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西多在下大雨的庭院裡悠哉喝茶,他會根據接下來的工作,調合不同的口味。他的園丁小木屋受符文保護,多大的風雨都不受影響,直到有來客敲了門,叩叩兩聲是屋子內唯一的聲音。
他打開了門,出現的人物,是與他相像、氣質出眾的卡利山德伙伴。
在卡利山德裡,穿著代表了身份與工作,甚至不允許隨興亂穿,上位者也不能穿下位者的衣飾配件。雖然對方穿著與他相類似材質的衣服,染色與配飾卻高級許多。
用著他連觸摸都不被允許的紫光寶石做的精緻別針,將那身染得高貴而紫亮色的高領式斗篷給別起來,寶石別針還以絲綢為飾,於領口繞了一圈。些微的蓬鬆感與輕飄的斗篷讓他們看起來身份不凡,加上那皎潔如月的俊美面龐,深邃入魂的美眸,任何一個異種看了都會自慚形穢。
魔道師的身份在卡利山德有相當好的待遇,而他們是受到禮遇於此工作的卡利山德。也就是葵西多向公主提過懂得魔道的同族,他同時也是將水晶球交與二位處理。
對葵西多來說,不要說看見那身斗篷了,光是眼看著別針,就覺得眼睛發疼。
但他依如既往地微笑,眼神像看見老友那樣柔和親近,請了兩位入內。
「很抱歉沒有像樣的椅子,還請見諒。」
他們搖了頭,表示明白葵西多因任務重要的身份,不再乎這種事──是假裝不在乎,至少葵西多看得出來,即便他們的眼神泰然自若,葵西多依然能從他們的沉默、瞇眸的視線看出想法。
葵西多在心裡暗自嘲笑,笑他們是典型的卡利山德。
因為早已知有客人要來,葵西多備好杯子。他特地為客人考量,準備的杯子與自己的木杯不同,是淡紫色水晶玻璃杯。
他倒入色香四溢的豔紫色花茶,透過水晶杯看去、又或從上頭看,彷彿看著一場表演那麼迷人,緊接著葵西多又倒入帶有濃厚奶香味的白色泡沫與液體,他身姿有如作畫,優雅輕盈地為客人畫出景緻宜人的蔓蝶花。
他們觀賞的非常滿意。卡利山德對物質的享受從來不掩飾半分,對美好事物的執著也是如此。如果葵西多辭退園丁與殺手一職,還可以成為王室或貴族的侍從。
兩位卡利山德也如同畫作那般,修長的手指引導水晶杯入口,桃紅唇辮如親吻那般印,他們一面欣賞、一面飲下這道完美的下午茶……
見此葵西多端出了長型烤蛋糕與銀刀,讓整個園丁小屋飄滿烤奶香與飲品甜味,對熱衷甜食的卡利山德而言,就算享用的並非最上級質品,但氣氛儼然足夠了。
待他們悠悠哉哉喝完、非得要飲盡最後一滴時,已經過了良久。
葵西多自己一滴未沾。
他友善對著同族笑說:「感謝二位今日應我之邀前來商談,但其實我一直苦惱的事情終於解決了。」
二位卡利山德不解,但隨著呼吸開始有點問題、隨著感覺血液流動詭異、隨著腹部發疼的象徵、隨著渾身肌肉有點無力時,他們有點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葵西多……你這個雜種做了什麼!」
「到底是……為什麼……」
兩人不解困惑的眼神帶有憎恨,但即使如此,那張彷若天仙的臉蛋還是如此迷人。也難怪在屠夫年宴時,人類特別喜愛活捉卡利山德。
葵西多此時邁開的微笑是多麼打從內心的喜悅,迫不及待對他們倆分享:
「啊,要從哪說起呢?」看著同族的痛苦,他連目光也充滿喜悅之情,「最近我收到的回信有點奇怪。我一直向卡利山德王室定期回報我的狀況,但就我認為自己所寫的內容,早該被反駁或是懲罰了,尤其對王者死訊我故意延報這件事,卻也沒特別反應;接著又要我刺殺凡萊妮希雅公主……她明明是王者大臣呢,連屍骨未見就要毀約。嘿,我想你們都知道這意味什麼,就是立刻、馬上、不得異議。黑薔薇公主不是有耐心的人,但我還是回信表達我的意見……哈,見鬼的是,她居然默許我的所作所為了,這一點也不像『卡利山德』的作風阿。」
眼看兩位同袍臉色越來越差,他們趴在桌上喘氣,連敲桌的力氣也逐漸失去,眼神顫動、飄移。
「我們……這麼幫助你……」
「我還替你……說話……」
「謝啦,多虧兩位多此一舉,黑薔薇王室更懷疑我的忠誠。開玩笑的,當我回信表達意見時,王室就對你們下達我的死令了不是嗎?」
中毒的兩者無言以對,只能對著他的方向死瞪。
「你們交還給我的水晶碎片真的不錯,看得出來你們的用心,完全符合我要的,我會好好運用的……但你們犯的錯,是建議我控制娜迦蛇族的『白蛇』。」
隨著葵西多提到白蛇,他們臉色更加慘白,開始冒出冷汗、身體逐漸發冷,彷彿是從骨子開始蔓延,蛇毒的效果在他們身體裡不停發作,他們的臉上彷彿也跟著毒產生多種變化。葵西多貼近他們的耳畔,輕聲細語:
「我這些年來跟某隻黑山貓可不是白聊過天的,幸好我記得他曾講過一件事。凡修魔道之人,一眼便知魔道之身的強度……你們不可能看不出來『白蛇』對於抗魔法的能力,卻還想要我用水晶碎片去控制白蛇,想假她之毒來害死我對吧?這主意原本我喜歡的……原本……」
見他們連回話的力氣似乎都沒有,葵西多剝下他們的高級衣物。他想做這件事已經嚮往了許多年,這一刻,簡直像是剝下他們自視高貴的血統與驕傲,剝下傳統、破壞體制。
「我的確看不出來『白蛇』有多大能耐,光這件事就讓我夠懷疑你們了,更巧的是,我跟那隻貓聊到『白蛇』,他甚至稱讚白蛇的抗魔法能力比他還優秀,試問兩位怎麼可能會不知曉此事?不論水晶球如何強大,終究是卓洛魔納的玩具,對白蛇來說就更可笑了。」
他仔細把玩寶石別針,但自己沒有能夠適當搭配的斗篷,他隨手就是一扔,丟在黑暗的角落裡。他繼續貼在兩位的耳畔上細語,彷彿不希望他們聽漏:
「如你們所想,我用水晶碎片控制執行官的白色騎士,出手攻擊使節團、嫁禍給執行官,讓你們誤以為我綁架了白蛇,其實我們現在是合作關係,我跟她要了點『唾液』,就加在這壺茶裡……我可是為了毒死你們特地買了昂貴的水晶杯、花時間練了拉花來取悅你們,我還真怕你們覺得寒酸不喝呢。」
「我們……都是……卡利……山德……」
「嘖嘖嘖,我最討厭的異種,就是卡利山德阿。」
葵西多按住自己的心胸,一手緩緩伸出,以詩歌般的美妙音聲唱出了這句話,就像待在舞台劇上那般演著,既病態又充滿陶醉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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