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之路I - 鮮血冠冕 - 章之四（風雨降臨）5

　　迎接新的一天，凡萊妮希雅跟凡妮珍玩了一整天的躲貓貓。

　　英勇墳場裡的地下殿堂太過寬敞，又有許多道暗門可以躲藏跟通往城內其它地區，即便她讓大多僕傭跟衛兵事先埋伏在出入點，凡萊妮希雅還是有辦法往沒人知曉、或恰好沒人知的地方進出，全多虧修以恩的幽鬼群通風報信，指引她最佳路線。

　　好心的萊葛力也弄了簡單的餐點夠凡萊妮希雅慢慢享用一整天及過夜都沒問題，乾酪、水煮培根、麵包、煮過的蔬果、甜椒、奶水、紅淡酒、水，盡可能味道不太重的。

　　一直躲到晚上，她終於聽到小麥的消息，同樣是修以恩的幽鬼回報，雖然消息中提到的量不是很理想，但不管怎樣都可以當作是一個好的開始。

　　可是卻沒有麗麗安的消息，隸屬她的僕傭早該有動作，即使是凡妮珍的指令，她知道有些僕傭還是會聽麗麗安的命令，但別說派誰來通知狀況，根本沒半分動靜。明明最為關鍵的小麥奪回了些，最不可能會讓她失望的麗麗安卻沒哨來半點消息，實在讓她難安。

　　凡萊妮希雅當然還知道娜迦蛇族的使節團已經到，早在等待她的答案。使節團受到葵西多跟其它從臣的招待，也許不露面交談未免過份無禮，但她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聽說凡妮珍還要求動用駐紮士兵，但掌管軍隊的從臣卻只動員凡妮珍要求投入量的三分之一。

　　現在她躲在地下三層的殿堂裡睡覺，最起碼深克伊喇蜘蛛所製的絲布非常柔軟，不用怕沒鋪墊可用。她擁有人類脆弱的皮膚，冷久的身體直打哆嗦，經常反覆抱著自己，安撫起雞皮疙瘩的皮膚，好在這些輕柔絲布還拿來能用。

　　她繼續在夢中與導師相見學習魔道。

　　「這是這種感覺，保持下去。」

　　聽著黑山貓的話，凡萊妮希雅在言葉石夢境裡──準確地說，在這下滿落葉的夢森林裡，她正在解讀這裡每一隻貓的情感與心緒，並且不加以干涉，免得像凡妮珍那種情況發生。

　　但這些狀況並非以文字呈現，她常常看不出喜怒哀樂，只能說每個異種都有獨特的形象。

　　她正盯著一隻好動的小胖貓，正在跟其它小貓玩耍打鬧，但不知為何那隻小胖貓所顯現的東西，卻有小貓受到蛇攻擊的影子。

　　「他正在……心情不好？還是害怕？可是不可能……他玩的很開心……」越看越不懂的凡萊妮希雅歪著頭，皺緊的眉頭都可以夾死一隻老鼠。

　　「算了，那隻貓例外，連我也常常搞不懂他。」

　　「……」難得聽見黑山貓用這種被打敗的語氣說著，她開始對這隻貓有興趣，「他是誰？」

　　「小時候的亞拉蒙，我的哥哥。」

　　「他是你的哥哥！」她再次看向小胖貓，想從他身上找到卓洛魔納的身影，但……她張大眼到揚起眉毛，可能還是連半根毛都沒有找到像的。那隻小貓活潑好動，很愛笑、張著大眼睛對其它族貓直直看，更愛逗其它貓歡笑。

　　「他現在所想的，是把其它小貓當作蛇一樣，自己要小心不要被蛇咬了，但又要能反擊回去，也就是說，他開心的很。」黑山貓說著翻了白眼。

　　「這太難了！」

　　「所以我說這隻例外，換一隻。」

　　凡萊妮希雅重新尋找目標，隨機對著路過的大貓進行感應。透過這種像是以魔力薄膜去包覆對方的感知，浮現的的是兩道糢糊貓影，他們長長的尾巴彼此交纏在一起。

　　「他正在……想另一隻貓？想跟另一隻貓待在一起？還是懷念？」

　　「答對了，但不夠透徹。」

　　「他是誰呢？」

　　黑山貓卻搖頭，凡萊妮希雅看不出他的表情在想什麼。

　　「難道妳要記每隻貓的名字嗎？」

　　「他在你心中一定佔有一席之地，不然應該不會出現在這。」

　　「越是在我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反而不會出現在這。」

　　「……為什麼呢？」

　　「因為小貓總要長大，我可不想讓敬愛的貓看見我還這麼依賴、思念他。」

　　「這又有什麼問題呢？或許他會感到高興。」

　　「這是我的任性。」

　　「那隻貓，叫什麼名字。」

　　「炎心。」

　　「你很敬愛他，所以你會才告訴我名字……」但隨著這句落下，她的心情也跟著低落，想起許多異種對她各種評價的眼神，「但沒人敬愛我……我明明是公主。我做的一切都……不被看好。」

　　「如果想做什麼事情還要被認同或看好，乾脆什麼也別做。別人的眼光不能成就妳。」

　　黑山貓帶有責備的眼神與口氣對她說，她想要反駁，卻又想起自己不能再是個孩子撒嬌，這種滋味很苦澀，而她一點也不習慣。

　　「我越來越難肯定我做的，是不是正確？」

　　「有時犯錯之後也會冒出新的機會，何況對錯又是誰決定的？又是那些用異樣眼光看妳的人喵？」

　　如果全世界都跟自己過不去，根本有完沒完。她告訴自己該忽略那些看法。

　　還在她想繼續修行魔道時，忽然她聽見修以恩的聲音響在側耳。

　　「我該回去了。」

　　「別忘記我說的，要勇敢──就算被人討厭或另眼看待也不怕的勇氣。」

　　她不是很肯定的點頭，但認為自己必要時會做到。她睜開眼，冰冷冷灰暗的陵墓天花板垂掛絲絨，壁雕刻著狼群奔跑、刻著蜘蛛與土民打殺。

　　「早安，公主殿下，我想趁這時候讓妳看點東西。」

　　雖然她知道修以恩沒惡意……或者說沒情緒，但聲音聽起來冷若冰霜，也許他有意願還真能吐冰出來。

　　她一爬起身來就有點頭暈。

　　「長時間耗費在非現實之地，精神難免受損。」

　　她環顧四週，格蘭還沒回來，他去受命去搶先處理小麥的狀況。

　　「走吧。」缺乏抑揚頓挫的幽靈聲傳來。

　　凡萊妮希雅跟著他走之前，把自己所有存在過的痕跡、用過的吃過的一切，通通丟進空墓裡。她還以為會有褻瀆之類的問題，說來可笑，這還是幽靈本身提出來的建議。

　　跟著修以恩走在深邃長廊不是件鬆輕事，藍色火燄照亮道路，他們經常需要走暗門，或推轉可動的牆壁走近路。直到修以恩親手推開一個墓棺，裡頭居然是梯階。

　　這算不算是是幽靈的幽默感？她不禁這麼想。

　　走到盡頭又是寬敞的空間，這裡有許多凡萊妮希雅不曾見過的儀器，或一看便知的魔道具，大小不一、各式各樣，所有東西都發出各自五顏六色的魔光。修以恩站在其中一個打開的墓棺前，凡萊妮希雅上前一看，裡頭確實躺著一具。

　　「這是誰？」

　　仔細一看，對方瘦小，但有相當體面的穿著，精細製作的羊毛衫和褲子、像是替從臣工作的侍者會穿的端莊制服。他有著慘白死灰的頭髮，卻沒有像屍體應有的破爛皮膚，保存完善。只比凡萊妮希雅矮一些的感覺。

　　「是奧厄的罪行、是妳的恩人。」

　　「……所以到底是？」聽到這種答非所問，她又有點壞脾氣地瞪了修以恩。

　　「還記得妳以前體弱多病嗎？」

　　「跟他有關嗎？」她盡力不讓自己的喉嚨用力，但眼睛已經瞪他瞪得要凸出來，「我已經忘記我體弱多病的感覺了。」

　　「就某方面來說，他是妳的弟弟。」

　　「……」凡萊妮希雅看著修以恩的眼神閃過千頭萬緒，但所想的內容沒有一個答案能說服她相信這句話。

　　「許多異種都警告奧厄，異種與人類所生之子非常脆弱多病。」

　　一種討人厭的感覺開始騷擾凡萊妮希雅，修以恩講述這些過往時，就好像他處於第三者所見。

　　「誰生的？」

　　「還能是誰？當然是妳的母親。」

　　「可是……這樣他就會是王子不是嗎？」

　　「王后懷他時身體就不好了，就黑山貓的看法，這孩子會死於胎中、王后也會死。奧厄要黑山貓不顧一切救這兩人，不得已就選其一，然後我倆很有默契地，認為王后的身體太糟活不成，就算沒有懷孕也一樣。但王子……更糟，他身體比妳太差，即便黑山貓用魔道硬是把他接生出來，也知道活不了多久。」

　　「可是他現在看起來跟我差不多。」

　　「王子出生時就死了。」

　　「……總不會出生就這麼大吧？」

　　「他是黑山貓用魔道接生的，實際狀況如何我也不清楚，畢竟我不懂魔道……這麼多死去的人被我們迎接，倒沒一個懂魔道的。直到有天妳病得很嚴重，奧厄為了妳，不惜犧牲他所能想到的一切。」

　　凡萊妮希雅想從這陌生人身上尋找任何可能與她或王者相像的地方，或許那長長的睫毛與她相似。他似乎安祥於此許久，臉上未帶有任何生前的情緒。小小的鼻頭也許像她，小小的薄唇也許像他，但這些組合起來，她一點也不覺得他眼熟。

　　「父王他做了什麼？你說罪行、又說是我的恩人。」

　　「他死了，卻依然成長，最後當您快被病魔奪去性命時，用了他的血、內臟製成的藥來救了妳。」

　　罪行與恩人，這下凡萊妮希雅終於懂了，但懂歸懂，突然之間多了一個弟弟又要如何接受則是另一回事，這麼多年王者奧厄從未提過半句，像沒人知道這位王子的存在。

　　「為什麼讓我看他？就讓他繼續……安靜在這就好。」凡萊妮希雅覺得心中不是滋味，她看著無法確信的弟弟吞下唾液，覺得苦澀、困擾。

　　「剩下的我沒有權限可以向您解說，但他終有天會醒，這是黑山貓說的。」

　　「你說他出生時就死了。」

　　「對，但身為幽靈的我是不會聽錯話的。」

　　「很好，你帶我來看一個讓我無法搞清狀況的人。」

　　「下一個會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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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四（風雨降臨）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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