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森 - 第七十六章

自接到那通電話起，林笙變得非常心不在焉。

該說他有所警覺還是心有所慮，他看什麼事情都覺得不對勁。

落染天的一舉一動他總會分出一份心思注意。

林笙看著譜出神，最後的下筆處暈開了一團黑。

他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幾天，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這時一個聲音在房門口響起：「我要去趟便利商店，有什麼東西要順便幫你帶回來嗎？」

突出的筆痕讓他回過了神，他盯著看幾秒，就放下了筆，轉頭說：「我跟你去。」

落染天愣了一下，笑說：「真難得，竟然要離開你的鋼琴了，通常這時間點你都和它難分難捨。」

「⋯」林笙皺起眉頭，「沒有。」

落染天又笑了笑，不逗他，指了指門外，說：「那走吧，來個夜晚的散步加約會。」

春天的夜晚還是會冷，林笙戴著帽T的帽子，雙手插在口袋裡，和落染天走在街邊的人行道上。

落染天見他一離開鋼琴就想睡覺的臉有點想笑，但他還是忍住了。

其實林笙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跟來，只是個下意識的回答。

他在便利商店繞了幾圈，還是沒能找到讓他出門的理由。

當他要繞第三圈的時候，他看見落染天在和什麼人講電話。

⋯

他的心重跳了一下，想也不想就往那邊大步走過去。

但他沒有表現的很明顯，假裝挑著架上的東西，可注意力全都在落染天身上。

靠的足夠近才能聽到落染天和對方說什麼：「不需要。」

落染天直接掛了電話，轉頭見林笙站在旁邊，問：「都拿好了嗎？」

「還沒。」林笙撇了撇嘴，狀似不經意地問：「剛才是誰？」

落染天反應了幾秒才知道他指什麼，「電話推銷，問我要不要買股票。」

「⋯」林笙毫無靈魂，「喔。」

落染天頓了頓，看著他兩手空空，又問：「你還不知道要買什麼嗎？」

「⋯沒有，要去拿了。」林笙轉身就走，最後在冷藏櫃停下腳步，然後隨便抓了個東西。

落染天跟著他過來，見他拿的東西就笑了：「布丁？又突然想吃甜的？」

林笙沒回答，直徑往結帳櫃走。

落染天又笑了一聲也跟上他的腳步。

幾天下來，林笙發覺到自己太過疑神疑鬼，即使違背了他的個性，可他就是會忍不住，因為太在意了。

他不斷告訴自己想太多，落染天不可能會那樣，但是只要停下手邊的動作他就會開始去想那通電話到底是誰，導致他最近做什麼都不順利，就快被自己給煩死了。

而且落染天真的太會偽裝了，一點蛛絲馬跡都看不出來。

之前還放聲說被他抓到就死定了，結果真的遇上了自己不但不敢直說，甚至有點害怕去知道真相。

一旦戳破了泡泡，會不會全都化為烏有？

早上的櫻大食堂人聲鼎沸，林笙就坐在其中一桌，獨自聽著周圍的吵雜聲邊轉著項鍊邊發呆。

「笙哥！你也來吃早餐嗎？」

林笙聞言回過神，轉頭就見陳郁檒和宋謙兩人站在桌邊，「嗯，你們也是嗎？」

「對啊！」陳郁檒笑著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問：「賴皮鬼他們呢，怎麼沒看到人？」

林笙沒什麼表情，「宿舍的水管被賴翔緯和趙廷用壞了，落染天在幫他們修，叫我先來佔位子。」

陳郁檒哈哈大笑：「好強喔，怎麼弄的？」

「他們兩個一大早在搶浴室，結果賴翔緯滑倒又抓著趙廷和他一起，一人踹一腳，水管就壞了。」

「也太猛了吧，到底要怎麼滑才能這樣！」陳郁檒又笑了幾聲。

林笙依舊沒什麼反應，「誰知道。」

陳郁檒見他的樣子怪怪的，又問：「笙哥你怎麼了，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

林笙頓了頓，「⋯可能是還沒吃早餐所以沒什麼精神。」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4wcvyVM6p

「你要不要先吃？」

「不用，我等他們。」

陳郁檒也不勉強，點點頭笑說：「那我們三個一起等！」

看著陳郁檒一大清早就這麼有精神，覺得他真是厲害，隨時隨地都很活力充沛。

過了一會，林笙又看了陳郁檒和宋謙幾眼，突然問了一句：「檒仔⋯你和謙哥⋯⋯⋯⋯有交過女朋友嗎？」

此話一出，剛剛還活力充沛的陳郁檒卻忽然安靜了下來。

「⋯」

是不是問到什麼不該問的？

林笙正想說當他沒問過時，旁邊又響起了聲音：「⋯當然有啊！」

陳郁檒像是有點害羞地笑說：「我們這個年紀不就是一定要好好談個戀愛，才不會讓幾十年後的自己後悔嗎！」

林笙見他這麼認真挑起了眉頭，陳郁檒也轉頭看向他，臉似乎還有點紅，「笙哥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

大腦再次快速運轉起來，林笙找了一個非常老套的理由：「我有個朋友⋯他最近跟我說⋯他不小心接到男朋友電話，卻發現對方是個自己不認識的女生，而且還很親密地叫著他男朋友的名字⋯想說問問你們對這件事的看法。」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rLoAw0xYZ

陳郁檒表情驚訝，宋謙則是挑起了眉頭。

林笙秉持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反正他們兩個什麼都不知道。

嗯，完美。

結果就聽陳郁檒訝異地說：「笙哥我真的看不出來，原來平常會有女生問你關於戀愛方面的事情啊！」

「⋯」

靠。

林笙無言了一秒，對於自己的愚蠢決定放棄治療，自暴自棄平靜地說：「對啊，我也很意外。」

宋謙的眉頭挑得更高了，陳郁檒也變得興奮起來：「真不愧是笙哥，都已經變成戀愛專家了！」

⋯⋯⋯⋯是你多想了。

林笙已經完全放棄了：「不是，是因為我沒談過，所以才來問你們。」

陳郁檒更加驚訝了，下巴差點掉到桌上：「你從來都沒談過一次？？怎麼可能！！你是笙哥欸！！！」

「⋯」

我他媽長得一副花花公子樣？

林笙想翻白眼的心都有了，但他得忍住，只能毫無起伏地嗯了一聲。

陳郁檒見他無奈的樣子，肯定遭遇過什麼事情，覺得這樣誤會他似乎有點過份，就收起了驚訝，試探問：「那⋯問我們真的可以嗎？」

其實林笙也後悔了，但覆水難收，而且他也沒別人能問了，「如果你們不介意，可以告訴我一些你們自己的看法，我⋯⋯⋯再去跟我朋友說。」

陳郁檒有點開心，沒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地方能幫上林笙⋯⋯⋯的朋友，突然有了躍躍欲試的想法，「笙哥你朋友⋯和她男朋友相處的情況你知道嗎？」

「⋯⋯⋯一點點。」林笙猶豫了一下，還是照實說：「聽說他們現在住一起，我⋯朋友忙著上課打工還有一些事情，她男朋友就再旁邊照顧著她。」

以第三者的身份說出這些話，林笙內心奇怪無比。

陳郁檒品了品這番話，又問：「那她男朋友的人際關係如何？」

林笙毫無波瀾：「我⋯朋友認識的他也認識，兩人共同朋友差不多。」

「所以說她男朋友憑空冒出了一個自己也不認識的女生，這樣嗎？」

「嗯。」

陳郁檒還真有股戀愛達人的風範，仔細地分析著每個重點，繼續問：「兩人最近互動如何？」

林笙也很平靜地回答：「和平時沒啥兩樣，情侶之間的那樣。」

陳郁檒似乎感覺到了什麼，靠到林笙旁邊，低聲說：「那個⋯也是嗎？」

「那個？」林笙露出疑惑：「什麼意思？」

陳郁檒滾了滾喉結，又低聲說：「就是情侶之間會做的那件事情啊！」

那件事情⋯⋯⋯⋯親親摟摟抱抱？

不然他們還能怎樣？

腦海又突然冒出某個午後的畫面。

⋯

林笙眼神飄忽不定，「就⋯還行吧。」

陳郁檒觀察了下他的神情，問：「笙哥你懂我的意思嗎？」

林笙一手撐著頭，像是經驗豐富的老手一樣回答：「不就接吻擁抱嗎？」

陳郁檒愣了愣，也不拐彎抹角了：「他們不上床嗎？」

「⋯」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XHk1ZvS9

上什麼？

陳郁檒見林笙的反應，這下真相大白了，立馬給出答案：「我知道她男朋友什麼問題了！」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vP987ZhEd

林笙還是沒說話愣愣地看著他，下一秒就聽見他說：「是因為太空虛而跑去找別人了吧！」

「⋯⋯⋯⋯⋯⋯什麼？」

陳郁檒一副真相了的樣子，嘆了一口氣：「你朋友他們交往多久啊？」

林笙還沒緩過來剛才的那番話，但還是說：「再過幾天⋯就三個月了⋯」

陳郁檒呿了一聲：「難怪！三個月是決定每對情侶生死的關鍵時刻，照理說每天都是熱戀期，肯定是因為你朋友太忙，結果沒時間管男朋友，一個耐不住寂寞就跑出去找別的女人了！」

林笙皺起眉頭，反駁說：「不可能，相處的方式都看不出來有什麼問題，他也會準備好所有事情等著我⋯朋友下班啊⋯」

陳郁檒也皺起了眉頭，說：「這麼說起來⋯你朋友可能也有點問題呢！」

林笙頓了一下，「什麼問題？」

「忙碌是情侶間的一大殺手，一個忙另一個就會感覺到孤單。」陳郁檒一副過來人的樣子說：「愛情是雙向的，感情是需要兩人一起經營的，不可能全部都只有一個人在付出啊！」他又嘆了一口氣：「你朋友也是個狠人，怎麼可以做到在熱戀期冷淡對方啊！」

雖然林笙不相信落染天會因為這樣而跑去找別人，但是聽見陳郁檒的這番話，讓他不得不反省了起來。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cm42Hznra

在他下定決心要回去彈琴之後，確實對落染天少了點關心，兩人的肢體接觸似乎也真的少了許多，因為自己大部份的時間都跟鋼琴待在一起，和落染天相處的時間自然就減少了。

要不是落染天先主動過來，或許他們現在也是幾天見一次面，而且還是在上課的時候，根本不會有住一起的機會。

即使自己在這方面不敏銳，也不能當做冷落他的藉口。

陳郁檒還在一旁不停地說著：「兩個人都有問題，我已經可以看見他們的未來了。」

林笙頓了頓，「⋯什麼未來？」

「沒有未來！」陳郁檒搖了搖頭，為這段感情點了一支蠟，「不過才三個月而已，這麼快就略過熱戀期進入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模式了，你朋友是不是把對方當成工具人啊？分手了應該也沒什麼感覺。」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lLzkQ2T3I

「⋯」

那團火瞬間燃成了灰燼，林笙現在才意識到自己糟透了，是個不合格的男朋友。

在同個地方一起生活著，卻沒有顧慮到他的感受⋯

內心瞬間充斥著愧疚，但他還是不相信落染天會因此做出這種事情，「⋯有什麼方法⋯可以挽回對方嗎？」

陳郁檒愣了愣：「就算到盡頭了也還是想挽回？」

「嗯。」林笙認真地看著他，「什麼都可以，要怎麼做？」

陳郁檒見他這麼認真，不好意思推託，也開始思考了起來：「想要挽回的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林笙一臉「你說我聽著」，眼神似乎還會發光。

陳郁檒抓了抓頭，小心翼翼地說：「方法有兩種，要看自己能接受到哪種程度，第一種呢很常見，就是靠物質來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林笙想也不想，「這個沒什麼用處，另一個呢？」

「沒用啊⋯」陳郁檒滾了滾喉結，神神祕祕地看了下左邊又看了下右邊，然後往他那邊靠近，還用手擋在嘴邊，說得像是什麼機密，「肉體誘惑。」

「⋯」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0UaZjwjaD

林笙當機了將近十秒，沒聽清楚又問一次：「⋯⋯⋯什麼？」

陳郁檒耐心地重複：「色·誘。」

中間還很貼心地停頓了一下。

「⋯⋯⋯⋯⋯⋯⋯⋯⋯⋯⋯⋯⋯⋯⋯⋯⋯」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GQUIxEtqV

林笙感覺自己石化了起來，心跳卻異常快速。

陳郁檒也變得興奮，滔滔不絕：「我們都是男生你肯定也懂的，視覺動物就是我們的代名詞，憑著原始的本能行動簡直就是我們的生活縮寫。」1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0KgY1wknQ

「笙哥，你就跟你朋友說，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又香噴噴，然後找一件男朋友的襯衫穿上，記得！裡面絕對要真空哦！這種血脈噴張的畫面，沒有人可以抵擋住男友襯衫的誘惑！」陳郁檒忍不住興奮，又說：「最後再把自己擺在床上，熱情一點、主動一點，讓男朋友知道自己的滋味是世上最好的，外面的野花雜草都入不了眼，全力抓住他的胃就對了！」

「⋯⋯⋯⋯⋯⋯⋯⋯⋯⋯⋯⋯⋯⋯⋯⋯⋯」

林笙都沒時間去思考為什麼陳郁檒和剛才差那麼多，問起女朋友時還會臉紅，現在卻氣不喘地跟他討論床事。

因為他已經完全石化，腦袋也強制當機了。

但似乎有一道門緩緩在他面前打開，裡頭的光還透了一點出來。

這個世界太大，實在有很多他無法理解的難題。

比如，談戀愛。

在他石化的同時，陳郁檒又對著他問：「笙哥你朋友膚色偏白還是黑啊？」

林笙不懂為什麼要這樣問，還是撐住了最後一絲理智，隨便掃了自己一眼，說：「白吧⋯」

陳郁檒又笑了起來：「那記得要穿黑襯衫哦！」

「⋯」林笙無法理解這番言論，覺得有點荒唐：「為什麼？」

「因為色調反差啊！」陳郁檒笑到露出小虎牙：「白配黑，黑配白嘛！我敢保證效果乘以十倍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