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竹蘭書【完結】 - 第八章--暗藏玄機

蔓璉的主街上，店鋪攤檔並排兩旁，攤主高呼著自己的商品試圖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不少路人都為自己心儀的商品駐足停留，和商人討價還價，爭取一個較低的價格。

而在這繁盛的主街上，周子蘭一邊拋著手中的錢袋，一邊咧嘴笑道：「五百文錢就這樣到手了，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程凌霜揮揮手袖，「內疚了？」

周子蘭停下拋錢袋的動作，回頭眺望遠方的王府，「只是我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錯還是對。」

當時，在荷花池邊，霧蓮道：「你們願意聽我的請求嗎？」

周子蘭點頭，「請道。」

霧蓮莞爾，「謝謝您們，在死之前，我想報一次恩，我想答謝王老爺對我的恩情。所以我不能死，亦不能走。你們能幫我嗎？」

周子蘭瞬間恍然大悟，「你之前進入王老爺的房間是因為得知他生病了，所以你想照顧他？」

霧蓮頷首，「正是。那時夜深，僕人都去休息了，我怕無人照顧王老爺便守在他的房間裏，豈料事情會發展至此地。」

她又道：「周道士，我知道這個請求不容易，但這是我終身之願，望周道士相助。」

周子蘭神色凝重，認真地考慮她的請求。

片刻，周子蘭道：「不過，若你繼續留下，王老爺會用盡千方百計把你除掉。那怕我們放過你，之後仍然會有道士來殺你，你終歸會死。」

霧蓮垂眸，兩個小拳頭攥緊裙擺，「我也知道，但⋯⋯」她宛如希望母親買撥浪鼓的小孩，母親不買，她就不離開攤位。

瞧她如此堅定周子蘭無奈地嘆氣，心裏想有沒有方法可以幫她。

這時，程霜凌道：「只要讓王老爺以為她死了便可。」

周子蘭憂愁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對啊，王老爺以為霧蓮姑娘已經被我們殺了，自然不會再派道士來！」

於是，便有了「魂滅」的那場戲。高溫白煙是真的，皮焦肉爛是真的，白骨成灰更是真的，唯獨魂滅是假的。這法術能毁他人肉身，卻不能滅其靈魂。靈魂仍在，霧蓮就可透過修行重煉肉身，只是她已經不能像之前般四處走動。

為了避免霧蓮未死之事被人發現，程霜凌特意在她身上加了凝形鎖。凝形鎖將會在她成功塑回肉身時發動，其鎖令霧蓮不能變回人類的姿態，要長期保持荷花的形態，同時，亦會除掉她身上的所有妖氣，無人能察覺到她是妖精。在常人眼中，她就是棵平平無奇的荷花。

有鎖即有匙，而鑰匙就在霧蓮手上，一旦鎖解開，她將回到人類的模樣。可是，凝形鎖就再不能生效，再不能保護她。

所以凝形鎖不到最後一刻不能解開。

滴水之恩應當湧泉相報，那生命之恩呢？該怎麼還？霧蓮用了妖精最寶貴的兩件事作湧泉，是生命以及自由。周子蘭不知她的後果會怎樣，也不知她會不會後悔，然而，周子蘭不能再管，也無力再管，這是霧蓮的決定。

數月後，永洲蔓璉王府遭賊匪滅門，全府數十口死於非命，唯其老爺安然無恙，世人皆稱王老爺為神之子，為神之庇佑。其後，此事更成佳話流傳後世，卻無人知其真正因果。

而這些都是後話了。

周子蘭高興地數著錢袋裏的文錢，心道錢也夠了，該好好慰勞自己，吃頓好的。周子蘭瞟了眼身邊的程霜凌，要邀請他嗎？總感覺和他進餐會有很大壓力，畢竟他是妖王啊！

不過，於情於理，我都該請他吃飯。霧蓮這事他有份出力，我不能私吞所有銀兩，再者，他之前於妖界救過我，我還未正式道謝。只是不知高貴的妖王殿下，是否會賞面。

周子蘭鼓起勇氣，指指路邊的客棧「卧香居」，「請問程公子是否有暇，與小女共進晚餐？」

程霜凌微微一笑，「當然可以。」然後，帶著輕快的步伐，負手走進客棧。

周子蘭旋即跟上。

兩人落位後，小二隨即問兩人要吃什麼。周子蘭隨手點了幾道名菜，要了壼桂香酒，也沒在意價錢。反正，現有五百文錢，不憂沒錢結帳。

酒上後，周子蘭先酙給程霜凌，然後再給自己。她雙手舉杯，高於頭頂，垂下頭，「感謝程公子在妖界的救命之恩，現敬程公子一杯！公子請隨便食，這餐是小女對公子的答謝！」

周子蘭把杯中的桂香酒全灌入嘴裏，轉瞬，將酒杯倒轉，示意她喝光了。

程霜凌蹙眉，奪走她的酒杯，道：「叫我霜凌便好。另外，酒要少喝。」

周子蘭挑眉，詫異地說：「真的可以？」

這是妖王的諱名，隨便叫分分鐘鐘會人頭落地。

程霜凌肯定點頭，「嗯，我不會罰你。」

既然他這樣說，不叫反而顯得不尊重他。於是，周子蘭吞吞吐吐地道：「好的，霜⋯霜凌。」

那聲霜凌晃如日間的陽光，溫暖得溶化人心，程霜凌會心一笑，「謝謝妳，子蘭。」

聽見他叫自己的名字，周子蘭抬眸，隨即又慌張地低下頭，似是想掩飾什麼。可惜，她通紅的耳朵已暴露在空氣中，出賣了主人的心情。

周子蘭不知自己為何如此緊張慌亂，是因為他叫自己的名字，抑或因為他如浴春風的笑容？周子蘭搞不清，也許兩樣亦有。

一頓晚餐在兩人莫名其妙的沉默下結束。結帳時，周子蘭被金額嚇得瞠目結舌，二百文錢？那麼貴，那些飯菜是鑲了金嗎？

周子蘭不服這結果，去和店小二據理力爭。豈知，店小二指著門外的木牌，道：「酒菜價格都寫得一清二楚全在木牌上！我們小店從來分文不欺，請你好好看清楚！」

周子蘭仔細盯著木牌，一輪心算後，發現帳單上的價格沒錯，的確需要二百文錢。周子蘭拍拍自己的額頭，都怪自己點菜時不看價格。

周子蘭攥緊錢袋，雖不是沒錢，但此錢另有用途，若花了，就得再賺，又要再等。

店小二瞅周子蘭遲遲不給錢，他喊：「喂！你到底有沒有錢？你不是想食霸王餐吧！」

此時，程霜凌拿出自己的錢包，向小二道：「我給吧。」

小二接過錢後，他揮揮手中的抹布，「哼，食完就快走吧！」

兩人走到門外，周子蘭臉帶歉意地道：「抱歉，明明說好了是我請客，最後還是你⋯⋯」

程霜凌揚起嘴角，笑瞇瞇地道：「沒關係，如果你想答謝我，現在就有件事需要妳的幫助。」

周子蘭猛地擡頭，「什麼事？！上刀山，下油鑊，我都在所不遲！」

「那太好了，我這次來人間的目的是視察妖精於人間的活動，若能有個熟悉人間的人陪伴，定必事半功倍。」

周子蘭眨眨眼，他的意思是要我陪他一同旅遊？！那我寧願上刀山，下油鑊了！

其實，並不是不願陪他，而是之後有要事辦。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件事，始歸不是什麼好事。

半響，周子蘭臉露難色，道：「抱歉，我不能陪你，不如我找過另一個人⋯⋯」

話未說完，程霜凌道：「不要，只要妳。」

「但我⋯⋯」

程霜凌揪著她的手袖，不放手，「就要妳。」

他嘴角下垂，嘴巴扁扁，握緊手中的布料不放手，猶如不想被主人拋棄的小狗。

周子蘭頓時心軟，是自己先說在所不遲，現在又三番四次拒絕他，好像不太好，還是答應吧。

周子蘭抿抿嘴，道：「程公⋯不⋯霜凌，我可以陪你，但請容我先辦些私事。」

程霜凌鬆開手，「可以。妳需要多少時間？」

「不多，一個時辰便可回來。」

「好，卧香居門前見。萬事小心！」

「放心，我又不是去除妖！」話落，周子蘭轉身離去。

程霜凌看著她的背影揚起得意的笑容，她果然會心軟。

周子蘭獨自來到米鋪。從外面看這間米鋪和普通的沒有什麼分別，外面擺放著各種不同價錢的白米，裏面則是收銀台。周子蘭進入米鋪，站在收銀台前。她側身靠著櫃檯，右手放在檯上托頭，左手叉著腰，喊：「掌櫃，今天生意好嗎？」

站於收銀台的老伯，放下手中的帳本，走近周子蘭。他揉揉眼，搖搖頭，苦訴：「不好，不好，今日都沒客官買米。」

忽然，周子蘭靠近他耳邊，低聲道：「紫菖蒲。」

掌櫃瞟了她一眼，不作聲。

周子蘭變回剛才的姿態，「是嗎？不是吧，我見今天有不少人進來了！」

「他們都光看不買啊！」

兩人又回到最初的話題，彷彿什麼都沒發生。

話語途中，掌櫃偷偷把刻有紫菖蒲花紋的法碼放到檯上的白米秤。由於掌櫃的動作被周子蘭的身影掩蓋，所以外面的人看不見，以為他們一直在談天。

少頃，「咔！」，一聲響起。其聲量十分細，唯獨掌櫃和周子蘭察覺。

掌櫃道：「說起來，近期購入了一批新米，現存於本店米倉，未知客官是否有興趣一看？」

「當然有！」

「那請客官隨我來。」

周子蘭跟著掌櫃來到米鋪的暗角，掌櫃道：「這裏便是，請客官隨意。」

掌櫃離開後，周子蘭憑著自己的記憶敲打眼前的牆壁，先是右下，然後左下⋯⋯

當周子蘭敲打完畢後，牆壁往左緩緩退開，露出一條漆黑的通路。

而這，便是周子蘭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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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暗藏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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