眉頭嘆氣。

　　凡萊妮希雅搖搖頭，做出了決心──她久違的發動魔力，刺激感就像酸痛的身體一下子被伸展開來。定睛凝神，將自己的魔力一點一滴悄悄附著在凡妮珍身上。

　　黑山貓的直傳魔法──透視心靈。

　　凡萊妮希雅不喜歡使用這種魔法，但這次她不再逃避以往的恐懼，將渴求明白一切的心加諸在魔力中。

　　鮮紅色的魔力輕微覆蓋在對方身上，漸漸變形成能夠表達心靈的形狀。魔力開始晃動，形成一頭全身扎滿針刺而流血的狼……

　　凡妮珍的內心不如外表那麼冷靜，內心強烈焦躁。

　　被這血腥形象嚇一跳的凡萊妮希雅，不小心失控地加強魔力，不受控地侵蝕凡妮珍的精神意識。

　　凡萊妮希雅想收斂卻做不到，魔力如水流般傾倒在凡妮珍身上。等到重新制止收手的時候，凡妮珍已經臉色呆滯，喃喃自語：

　　「我答應過奧厄、會保護她的……就算不是作為一個公主、也要、也要……」

　　「夠了！」

　　強硬中斷連結的魔力，凡妮珍像頭疼一樣按著自己、還喘著氣。

　　凡萊妮希雅還滿臉懼色，那瞬間覺得自己好可怕，一不小心就會傷害到人。她想起以前黑山貓曾說過的話：

　　──即便這是我教了妳的魔法，本質上依舊與我不同。沒辦法，因為妳所學的任何魔法，『都會被妳自身的血統給扭曲成屬於妳的東西』。

　　凡萊妮希雅太想知道一切，這個心願強化了魔力，差點像詛咒一般的存在。

　　可凡妮珍只是嘆了氣，覺得應該只是自己累了。

　　「我剛剛睡覺了嗎？」

　　「沒、沒有……」

　　叩。

　　這時門外傳來了格蘭的敲門聲。

　　──執行官大人，農莊遣來了傳令兔，說小麥遭竊了。

　　「……竊？」凡妮珍的表情從錯愕轉到憤怒。

　　「我也要一起去。」

　　「誰叫妳跟我去的？回房！」凡妮珍刻薄地發脾氣。「去準備前往娜迦谷地。」她披上大袍，進入執行官的工作模式大步離去。

　　凡萊妮希雅以為自己早習慣這種對待，但還是受傷了。

　　過了良久，格蘭再敲了門，確認公主的狀況。

　　「格蘭，我也要去農莊。」

　　「但是……」

　　「偷偷去就行了。我不會再聽她的話了──我想成為的是一名公主，她的話與我的一切都背道而馳！為什麼她就是不懂！」凡萊妮希雅氣得咬緊牙根，眼眶也忍不住濕潤起來。聽聞父王死訊時忍住了、聽聞僕役逃離時忍住了，但被親人否定存在的意義……

　　「就算用拖的我也不會去娜迦！我不想逃！也不會再逃！也不要再怕用這個魔法！我再不做些什麼，一定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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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三（祈雨飄搖）3 (202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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