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之路I - 鮮血冠冕 - 章之五(風暴之宴) 5-3

　　貓頭鷹衛兵成群結隊在上空徘徊，發出「嗚咕咕」的聲響傳遞訊息。

　　凡妮珍騎著墨灰狼率領數名白色騎士到來，將他們給包圍起來。

　　原本凡萊妮希雅以為凡妮珍會帶著怒不可歇地神情到來，她都做好準備要承受責難怒火，但她卻從姑姑身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寧靜感。

　　這種與姑姑性子相悖的寧靜感，反而讓她寒毛直豎，就好像她是披著凡妮珍外皮的某種東西。

　　平日裡從未鬆懈的皺眉此刻竟然舒展開來，記憶中那過分嚴謹且帶有目指氣使的眼神，被清麗蛾眉取代，少了煩惱感困惑表情的凡妮珍，使她變得更有凜然俐落的自信感，彷如一直困擾她的事物，已經有了解答。

　　對於有如此巨大轉變的凡妮珍，凡萊妮希雅心中響起不祥警報，各個深受詛咒其擾的異種，紛紛展露原始天性和內心不為人知的執著，這點讓她徹底明白自己根本沒有好好認識、理解各異種。

　　那現在的凡妮珍……還會是她認識的親人嗎？

　　但比起讓她感到陌生恐懼的凡妮珍，她更氣憤的，是傷害了卓洛魔納的凡妮珍，竟然沒有一絲愧疚之情。

　　面對短短時間未見的親人，凡萊妮希雅累積數年各種壓力一口氣爆發，她發出心底深處的不甘心全力吼叫，也不顧喉嗓啞傷。

　　「妳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面對姪女無情、表示拒絕的咆哮，她苦笑地止步了，彷彿這樣就能安撫親愛的姪女。

　　「他是妳的導師，雖然我不能理解這種感受，但我必須這麼做，希雅。」

　　「導師他保護我！教會我好多事情、好多父王沒講過的、好多妳比不上的！」

　　「……」凡妮珍聽見姪女如靈魂深處的吶喊，讓她露出受傷的心痛神情，忍不住握緊拳心放置於胸前，「我真的對不起妳呢，希雅，身為家人應該要在一起才對。但我沒辦法信任他，他打算要做的事情我也不想多費唇舌，總之他必須死！」

　　就連談到死，凡妮珍的表情竟然對她溫情以待，這種詭異感如蟲爬遍凡萊妮希雅全身，讓她感到噁心。

　　「……」面對再也無法溝通的至親，原本還心存一絲的希望，這些情緒通通膨脹成為其他情感，「我會恨妳一輩子！我不會再將妳視為親人！」

　　「那也沒辦法，但我們是血親的事實也不會改變。噢，說到這個，該好好為妳介紹一下，妳的伯伯──凡萊傲牙。」

　　身形遠比其他白色騎士還要更加高大、強壯，但鎧甲的部分太小，露出許多深藍色皮毛面積。

　　可眾人在城內從未見過這位白色騎士，他粗壯側腿上鑲嵌的，是巨大石造的弓，與血肉融合在一起，很難想像他竟然是以側抬腳的方式來舉起巨弓。

　　事到如今，一會兒多了弟弟、一會兒又多了從未見過的伯伯，而且都是屍體。

　　「凡妮珍，」卓洛魔納頻死細微的喵聲傳來，「傲牙已經死了，他的靈魂也不在墳場。」

　　「我以前也問過修以恩，早知道傲牙哥哥不在修以恩的幽靈行列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找到方法了。」凡妮珍從腰間的護袋拿出一個搖鈴。

　　見到那古老褪色的搖鈴，卓洛魔納忽然間滿腔怒火，邊咳著血邊怒吼：「又是鹿爾姆薩這死老頭給妳的喵？那是用詛咒來召喚靈魂！是以妳的生命為代價，被召喚的靈魂也將永遠徘徊在世間！」

　　「嗯，我知道。賢者大人有跟我說明了。」凡妮珍平靜到讓人感到恐怖的神情，述說了她經歷過許多心理掙扎，最後得出了讓自己能滿足心願的答案，「也幸好賢者大人願意割愛給我。」

　　聽到這，小貓氣得非要擠出肺裡的空氣質問：

　　「妳該不會用它來召喚奧厄了？」

　　凡妮珍淡淡地微笑了，就好像這是個孩子問的天真問題一樣。

　　「我當然嘗試了。可是哥哥卻沒有回應，我想這表示什麼，你們應該都很清楚吧？」

　　天旋地轉般地，她毫無禁忌又瘋狂的話語讓人的身心感到難以適應。

　　「小希雅，妳的父親肯定還活著啊。」

　　「可、可是，不也是那位賢者說父王死了嗎！他、他也可以藉由搖鈴知道……」

　　「冒著害大陸王者的靈魂將永遠徘徊世間的罪刑？把搖鈴交給我，就表示他沒這種膽量……但奧厄是我的哥哥，這種罪孽理所當然要由我這個妹妹來承擔吧？畢竟我們沙月狼這一族可能只剩我們了。」凡妮珍再次苦笑。

　　凡萊妮希雅總算明白心裡那感到噁心的疙瘩是什麼了。

　　以前的凡妮珍一直有種壓抑且克己的行事作風，談話間也總是審視自己的言行是否符合執行官的身分，雖然壞脾氣，卻也總是以過往經驗做出睿智的決定。

　　現在的凡妮珍，比起說是隻脫韁的野獸，更像是來自異次元、擁有智慧卻無法溝通，只認同己身思想，是對在意的事物異常執著地可怕生物。

　　「……」噁心感開始深入骨髓，全身上下都對這位親人產生排斥感，若不咬緊牙關，便會害怕地發顫。

　　「當然我對哥哥的死也有很多疑慮，明明有這麼多異種陪著哥哥前往龍谷去參加會議，可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使團通通詭異死亡，唯一的消息是現場留有他身上穿的衣物，哥哥與他的荊棘寶冠卻消失匿跡──我怎麼想破頭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想著想著，頭就越來越痛……」

　　「她中咒太深了。」卓洛魔納對希雅細語，「當內心有壓抑過多的情感、有所執著的事物、有所不安，就容易越陷越深，她屬於第一種喵。」

　　「不管怎樣，我深信哥哥奧厄還活著，我一定會找到他的，希雅，我們還有機會回到『以前』那樣的生活。」凡妮珍面帶祥和地對她伸手。

　　以前？多久以前？

　　三天前以前？

　　僅僅一個風鳥女妖帶來的詛咒，三天便將一切常理打碎。

　　「我是不會跟妳去娜迦的！」

　　「嗯？啊啊，我一直沒機會跟妳說呢，我已經不打算送妳去娜迦了。」

　　「那、那我就可以繼續留在──」

　　「少來喵，改送去哪？」

　　聲響雖細微，但導師的質問打破凡萊妮希雅的美好幻想，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了出口：「妳很清楚，奧厄打造這座王城是抱著玩笑心態做的，沒有夠抵禦戰爭的能耐……妳打過的仗比我的毛多，應該很清楚……妳沒辦法保護她。」

　　「去哪？你憑什麼對我的決定指手畫腳？」凡妮珍對他冷眼相待，已經不在將他視為一名騎士。

　　「呼喵……孩子妳呢？打算怎麼做？」

　　是要被凡妮珍送走？還是主動找到迦蓮羅娜，在她的護送之下前往？

　　「我好不容易有想做的事情……」不甘心的淚水無視她的意願盈滿眼眶，握緊拳頭就像是要把心願給牢牢抓住不放，深怕一鬆手就會失去一切。

　　「是我作為……想成為公主指標的選擇……可是、可是我還是想留下來，我要成為公主而不是女孩，這是我懂事以來就要做的事情……」身體不聽使喚地嗚鳴與抽咽，不管是想獲得認可、還是想聽好答案，她就是不肯對凡妮珍低頭、不肯對一切的不公平低頭！

　　「不管是娜迦還是哪裡，我都不想去！」

　　「嗚喵──真是任性，那我得再努力一下了。」

　　「導師？」

　　小貓的身體崩毀融解成一攤血水，讓凡萊妮希雅嚇得驚聲尖叫。

　　下一秒，血池隆起一副新的軀體──卻比原本更小，小到可以捧在凡萊妮希雅的手心上。

　　嬌細的喵聲燃起最後希望：

　　「不想去就別去，妳未成熟的翅膀需要扶助，我就來教妳怎麼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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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五(風暴之宴)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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