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森 - 第八十九章

五月，春末初夏，蟬鳴響徹，微風也捎著熱度。

為了轉系和音樂檢定考試，林笙又開啟忙碌模式了，他花幾天時間把兩種考試的報名表都準備好。

看著自己的名字寫在報名表上，他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複雜的情緒中帶著期待和興奮，但同時還有點微微的悶感。

剛進房間的落染天見林笙坐在書桌前發呆，就往他那邊走去，手搭上他肩膀，「在想什麼？」

林笙回過神，抬頭看向他，說：「沒什麼，就感覺有點不真實。」

落染天揚起嘴角：「應該再更開心點不是嗎？」

說完他揉了揉林笙的腦袋，發現還有點濕，現在天氣雖然不冷不熱，但濕著頭髮睡覺肯定會頭痛或著涼，於是去拿了台吹風機來幫他吹乾。

林笙放任落染天在他頭上揉來揉去，垂眸看著兩張報名表，淡淡地說：「我填表的時候也蠻開心的⋯只是後來想到了賴翔緯。」

落染天頓住了手，「⋯為什麼？」

林笙感覺到他的反應，立刻說：「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那是什麼樣子？」

「⋯」林笙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賴翔緯是因為我以前的狀況，所以才一路跟我到這裡的，他在考櫻大之前還說要和我再當四年同學⋯⋯但如果我轉去了音樂系⋯」

林笙話還沒說完就停下了，不過落染天也能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轉了系，就只能算是同校，同系畢業是不可能了，而且兩個系之間相差太大，井水不犯河水，要一起上同堂課的機率是零。

除了動手動腳以外，其實落染天有時候也會想對賴翔緯表達謝意，即使被打被罵，對著林笙還是有某種執著，像手足一樣陪在林笙身邊走過這段路。

這不是一個普通朋友能辦到的事，雖然落染天至今還沒能理個明白，但賴翔緯對林笙來說已經是個不可或缺的人了。

林笙會猶豫轉系這件事情，想必一定是把賴翔緯也考慮進去了，畢竟賴皮鬼是林笙最死忠的朋友、粉絲和兄弟。

落染天幫林笙吹好頭髮後，把吹風機收好放一邊，然後替他按摩著雙肩，「放心，賴翔緯他一定會支持你的，而且就算不能同系也可以一起畢業，你們誰都不會錯過，也不會在對方最重要的那個時刻缺席，所以不用擔心，他會理解的，不然你可以去問問他。」

林笙沒再說話，點了點頭。

幾天後，506寢室。

林笙特地沒回家，還叫落染天把趙廷支開，好讓他能有個機會問出口。

賴翔緯靠坐著椅子又把兩隻腿放在爬梯上挎腳，雙手拿著手機，兩隻拇指不斷在螢幕上滑來滑去，角色全身金光閃閃，特效CG華麗滿點，一看就是嗑了不少金的課長。

但是這位課長卻在打王時一個不小心手滑，角色瞬間倒地，跳出黑白螢幕。

可是賴翔緯沒有立即按下復活，就讓角色這麼躺在那掛機，「⋯⋯⋯笙哥，我已經調靜音了還能打擾到你？為什麼要一直盯著我看⋯我瑟瑟發抖⋯⋯」

「⋯」

林笙坐離他有段小小的距離，而且眼神也沒很殺，覺得他是心理作用，「⋯有事嗎你。」

「這應該是我的台詞吧！」賴翔緯王也不打了，把遊戲滑掉，然後轉頭看向林笙，「你一直盯著我看我很為難的，被你家那位看見又要找我算帳了！」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6YzH8Wb96

「⋯」

上次的情況讓賴翔緯有了陰影，更何況他口中的那位也不在現場，但鑑於他這麼害怕，林笙無奈地說：「我替你擋著行嗎？」

賴翔緯笑了起來，不跟他開玩笑了，「所以是有什麼事情讓你這樣看著我，害我好緊張。」

林笙看了他幾秒，說：「如果我去了音樂系，就不能和你一起在商學畢業了，你會失望嗎？」

賴翔緯愣了愣，還是馬上就給了回答：「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但比起失望，我會更開心。」

林笙也愣了，賴翔緯見他滿臉疑惑又笑了：「會開心當然是因為笙哥你能去音樂系啊，你本來就該考上音樂系，現在總算把你的位子擺回了原位，這樣你就不用每天都那麼辛苦了。」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lW5hAY6c

「雖然不能同系畢業。」賴翔緯露出笑容：「但是櫻大也沒規定音樂系不能和商學系拍畢業照，所以我們還是能一起畢業啊！」

真的如同落染天說的那樣，賴翔緯打從心底替自己高興著。

賴皮鬼本來就是這樣了，不管什麼時候，他還是會為自己衝第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林笙揚起了嘴角：「是啊，能一起畢業的。」

「沒錯！」賴翔緯似乎被自己的堅強感動了一把，眼底漸漸浮現水氣，眼眶都紅了，「笙哥⋯你要再彈更多更好聽的音樂給我聽啊！讓其他人看看我笙哥多猛多強多厲害！！不然⋯就白費我忍下的寂寞了⋯」說完賴翔緯還是忍不住低下頭。

離轉系也還有段時間，賴皮鬼實在哭的太快，或許他不一定能考上？

林笙笑了起來，往他那邊靠去，笑說：「趁現在那傢伙不在，機會難得，要不安慰下你？」

賴翔緯沒說話，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聽起來哭得不輕。

最後林笙還是抱了賴翔緯一把，再不安慰一下，506就要淹水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寢室門無預警打開了。

門外和門內的人同時僵住。

「⋯」

事情大條了。

因為忙東忙西忙練習，林笙已經有段時間沒去找奶奶了，雖然都有在通電話，但他知道奶奶還是最想見到他本人，於是找了一天去姑姑家。

姑姑知道他要來還煮了一大桌菜，等林笙到家時奶奶都顧不上吃飯，一直找他說話。

林笙見她這麼有活力就放心了，笑著替她添好飯，又夾了幾樣她喜歡吃的菜，說：「奶奶，吃飽再陪妳聊天，現在真的要吃飯了。」

奶奶笑得開懷：「小笙都不知道奶奶真的好想你！」

「我知道啊。」林笙笑說：「每天都打了十幾個噴嚏，就知道奶奶在想我了，所以要趕快過來給妳看看。」

奶奶、姑姑和姑丈聞言都笑了起來，奶奶哎唷一聲：「怎麼幾個星期沒看見你，嘴巴變這麼甜了！」

「⋯」林笙頓了下，說：「本來就這樣了。」

他這種反應卻讓姑丈起了疑心，說：「不對不對，小笙你以前沒有這麼會說話啊，總是笑笑帶過，形容詞也不會超過兩個。」

「⋯」

正想反駁的林笙被奶奶搶先開口：「對啊，過年那時候也是，甜到我以爲點心裡沒放糖呢！」

「⋯」

他以前到底多鹹？

拗不過兩人的林笙最後選擇投降，「可能學校住久，就被別人的說話方式傳染了。」

在一旁笑的姑姑也出聲了：「難怪，原來是同學裡有個特別會說話的人啊！」

林笙決定以後把話說出去前都先秤秤糖量，以免他們消化不良。

等飯吃到一半時，林笙才將最近發生的事情說出口：「我要轉系了，音樂系。」

在場三人全都愣住，視線在他身上固定。

林笙能回來彈琴就是個奇蹟了，沒想到竟然讓他們遇到了第二個奇蹟。

姑丈最先拉回神，對著姑姑說：「老婆，妳捏我一下，看是不是在做夢。」

姑姑也蠻狠，不是用捏的，直接一巴掌啪一聲在他臉上，痛的姑丈立馬摀住，哀嚎一聲：「現實啊！痛死我了⋯」

兩人過於自然的動作讓林笙看傻了眼，差點就笑出來。

奶奶放下碗筷，立刻握住林笙的手，說：「小笙啊⋯你說的是真的嗎？」

林笙揚起嘴角，也握住她，點點頭：「真的，我考試報名表都交出去了，剩下就等考試和放榜。」

奶奶笑著點頭，「好，太好了，我們小笙真棒，去學音樂好啊！」

「對對對，真是太好了！」姑丈紅著一邊臉，笑說：「那今天得慶祝一下，我上次那罐酒放去哪了？都捨不得喝，想說等過節的時候在拿出來，看來就是今天了！」說完姑丈立刻跑去拿酒。

姑姑看起來也很開心，對著姑丈喊：「冰箱有些下酒菜可以拿出來！」

雖然林笙以前也喝過，但他今天還是沒碰，以茶代酒和姑丈乾杯。

姑丈喝酒很豪氣，不管斟得多滿，每每都是一口乾。

酒過三巡，姑丈開始和林笙聊起男人間的話題：「小笙啊，你學業有成又正直青春年華⋯⋯有沒有想過要交一個女朋友啊？」

林笙整個人頓住，姑丈見狀就說：「我也不是催你，想說問問而已，畢竟學生時期很珍貴不能浪費，你以前這麼忙我就沒問了，但是現在看你過得順利又開心才想問你意見，姑丈也沒有要替你介紹的意思，就是順其自然那樣，你別想太多！」

林笙看出他的緊張，笑了笑，說：「我知道，以目前來說我還是想把重心放在課業上，以前的東西要補回來需要時間，所以現在沒想這麼多。」

姑姑在旁邊聽著，笑說：「這種事急不得的，我相信小笙一定有自己的步調，別急，慢慢來。」

奶奶也點了頭，說：「沒錯，凡事都急不得，我也覺得小笙的決定是對的！」

姑丈點點頭，仰頭又乾掉一口酒，說：「沒事，其實姑丈一點也不擔心你找不到對象，你看看你的條件⋯要臉蛋有臉蛋、要內涵有內涵，難道你們學校還有人能比你更帥嗎？」

林笙淡定地吃進一口三杯蛤蜊，說：「有啊。」

「⋯」姑丈驚了：「⋯還真的有？是你們學校校草？」

姑丈真是有著年輕人的思想，竟然連校草都知道。

「不是。」校草本人想了想，說：「是個比校草更有魅力的人，還會自己發光。」

姑丈紅著臉，突然開始好奇，到底是何方神聖能夠比一個學校的校草還有魅力⋯⋯而且自帶光芒？

小週末的落日發起了一個活動。

林笙沒想要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但這種賺錢的好時機他老闆怎麼可能會放過？

落日的門口放了個大招牌，寫著：音樂之夜，沉浸之笙

如此明顯的暗示，這間店除了他有個笙字，還有誰有？

大張旗鼓的宣傳果然沒白費，落日今天依舊客滿。

林笙在門簾後見店裡的燈光被段老闆整頓的很有氣氛，在吧檯旁邊弄了個小舞台和幾顆聚光燈，每張桌子上還擺著小蠟燭。

幾個人待在這裡圍觀，段老闆異常興奮，說：「我設計的還不錯吧，氣氛是不是很到位！」

「⋯」林笙不能反駁老闆，毫無靈魂：「嗯，很好。」

這時他看見了在舞台正前方的那一桌客人，整桌七個人，一個都沒缺。

當林笙看著那桌的某人時，段老闆在一旁笑說：「時間差不多了，接下來就看你的啦林笙！」

林笙收回視線，對著段老闆和店裡的幾個人說：「那我去了。」

他們異口同聲：「加油！」

林笙撥開門簾那一刻，現場發出了歡呼聲，加上落日沒有禮堂那麼大，這些呼聲就更大更集中了。

落染天見他出來眼神瞬間亮了，雖然林笙穿著店服，但還是遮擋不住他的氣質。

賴翔緯、陳郁檒、陸豪和吳瑞幾個人也喊了起來：「笙哥好帥——」

「笙哥超猛——」

「櫻大帥草——」

林笙笑了笑，然後就看見他們旁邊還有一桌，坐著陳萱她們幾個。

陸豪竟然把女友也叫來了。

舞台上有張小桌子、譜架和麥克風給他使用，他先把東西都ㄧㄧ放好，才對著麥克風和客人們打招呼：「你們好。」

全場又是一陣歡呼聲，等過了之後林笙非常乾淨俐落地說：「請慢慢欣賞和享用餐點。」

林笙架好小提琴後就直接開始了，整間店只剩下他發出的聲音，沒有人敢打擾他。

他選的曲子都偏輕快，不會太過緩慢使人想睡覺，有高有低讓現場觀眾目不轉睛，看他怎麼玩音符。

後來他發現了一個問題。

觀眾實在太專注看著他，全然忘了落日是間用來聊天放鬆的咖啡廳，所以他在第三首曲子結束時忍不住說：「大家可以聊天和用餐，這不是一場演奏會，把我當陪襯就好。」

所有人笑了起來，結果突然有個女生大喊：「因為你太帥了——」

「⋯」

歡呼聲再次爆發——

而林笙的第一個反應竟然是往某人那一瞥，立刻說：「謝謝，不過不用太在意我。」

這時坐在前面的吳瑞笑說：「哎唷笙哥，偶爾也要跟觀眾互動啊，你來我往這樣才有趣啊！」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開始起哄：「對啊！對啊！」

「⋯」

畢竟現在是工作中，所以林笙只能順應民意，說：「那⋯可以提供點曲。」

他這麼一說，現場反應更大了，就開始有人舉手喊：「我要！選我！！」

觀眾實在太熱烈，林笙有點控制不了場面，只能隨便點了一個人，說：「妳想聽什麼呢？」

那個女生也沒想過自己會被點中，突然一驚：「我嗎？但是⋯我不太會點⋯」

林笙思考了一下，現在年輕人通常都是接近於流行音樂，不會點也是正常的，「如果不介意，妳可以說說看自己現在的心情，我再選一首適合的給妳。」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08KhBtcPe

女生好像有點害羞，說：「不然⋯一首以你現在的心情的曲子？不要是剛才事先選好的那種！」

林笙想了一下，然後就對上某人的視線，一直看著他的某人當然也發現了，交會幾秒後，他揚起嘴角：「可以。」說完他就將小提琴架好。

林笙一拉琴，比前三首曲子更快的速度出現了，短又急促，指尖飛快遊走在小提琴上，音符像在跳舞，繞圈又滑過來滑過去，觀眾就在其中聽出了一點俏皮和可愛的滋味。

讓人有點意外，但又很適合他現在的表情，閉眼微笑地享受著音樂，像是他在腦海中想到了什麼畫面一樣，自在又快樂。

全場開始好奇林笙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在拉奏這首曲子。

一曲畢，又是歡呼和掌聲，還有人迫不及待地大喊：「林笙這是什麼曲子？」

林笙張開雙眸，說：「《小狗圓舞曲》」

有些觀眾啊了一聲，才想起這首曲子，「難怪這麼耳熟。」

這時又有一個人問：「為什麼你想拉這首？」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4nzIBwJ2m

「⋯」

其實林笙也不知道，就只是看著某人幾秒，然後想到了這首曲子。

那個人又說：「是因為你家有養狗嗎？」

「⋯」

他當然沒養，但總不能說：沒有，是想到我男朋友

所以最後林笙只能保持微笑：「嗯，有養一隻。」

落狗狗：「⋯」

結果那個人不知道是太想跟他聊天還是怎樣，又喊一聲：「我也是欸，那你是養什麼狗？」

「⋯」

林笙頭有點痛，隨口說了一個在腦海裡浮現的品種，「哈士奇。」

落哈士奇：「⋯」

殊不知又因為這句，吊出了整間店有養狗的觀眾，「公的母的？他一定很皮對不對！」

林笙試圖打斷話題拉回場子，皮笑肉不笑：「我們還是繼續演奏吧。」

結果段老闆突然在身後的門簾咳了一聲：「沒關係，觀眾想聊天就陪他們聊，粉絲互動！」

「⋯」

粉什麼？

受到來自資方壓力的林笙只能在內心嘆口氣，什麼都不管了，直接跟觀眾聊起來：「公的，非常皮，經常咬我，管都管不動，甚至還在犯錯的時候裝無辜。」

林笙也聊起勁了，反正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笑了幾聲又說：「但是他很喜歡撒嬌也很可愛，有時候又很乖地在旁邊一直看著我，等我去摸摸他的頭、抱抱他，而且喊他的名字也會很興奮地撲過來，好幾次都把我撞倒。」

見他敞開心胸的聊，觀眾也笑出聲音，氣氛非常歡樂愉快。

但是在場有幾個人卻不這麼想，很巧，他們都集中在同一桌。

林笙連隻螞蟻都沒養過，哪有什麼狗，所以他口中形容的那隻哈士奇肯定是⋯⋯

賴翔緯和趙廷同時轉頭看向一臉淡定還聽得津津有味的落染天，不可置信，內心萬馬奔騰。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天哥，撒嬌討抱樣樣來！！

還喜歡咬人做記號！！！

賴翔緯和趙廷回頭對上視線，趙廷搖了搖頭，他已經不想為此做出評論了，無力吐槽。

假聊天真撒糧，單身狗的那個糧。

落染天的樣子他連想都不敢想，媽呀。

賴翔緯也不評了，因為林笙現在就是在公然丟閃光彈，這裡人這麼多，被閃的還只有他們兩個，太不人道了！

唉⋯要得青光眼了。

林笙變得好陌生，他這個乾媽就快不認得他了！！

兩位受害者非常有默契地嘆了一大口氣。

在眾目睽睽之下變成一隻狗的落染天，眼裡自始至終都只有林笙一人，笑的、無奈的、高興的、享受的，全都收進腦子裡，絲毫不在意林笙把他的底全抖出來。

某刻，落染天感覺有道視線在盯著自己，於是他轉過頭，就對上了宋謙。

「⋯」

兩人都沒說話，落染天也回過頭，嘴角卻擒起一抹弧度。12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gjSRAfpqH

極度自豪，十分滿分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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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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