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每天都不斷地找理由讓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回憶,因為她害怕正視「喜歡」的情緒。這十一年來的同學會她一次都沒有去,就是為了不再見到莫春。再者,國中同學裡面也沒有她想見的人,後來他們也沒有再寄信給她。
國中畢業後她如願考上了台北的第一志願,畢業後也一直待在這裡,現在有了工作,便少了回去家鄉的理由。
藍蒔鳶叉了一片淋上橄欖油和紅酒醋的生菜送進嘴裡,她還在思考該如何回應阿湊。阿湊叫她面對這份情感,那是不是代表著要去找他呢?她都忍了這麼久,說不定對方都已經忘記她了。
「……沙拉很好吃,我沒吃過紅酒醋,沒想到還不錯嘛。」她強硬地轉移話題,試著用輕鬆的口氣緩解被自己搞僵的氣氛,眼神卻逃避似的不敢看向笹木湊。
「唉,妳喔。」湊將綁成公主頭的褐色長髮拆掉,隨便紮成一個方便吃飯的馬尾,接著也拿起叉子開始享用溫沙拉。
她很懂她這個朋友的個性,自己明顯是爭不過她的。湊也顧慮到對方喜歡獨自相處的特質,不會過度向她表達意見,只是陪在她身邊。
既然藍蒔鳶不想多說,那她也不打算繼續談這個話題了,至少不要整頓飯都吃得悶悶不樂。
「對了,妳的委託已經完成囉,我明天去公司拿檔案再寄給妳。原本的交稿日隔天應該是放假的,結果因為對方開價比平常高所以又臨時接了一個私委,所以明天要早起去見委託人。約的地方在公司附近,可以順便去拿。」
「哇,妳連私人工作都帶到公司去做嗎?!也太認真了吧。」
「哈哈,因為我在家裡工作的話會睡著。對喔,阿湊妳都在家工作。」
因為藍蒔鳶的刻意與笹木湊的配合,這場敘舊宴吃得還算開心,直到在餐廳外道別都沒有再提起她的過去,笹木湊此行的取材目的也不了了之。
西裝外套在夜晚的風中被吹得凌亂,她看起來已經不如剛才有精神。畢竟工作了一整天,現在是晚上八點,走回家的路程約莫五分鐘,到家之後她打算洗完澡就直接躺平,管他的委託人。
說是這樣說,她還是不會為了休息而推掉明天的約、不會晚回委託人的信,這是她對這份職業的堅持。
走進位於三樓的公寓,她脫下平底鞋並置於玄關,拖著疲累的身子走到客廳的沙發才倒下。全身都放鬆的感覺很不錯,身體的重量被沙發吸收,就只是還沒洗澡所以不太舒服而已。
意識到這點的藍蒔鳶拎著皮革托特包走進房間,拿睡衣的時候也順便把包包掛回架上。
她住的公寓是兩房一廳,以一個人來說足夠了,房間和工作室分開剛剛好。客廳的小茶几桌上放著藍芽音響,平常在家的話,她就不戴耳機了,這樣也能讓她在家中的每個空間都聽到聲音。
沖了澡、吹好頭髮,黑長髮隨意披散在胸前。她是天生的自然捲,因此沒再多做什麼造型。她從冰箱拿出一罐鋁箔罐水果啤酒,席地而坐喝了起來。
因啤酒花產生的苦味被鳳梨的味道壓過,沒什麼酒精味的Fruity 讓人不自覺越喝越多,但藍蒔鳶是屬於不會喝酒的類型,一瓶啤酒就會醉了。
或許是酒精使然,她腦內的鬱悶情緒逐漸潰堤,淚腺也跟著變得脆弱,憋了好久的複雜心情都因為今天被阿湊提起而讓她再次回想起來。一切都還是那麼熟悉且真實,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當初做的選擇是不是最好的。
腦內與莫春的回憶還停留在國中時期,此刻他們卻已經是成年人了,和那純真的記憶分隔兩地。
她真的有資格去挽回嗎?現在的她或許還是認為沒關係。啊,不,不是這樣的。阿湊說我這是在逃避。
老實說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這段童稚時期的青澀情感還會存在她的心裡。
她曾經問過自己是否已經完全放下這個人了。答案是否定的,當初的喜歡已經隨著時間消退,殘存的是滿溢的後悔。
臉上不知何時盈滿了淚水,或許是想趁著醉意讓自己把心情全都丟出腦袋。她今天真是糟透了,如果沒有去見阿湊的話不知道會怎麼樣。
想了想,她不禁在心裡小小埋怨了一下。
胡亂宣洩一番後,一股濃濃的倦意向她襲來。藍蒔鳶乖順地閉上眼,沒有回房間,就直接在沙發上睡著了。
「好想……見他。……好想他。」
這是她第一次將心裡話說出來。
ns 15.158.61.8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