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莫琳做了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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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夢見哥哥拜森.畢亞特。她感覺對方就站在床邊,低頭仔細觀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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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覺得情緒在翻湧,她好想喊一聲「哥」,但喉嚨卻乾啞發不出聲音。她想回家,想回到畢亞特兄妹居高臨下的小屋,想坐在自家長廊的搖椅,微風會帶來曠野的氣息。她想農場、想奈特利先生、想哥哥拜森眼底總是閃爍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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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中,拜森摟了一下她的肩膀,笑嘻嘻地說:不管別人怎麼說,妳永遠是我最可愛的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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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淚珠湧出眼眶,滑落臉頰的時刻,莫琳醒了。她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全然的黑暗,卻驚訝地發現在她昏睡時,有人靜悄悄地在天花板上懸吊著一盞小蠟燭燈,彷彿顧及她醒來時的驚慌失措,刻意留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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蠟燭的光線相當微弱,但在莫琳看來,不知為何有些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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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門被推開,玫瑰用手臂夾著某種以餐巾布包裹起來的東西,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一隻虎斑貓緊貼著她的皮靴──船上有一兩隻貓並不稀奇,畢竟船艙往往鼠滿為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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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兒迅速蹭過木門的縫隙,飛快地跳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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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不。」玫瑰皺起眉,作勢揮舞拳頭。貓兒立刻從床上一躍而下,彎曲著尾巴,以警戒的眼神望向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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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烈建議妳別讓牠上床,」冷著臉,玫瑰說道:「牠身上有跳蚤,會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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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看著那隻貓,牠有一張異常兇惡的臉孔,右耳被咬破一個洞,左眼還有明顯的舊傷。不過,牠的毛皮可是相當油滑光亮,顯然吃得很滋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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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踢掉靴子,盤腿翻上她的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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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嗎?」她攤開餐巾布,露出底下的乾麵包。「吃的,雖然我不知道妳有沒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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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看了一眼,立刻轉移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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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受不了船身晃動,可以去甲板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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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說的沒錯,在甲板上走動確實會舒服許多。不過稍早莫琳已經見識過主甲板上的盛況:晷為了掩飾手上持有祭儀,不引起對手的猜忌,他們整天都半吊子地攻擊四周那些擺明沒有祭儀的小隊伍,順便打探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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晷有沒有打算順帶尋找皮舞者莫琳不知道,但莫琳很清楚:她跟晷都在假裝彼此不在這艘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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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直沒有向對方道歉,甚至沒有說上一句話。晷沒有表態是否要讓莫琳離開,而從莫琳的角度來說,畢竟船一直沒有靠岸,她哪裡也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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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葛斯和玫瑰,在莫琳和晷起衝突後,她莫名地贏得了他們的好感──特別是,當他們發現莫琳還蠻會玩船員牌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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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艘船是由老舊的槳船改造而成,除了艙底外,還有幾層甲板:有一層是槳手搖槳的區域、還有一層貨艙。由於他們沒有貨物,貨艙就成了堆放重物、平衡船隻重心,以及讓水手小憩的地方。他們的槳船很小,在航行上相當靈活,不過頗為顛簸。莫琳和玫瑰作為船上僅有的兩名女子,她們共用船艉的船長室,至於男生們──晷睡在哪裡莫琳不知道,但葛斯直接披著一條防水帆布,把自己裹成一團,睡在開闊的主甲板上,他說貨艙太臭了(是真的,莫琳下去過一次,從艙底和槳區竄上來的惡臭使她立刻落荒而逃──哥哥怎麼能受得了?她不解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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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為貨艙臭的不只是葛斯,許多水手都習慣在主甲板上找個位子,蜷成一團,邊聊天邊抽菸,相互傳遞著酒瓶。莫琳每次在夜裡出去時都格外小心,避免踩到人。以一艘石嶼船來說,這船上杜博拉拉水手的比例很高──大約一半以上都是杜博拉拉人,剩下則是克格多爾和石嶼人。這樣的團隊竟會聽令於一名索格爾孩子,在莫琳看來,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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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員牌使莫琳迅速地打入船上的圈子,認識了不少人。葛斯尤其熱衷此道,即便他輸的次數遠遠超過贏的,但在他發現莫琳會一種他所不知道的打法、只需要兩三個人的時候,他便興致勃勃地拉著玫瑰要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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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要不要,」玫瑰停頓了一下,朝葛斯意有所指地眨眨眼,再瞄了瞄莫琳:「找晷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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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葛斯斷然拒絕,完全沒有發現玫瑰的暗示,放聲哀號:「他那麼厲害,加入只會破壞遊戲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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晷以木杖探路,恰好從旁經過,他連看都不看他們的方向,逕自走向通往下方甲板的階梯。即便倚著拐杖,他的動作相當流暢,像隻敏銳的貓兒般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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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斯抓了抓鬍子,悄悄地向玫瑰說:「唉唷,你覺得他聽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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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很肯定那小鬼聽見他們的對話了,在他的身影被階梯陰影吞噬前,她好像聽見一聲很輕很輕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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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什麼哼,臭小鬼,才不找你。莫琳惡狠狠地想,如果我哥在這裡,他會讓你們每一個人都輸到脫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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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葛斯抓著袖子的玫瑰用非常鄙夷的神情瞪向對方,粗魯地將自己的手袖從葛斯的指尖拔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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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玫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用鼻孔看著高壯的葛斯:「你這輩子就是活該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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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臉茫然遭到重創的葛斯──不過葛斯也沒機會創傷太久,晷馬上又回到主甲板,指使葛斯帶領船隻裝模作樣地去追逐一艘小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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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他們攻擊四周的隊伍時,葛斯都會盡責地扮演兇惡的隊長。雖然無論是誰,只要跟他相處個十分鐘,就會發現除去嗓門大以外,葛斯是世界上最溫和的巨人。他喜歡研究染料、養小動物,並且在位於霍吉司島的家裡跟一大堆兄弟姊妹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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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的場合,玫瑰則會化身為尖酸刻薄的女賊。這個形象跟事實相距不遠,但在與這位來自希里什島的強悍姑娘同住的過程中,莫琳發現玫瑰並沒有想像中的難相處。玫瑰非常敏銳,武力值遠高於渾身肌肉的葛斯,沒事的時候不是在廚房翻東西吃,就是拿著某件乾糧在啃。玫瑰甚至跟莫琳分享吃船上糟糕伙食的秘訣:「無論吃什麼,不要看太仔細!相信我,一點幫助都沒有。」莫琳謹守玫瑰的教導,無論廚子朝她的盤子裡裝什麼,她都是閉著眼睛往嘴裡塞,再猛吞兩口蘭姆酒,讓火一般的口感輾壓所有怪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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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對了,他們的船太小,新鮮的水極少。莫琳喝過一次,但她總覺得那水有股味道,簡直像──呃,反正就是不大衛生。所以她開始有樣學樣地跟其他人一起喝蘭姆酒,並在極短的時間內鍛鍊出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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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一開始擔心她在甲板上無所事事地晃來晃去,會影響這些人佯裝攻擊其他隊伍的演技發揮。不過事實證明:根本沒差,甚至能激發即興演出。葛斯有一回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繪聲繪影地向對手描述,他們是怎麼被那鄙劣的皮舞者擺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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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吶!我們的隊友變成了這副模樣!」葛斯激動地說著,搖晃她的肩膀:「她可是男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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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對手看不到的死角,莫琳默默翻了個白眼。這故事裡最鄙劣的人縮在甲板的角落──主謀晷小弟纏著矇眼布,可憐兮兮地抓著木杖躲在旁邊,不但裝聾作啞博取同情,還藏匿真正的祭儀,用仿品行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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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莫琳會忍不住默默觀察晷。這名索格爾男孩總是獨來獨往,偶爾跟葛斯和玫瑰說說話,但更多的時候他偏好獨自一人。只要太陽沒有落下,晷幾乎都綁著矇眼布,唯有在光線昏暗的地方,或月影稀薄的夜晚,他才會拆下矇眼布──在皓月當空的時刻,晷也是不拆矇眼布的。他以黑色手杖探路,在老舊的槳船裡來去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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晷隱藏在矇眼布下的眼珠,理應是索格爾人一致的黑眸,但莫琳卻在其中看見灰敗的迷霧,有時候,莫琳甚至懷疑那雙眼眸中容不下任何光芒。當晷直視莫琳時,她總是迴避:不知道為什麼,會有一種被看透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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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有什麼問題?」莫琳逮到一個機會,私下詢問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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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付我和玫瑰錢,不是讓我們問問題的。」葛斯正氣凜然地說,眨眨眼睛,然後才坦承:「老實說,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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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被金錢綁架的最佳例證。莫琳在心中挖苦著,說出口的卻是:「但,就算是龍息祭,也只能賜予勝出的隊伍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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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息祭不會有力量醫治晷那雙灰敗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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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他很清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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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斯的口吻很輕,讓莫琳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名留著滿臉落腮鬍的男子露出了尷尬的表情,用難得的靦腆神色,突兀且笨拙地解釋著:他有個弟弟跟晷差不多年紀,在得病過世前,他們也曾想藉由參與龍息祭,扭轉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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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龍息祭不是那樣的,世事不這麼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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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有多少兄弟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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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共嗎?十二個。」葛斯答:「活著的有八個,我排行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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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沒有說話,葛斯的家鄉霍吉司島也是出了名的窮困,他們的主業是染料。霍吉司島的外海有一種貝類,砸碎了之後能產生艷麗的藍紫色,但為了捕捉這樣的貝類,霍吉司島需要投入眾多人力,養殖及捕獲大量的貝類,才可能有足夠的量製造染劑。而大量製造染劑的結果,就是他們的工人連皮膚都常被染成藍紫色。這樣的染劑滲入指縫、深入體內,終有一天會造成緩慢而痛苦的中毒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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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嶼群普遍窮困,莫琳所在的賽費爾島、葛斯的家鄉霍吉司島都不算擁有太多天然資源的島嶼,玫瑰的老家希里什島生產瓷土,以天然資源來說,恐怕是幾座島嶼中最強的,可是瓷土也賣不了多少錢。希里什島燒瓷、賣瓷,但克格多爾船王和往來商人都深知石嶼的窮困,他們聯合起來把買價壓低,再高價轉售至遙遠的國家如杜博拉拉、馬辛納、南方列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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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莫琳所知,石嶼人也曾想繞過中間商,自己跟那些遙遠的買主打交道。然而,在航行的領域,誰也比不上擁有海之王賜福的克格多爾船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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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嶼也曾出過船王,那位克格多爾人老愛炫耀的、在海戰大勝索格爾帝國,從此奪取現今克格多爾最繁忙的商港──珀拉提港的古代英雄「船王爻滬.耶亞撒」,他正是出身石嶼,來自嶼群中最大的主島──葛勒利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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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爻滬.耶亞撒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人了,現在提起他,幾乎像對圍在營火旁的孩子們講述上古英雄的神話:沒有人會把他當作真實存在的人物看待,更不會有人記得他出身卑微,來自窮困的石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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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稀缺的資源下,邦比亞島龍息祭這種你爭我奪的儀式,本是這塊海域的習俗,不見血的搶奪是淵遠流長的傳統。在莫琳看來,晷耍小手段的精練,實在不亞於任何克格多爾人或石嶼人,一點都不像一板一眼的索格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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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莫琳看著他,她會想:不知道這個小鬼究竟幾歲?能捧著金子上示亞撒半島請皮舞者的人,顯然生活無虞。然後她會想:但就連他,也有想追求的東西、也需要龍息祭的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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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與她同住的玫瑰將食物朝她遞了過來,用手指了指:「不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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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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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聳聳肩,她把餐巾布披在腿上,低頭大快朵頤。原本蹲在地上的虎斑貓嗅到氣味,大著膽子,再度跳上玫瑰的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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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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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揮舞著匕首,面色不善,貓兒飛快地跳開了。這會兒牠轉移目標,朝著莫琳的方向,發出了一聲「喵嗚」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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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略帶歉意,攤開雙手:「我沒有東西可以給你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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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用平時把玩的匕首,玫瑰俐落地切開麵包──當莫琳第一次看到對方這麼做的時候,她大吃一驚:砍人的刀子,怎麼可以拿來切吃的食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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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毫沒有注意到莫琳的駭然,玫瑰慷慨地將切好的麵包分送給當時在她身旁的葛斯和莫琳。趁葛斯東張西望,莫琳把玫瑰給她的麵包塞進葛斯的盤子,裝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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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下,當莫琳看著玫瑰用匕首將乾麵包切成小塊,再用刀尖插起來,吃得津津有味──她真的還是覺得很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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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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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琳正打算開口,玫瑰卻突然神色一凜,伸出一隻手阻止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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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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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緊繃了起來,莫琳學著玫瑰的模樣,側耳傾聽:木料摩擦、擠壓的咯咯聲,船艏劃過海水,掀起波浪的規律節奏,水手們赤腳在甲板上奔跑──這些都是莫琳日異熟悉的聲響。她現在已經不特別留意這些聲音了,更不會像剛開始那樣,對船體晃動格外敏感。最初幾天真的很慘,她吐到沒有東西可以吐,胃裡空蕩蕩的。在噁心感湧上時,莫琳只能將頭貼在船緣的扶手,探出腦袋吐進深色的海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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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沒聽出什麼問題,莫琳忍不住出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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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沒有立刻回答,她維持傾聽的姿態幾秒,接著突然收緊餐巾布,將還沒吃完的乾麵包朝枕頭底一塞,敏捷地從吊床一躍而下。她落地的姿勢很穩,只丟下一句話,就朝外頭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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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緒起伏大的時候,玫瑰的希里什口音會非常重,莫琳聽不清楚。石嶼有著各式各樣的口音,就連莫琳自己,有時候要是講快了,葛斯和玫瑰也會聽不懂她的賽費爾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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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莫琳是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玫瑰說的是:船在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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