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邊空空的，這是醒來之後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她記得自己昨天是在床上睡著了沒錯，右手邊還躺著一個男人。但現在不見了，不管她怎麼翻身都只會撞到牆壁，或是差點滾下床。
大概在床上放空了五分鐘，她才發現自己的鬧鐘沒響。那是平常需要趕著九點上班所以設了八點的鬧鐘，一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已經很夠了，至少洗漱和吃早餐什麼的。
手指敲了兩下液晶螢幕，淡雅的素色桌面背景上顯示著早上七點十一分，她便鬆了一口氣似的倒回床上。
可是她一點睡意也沒有，再繼續睡可能只會更累，所以還是認命起床去刷牙洗臉。
隔著房門就能隱約聽到廚房抽油煙機的運轉聲，原本的猜測在這時候變成確信。不過那傢伙會這麼早起床還真是嚇了她一跳，畢竟他昨天還像是一個發燒的軟體動物。
套上保暖的高領毛衣和米色針織背心，下身是雪紡打褶寬褲，再繫上皮帶點綴，毛衣紮進褲子裡，短版的針織背心則是拉出來，最後簡單綁個馬尾和淡妝就完成了平時上班的打扮。
要去公司上班的日子她喜歡穿正式一點，或許是因為沒有當過一般的上班族，和普通人一樣每天準時到辦公室上班也是在進入蔚藍之後和上司要求的，所以只會在這種時候做正式的打扮。
藍蒔鳶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不意外地看見一頭亂髮的莫春在廚房忙東忙西，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已經起床了。
「早安，你是因為我煮的稀飯太難吃所以在做早餐嗎。」
她跪在沙發上使上半身和椅背等高，兩手交疊放在椅背上，露出一雙含笑的眼睛向他打招呼，打算惡作劇嚇他一下。
見他沒有太大反應，她便知道自己沒有得逞。莫春關上瓦斯爐，雙手拿著擺滿東西的小木托盤走到客廳。
「早安，不然剩下的妳要自己吃掉吧，我把它再滾久一點然後加了南瓜，這樣或許會好一點。」
昨天單調無趣的稀飯在今天變成了淡黃色，還有一些雞肉絲和南瓜碎塊，先不管味道如何，在視覺上絕對已經贏過昨天那碗沒味道的了。
不過莫春從廚房端來的南瓜稀飯和熱咖啡都只有一人份，他還一直把碗推往藍蒔鳶的方向，很明顯地沒有要一起吃早餐。
「這些就給妳吃吧，要謝謝妳昨天的照顧還不夠呢。我今天早上有排班，要先回去換個衣服和洗漱什麼的。」
「……沒什麼，你快去吧。應該還記得車停在哪裡吧？早餐就謝謝了，出去記得穿暖一點。」她朝著已經穿好外套和圍巾站在玄關的他揮揮手，男人點頭應答，並也跟著揮了手，接著開門離開。
「會的，那就下次見囉。」
他離開之後，藍蒔鳶才握著白瓷湯匙舀一口飄散香氣的南瓜稀飯往嘴裡送，大概是因為南瓜沒有從一開始就放進去煮，今天早上的時間也不多，所以味道淡淡的，但裡面也吃得到切成小塊的南瓜和雞肉絲。
雖然稀飯是很好吃沒錯，但這種中式早餐配咖啡還真不搭。
喝下最後一口稀飯時，她眼角撇見那杯還放在托盤上的熱咖啡，不禁瞇眼笑了出聲。享受著這份他準備的溫柔以及細心，總是不吃早餐的她，今天變得比平常還更喜歡這個時間。
悠悠喝著咖啡，放在一旁的手機螢幕突然亮了一下，鎖定螢幕顯示著來自莫春的一則訊息，但因為字太多所以沒辦法完全顯示出來，開頭幾個令人在意的不完整句子看了反而會讓她更想點進去看。
他們的聊天室裡唯一一條訊息就只有莫春傳來的長篇大論。會傳這種東西來老實說真的很不像他，今天早上給她的感覺也和之前不太一樣，說不定是發生什麼事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才得以鎮定地點開訊息通知。
「妳加了我好友就表示看到我的回信了吧，我很開心喔。但竊喜之餘，腦袋還是冒出了疑問，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係？如果妳想用委託人和委託主稱呼柳煙和黎暝當然是沒錯，但如果是莫春和藍蒔鳶呢？說是老朋友好像有點怪怪的。我們，實際上什麼也不是吧。妳大可不理我說要來妳家的要求，直接把我丟回家的。但妳不但煮晚餐給我，還沒有讓我睡在冰冰的地板或沙發。妳之前說了不需要同情對吧，我也一樣，我不希望妳因為過去的愧疚感而想要跟我有交集，不然這樣下去的話，我怕我真的……會沒辦法克制自己喜歡妳。很抱歉說了妳討厭的這種話，不過暫時分開的話應該對我們都好吧，所以我們最近少碰面吧。好好享受早餐。」
看完落落長的這段話，喝咖啡的心情都沒了，哪還能好好吃早餐吶，你這無情的自私鬼。
就沒有想過我也早就放下了嗎？二十六歲再次遇見你的時候，我就已經理解了過去那件事只是因為我們都還不夠成熟，所以沒辦法好好處理那種情感。看到你還是像以前一樣好我就很開心了，若是說能再次被你喜歡的話，我說過了那根本就是奢求。
但這樣也太傷人了吧，就跟那時候我說的話一樣。
這段話讓她凝視了聊天室頁面好一陣子，螢幕暗下來好幾次又被點亮，思考回覆這種訊息的句子實在是太耗腦力，使得她頭都悶悶地痛起來。
藍蒔鳶放下手中裝著熱咖啡的馬克杯和手機，有點恍神地站起身走進房間。她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面就像是藥盒一樣擺滿各式各樣的常備口服藥，翻找了一下才發現平常吃的白色止痛錠已經沒了。
然而她卻像是放心似的關上抽屜，呼了一口氣癱坐在地上。花了一點時間平復心情，她起身回到客廳，打了幾句回覆之後便拎著外套和包包出門了，因為臨時想起待會八點多還要和魏嵐開會討論跨國進修的事。
「你如果想保持距離的話就不會傳這段話過來了。但你都這樣說了，我也不會刻意去找你的。朋友從現在開始當就好了，不是嗎？我很清楚自己沒有給你同情，就算你今天把衣服落在我這了我也不會幫你拿過去的。」
剛才進房間時意外瞄到了一個今天早上才出現在地上的紙袋，裡面裝著的是昨天男人穿的衣服，放在這種地方當然會忘記。不過她不打算特地拿去他家還，就先順手丟到洗衣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