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不用客氣,請隨便坐吧。」
穿過一個幾百尺的「小」客廳,再穿過兩個以維多利亞風格建成的房間後,我們來到一間滿是酸枝家具,充滿中國古典氣息的房間。舉目所見,房間分為兩部分,最遠的盡頭看到一張大床,應該是睡房的位置,而我們所在的位置應該是接待客人的地方,附近有兩張木製長椅,上面放有坐墊,看來是當作沙發用的,而兩張沙發之間有一張小茶几。在暖和的人工燈光的照耀下,家具們都散發出溫暖又舒適的氣息,木材散發出的木系氣息顯明它們都是有一定年歲的上級品。要是讓陽光照進來,它們的褐色一定會更為閃亮吧──
但整個房間都拉上漆黑的窗簾,窗簾的布都很厚重,陽光絲毫透不進來。
她果然不能照到陽光呢。看到房間對於陽光的配置,我頓時確信。
「這個房間很有氣派呢,」恒讚嘆道。的確,這個房間的設計雖古典但不老舊,跟薇月一身長衫裝扮配襯起來,不禁令我想起那些在書上看過的五、六十年代香港家庭照片,照片裏的傢俱擺設也是類似的,頓時彷彿有種回到過去的錯覺。
「這是你的房間嗎?」我問薇月。
「是的,」她微微點頭。
「很美呢,傢俱都是你自己挑選的嗎?」我有點好奇,像她這麼年輕的少女,為甚麼會對這麼古舊的傢俱感興趣?依我三年的觀察所見,香港的年輕一代似乎有不少都對自己身邊那些上了年紀的建築、文化不太感興趣,覺得它們是古舊、與時代脫節的象徵。
說起來,我其實挺喜歡舊香港的建築文化。長年的中華文化和西方文化融合而生的「混血兒」,合兩家之長,又有自己的特色,對作為外人的我來說很是吸引。而且我們這些在魔道上行走的人,不少都對傳統、舊的東西情有獨鐘,畢竟魔法就是一種追古溯今的領域,習慣了跟歷史、舊資料打交道,對舊文化感興趣也是人之常情吧。
而且正如普艾絲亞說過,我以前在古莉斯主要都在做魔法的分析,而其中一個主要研究課題就是如何把近乎失傳的遠古魔法在現代復興。
咳,這個話題先在這裏打住吧。
「不,都是父親選的,這裏以前是父親的工作房間。」薇月回應。
原來是父親的品味,不過這個工作房間也太大了吧……算了,還是不要吐糟好了。
這時,歡姐捧着一套茶具從房間的另外一扇們走進來。她半跪在地上,先是把紫砂茶壺和茶杯放到茶几上,倒好茶後再把四隻茶杯逐一放到我們跟前。
「各位請慢用。」我留意到,她低頭說時有偷瞄了一眼恒的長髮。
「謝謝歡姐。」薇月有禮地用上海話答謝,但歡姐沒有回應,只是目無表情地離去。
為甚麼這個家裏的每個人都好像對薇月有敵意似的?或者當她不存在?
我希望這只是個人錯覺,但入門後的所見所聞令我不得不懷疑。
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是鐵觀音,它香氣馥郁,茶色濃艷清澈,味道醇厚又帶回甘,喝得出是品質上乘的鐵觀音。看來就算這個家裏的人無論對我們有甚麼意見,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會做齊的。
「說起來,莎麗娜,你的父親是不是唐盛集團的朱麟祈先生?」恒喝了一口茶後,隨口問道。
「是的,難道恒小姐與父親是相識?」一聽見自己父親的名字被提及,薇月立刻雙眼一亮,熱情地問,樣子像是真的以為恒和自己父親是舊識。
「不,我只是在電視上聽過他的大名而已。」恒不好意思地否定,薇月聽見後,頓時有點失落。
「朱麟祈是誰?」我拍了拍恒的肩膀,小聲在她的耳邊問。
「大富豪,聽說家族本來是上海的望族,五十年代來港後以紡織業起家,之後開始投資金融、地產等市場,在城中挺有名的。」恒小聲在我的耳邊介紹。
原來是上海家族……我以前在電視節目上看過香港的戰後發展史,當中有提及過五十年代左右有不少上海的企業家來到香港,把紡織業技術一併帶來,因此做就了當時製造業的興盛。
原來是歷史悠久的大家族啊。
介紹完後,恒納悶地問:「幾天前一起看的新聞節目裏不是有訪問過他嗎?」
「要我記這裏的人名就已經夠辛苦的了,誰會有空去記名人的名字啊?」我心裏無奈。反正記來也沒有甚麼用啊,又不能多賺一點錢。
「我記得朱氏家族對外表示只有一名長子和一名次女,但沒記錯次女還未成年的。」這時,恒的聲線轉為疑惑。
「莎麗娜看起來也很年輕啊。」我看了看薇月,她身材纖弱,樣子看起來大概十六、七歲吧,符合未成年的條件。
恒搖頭:「不,聽說次女才剛上中學。」
你到底是從哪裏聽說這些八卦的?這麼仔細的?
「你想說的難道是……」結合家裏傭人有意無意地無視她的觀察,我頓時想到一個驚人的猜測。
看來恒想到的跟我一樣:「總之待會問問看吧。」
「露米洛莎小姐,請問是不是有甚麼問題?」見我們二人一直交頭接耳,薇月開始有點疑惑。
「呃,不,那麼事不宜遲,我們開始談吧,莎麗娜,你可以詳細向我們解釋一下委託的內容嗎?」我們兩個立刻坐正,我也換上認真模式開始正式詢問:「你說希望我可以把你從吸血鬼變回人類,是甚麼意思?」
「這個……」薇月這時把頭垂下,欲言又止。
「或者我換個問法吧,你為甚麼會認為自己是吸血鬼?」見她似乎有口難開,我換個問題,想確認一下她口中的「吸血鬼」是否跟我想的一樣。
「我、我也不知道……都是其他人告訴我的………」沒想到我的問題令她更為緊張,她的雙手捏緊裙擺,大力得連絲綢也被弄出皺褶了。
「我想問,」正當我苦惱着該如何令她放鬆,但又能引導她回答時,一直在旁無所事事的普艾絲亞突然舉起手來,像個天真無邪的小孩發問:「你的父母還健在嗎?」
「都健在的。」問題成功轉移薇月的注意力,她放鬆了些。
「他們現在都在哪裏?」普艾絲亞繼續問。
「父親長期在內地工幹,母親則在美國陪伴弟妹們。」薇月想了想,便乖乖地直接回答。
恒聽出了些內情,加入到話題裏:「你的弟妹們都在美國讀書嗎?」
「是的,弟弟正在就讀高中,妹妹則剛剛升上初中。」薇月很直接地回答。感覺她應該是很信任我們,或者不知人間險惡,別人問兩句便會願意說出自己的個人資訊。
恒想了想,小心地問:「所以這個大宅裏的家人就只有你一人?」
薇月輕輕點頭。
空氣頓時沉靜。恒急忙拿出手機不知在搜尋甚麼,而普艾絲亞則是看了看我們,再回頭望向薇月,小心翼翼地問:「你會不會覺得……自己被無視了?」
看來不只我一個人覺得薇月受到的對待很不尋常。
「沒辦法,因為我是『不存在』的。」我們都以為薇月會否認、憤怒,或者悲傷,怎知她居然平靜地承認這個事實。她的臉上雖然維持着微笑,但我看得出那是強行裝出來的。
「甚麼意思?」我有點遲疑。
「櫻,你看這裏,」就在這時,恒拉着我的衣角,把手機塞到我手裏,指着要我看螢幕上的新聞報道。
「『城中富豪朱麟祈喜獲千金 三叔豪派一百萬利是』、『朱麟祈千金不幸因病夭折 有傳為罕見遺傳病』。喜獲千金是二十年前的新聞,而夭折是十八年前的事……難道是……」
薇月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再次輕輕點頭,默認了我們的猜想──她是朱氏家族的長女,兩歲時對外公佈已死,實則還活着,一切行蹤都被隱藏起來,成為家族裏「不存在的人」。原因,大概跟她不能照到陽光的體質和吸血鬼的事有關。
我們三人的表情頓時僵住,不知道該作出甚麼反應。
「這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法回報父母養育之恩的錯,是我的存在詛咒了家族的錯。」薇月低着頭,內疚地說道。
詛咒……不會是這家人以為薇月的身體問題是對家族的詛咒,因此遠離她,就連傭人也公然無視她吧?
「怎麼可能是你的錯?」我心裏登時有一道無名火升起,整個人激動起來。
「櫻,你冷靜一點,」恒立刻拍拍我的肩,着我控制一下,之後嘗試開解薇月:「但真的,莎麗娜,體質的是不是你能控制的,怎會是你的錯呢?」
薇月只是搖了搖頭,並提議:「或者三位聽我說一個故事吧。」
待我們點頭同意後,她開始把自己二十年來人生的故事娓娓道來。
那是一個不能在陽光下存活,少女的悲歌。4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XQhKU7jVc
# Setsuna 的玫瑰茶室 #4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AfnUXWKAS
一起來討論劇情,聊寫作,偶然還會有獨家劇透和寫作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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