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433年,明宣德七年。距大明國十萬八千里的木骨都束,際天極地的海洋。一條扁舟飄蕩於滄溟汪洋。黑夜的蒼穹如蓋,星辰滿天。年過五十,兩鬢霜白的劉過海,就癱病於扁舟之中,任潮水飄蕩。三十年間,追隨三寶太監七下西洋。昏迷於扁舟中的劉過海,似夢似醒間,從年輕到年老,許多的回憶就這麼在腦海浮現。海潮聲陣陣縈迴腦海。那是劉過海第一次下西洋,到了占城國,曾碰到了一件極詭異之事。幸好有媽祖保佑,眾人才渡過難關。縱是昏迷之間,或是夢著往事,只見飄蕩汪洋的劉過海,蒼白龜裂的嘴唇;竟猶似喃喃自語,不住的唸著:『媽祖保佑~~媽祖保佑~~』腦海中翻騰的記憶,就這麼化成了夢魘,繼續上演。...
「占城國的王城,就在新洲港的西南,約百里遠。快馬,個把個時辰可至。國王所居之城,磚砌四圍牆垣,磚牆外鋪以灰妝,看起來頗為整齊潔淨。國王所居的屋宇,上蓋細長小瓦。相較百姓所居的低矮茅屋,亦算是高大。王宮的門扉皆以堅木,雕刻獸畜之形裝飾。雖說比不得天朝上國的皇城,但亦不下於中國的富貴人家。占城國的國王,看起來尚年輕,看起來約莫三十上下。頭戴金鈒三山玲瓏花冠,如中國副淨者所戴之樣。身穿五色線細花番布長衣,沒穿褲子,下圍色絲手巾。頭目與百官,身上所穿之衫,衣長不過膝,也都沒穿褲子,下圍各色番布。...鄭公公來到番國王城後,即命洪千戶快馬,急召王香公來王城。原來是番王俯滿周歲的幼子,生了場怪病,番國無人能醫。隨鄭公公來到王城的船醫,亦是束手無策。番王自稱,其子恐是受邪祟所侵,且那邪祟妖術厲害,故藥石不能醫。番王又說,聽聞中華上國,有修練法術、道行高深的法師,專能降妖除魔。因此求助於鄭公公。...船隊放洋出海,如何去找道行高深的法師?~~縱中國有降妖除魔的法師,如國師姚廣孝,但那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於是鄭公公,想起了寶船上專燒香拜媽祖的王香公。即命洪千戶,急召王香公前來番國王城。而我就這麼跟著王師父,也一起到了占城國的王城。」...X X X
占城國的王城。劉過海與王香公,隨洪千戶,從新洲港,快馬來到王城後,已然夜深。先前,隨三寶太監前來王城的千餘官兵,已在城外紮營。官兵皆已入睡,巡邏打更,衛哨森嚴。而劉過海與王香公,亦未在軍營多做停留。在洪千戶的安排下,隨便扒了幾口冷飯後。二人即帶上做法事的器物,又隨洪千戶,直驅番王的王宮。磚砌的圍牆牆面鋪以灰妝,頗為整潔,堅木的門扉雕刻著鳥獸紋路,別是一翻異國風味。宮門外把守的番兵,身穿無袖的短胴衫,下身僅圍番布巾。洪千戶向番衛兵表明來意後。番衛兵即手擎火把,帶三人進入王宮之內。且見番王的王宮內,觀音竹、伽藍木、烏木與芭蕉,一片草木扶疏。更有那高大的椰子樹,狀似芭蕉葉的大葉,在擎天一柱的樹幹上,隨風飄搖。
番衛兵帶著三人,在番王宮中東繞西繞,繞過幾處迴廊,似乎是直驅王宮的內院。番國的禮教,不如中國的嚴男女之防。南京城的皇城,皇宮內院乃嬪妃所居,除了皇上,以及去勢服侍嬪妃的宦官外,其餘的男人都是不準進入的。但番國似無此禮。草木扶疏的番宮內院,繞來繞去也不知繞過幾個彎,眼前陡見一高腳的竹搭屋,屋內泛著燭火之光。番衛兵,即帶著劉過海、王香公與洪千戶,朝那竹搭屋走去。竹搭屋外又有番衛兵,經得通報後,劉過海、王香公與洪千戶,即被帶入那竹搭屋中。且見那竹搭屋內,頗為整潔涼爽。三人才入屋中,便見三寶太監、幾個出使官員,及幾個頗帶貴氣的番人,皆席地而坐於竹搭屋內。並有三五番人女子,穿梭其間,服侍倒酒。看來,這番宮內院的竹搭屋,當是番王用來款待貴客之所。
三寶太監見洪千戶,帶著王香公入屋,頓是面露喜色。即趕緊問王香公說:『香公來的好。不知你是否懂得扶乩問神,或為小兒收驚之事?』由於從港口到王城的路上,洪千戶已大略將一干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王香公。所以聽得三寶太監的問,王香公心裡也有底,即趕緊回:『稟公公。小民長年服侍天妃媽祖。雖談不上有修練什麼法術。但一般扶乩問神、小兒收驚、卜卦吉凶,還是畫符破煞...。這些倒也是小民嫻熟之事。』王香公也沒虛言,自大明海禁以後,偷渡走私,也只能偶一為之。至於平常時日,王香公即在鄉里間,一間媽祖廟裡當廟公。因那廟也只是一間小廟,而王香公既是小廟的廟公,主持一廟之事務,自然扶乩問神,畫符辨籤詩。舉凡鄰里百姓,求神有所需者,王香公也都要會懂一點;如此也才能幫鄰里百姓,解決一些疑難雜症。
順帶一提,王香公的本名,叫王水龍。王香公既稱自己能為小兒收驚與扶乩問神。當下三寶太監,即令通譯,將王香公引薦給占城國的番王。當然,引薦之時,通譯不免要加油添醋,將王香公說的神通廣大,能收妖降魔;藉此彰顯天朝上國的無所不能。那番王,年約三十上下,可說是個年輕的國王,卻是雙眉深鎖。因是夜晚,私下款待貴客,所以番王一頭蓬髮,頭上並未戴王冠。身上亦僅穿著一件白色番布長衫,下圍番布巾。聽得通譯說王香公,降妖除魔的本領高強,見番王,原本愁雲滿佈的臉,頓似露出了一點喜色。即說:『上國來的法師啊。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吧。我兒受邪祟所害,已命在旦夕,藥石罔效。而且那妖怪神通廣大,我國的巫師法師,無人能對付。看來,應也只有你們天朝上國的法師,或許才能收伏這妖怪。解救我兒。求求你了。』
王香公因常從泉州搭船,到占城國走私,因而懂得占城國番語。剛剛通譯,引薦王香公之時,將王香公說得法術高強,擅降除魔。早讓王香公臉有愧色。此時又聽得番王,殷切懇求,說是其王子受邪祟所害,要其幫忙收伏什麼妖怪。這更是讓王香公,頓感心虛,忐忑不安。畢竟番國蠻荒,處處深山與密林,難免多生妖孽。而王香公說穿了,就只是一個大明國的廟公,又那真有什麼本事,去收伏這些番國妖孽。正是滿臉猶豫,欲開口向番王解釋。倏忽屋外卻似起了一陣大風。"豁喇一聲"震得竹搭屋,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響。陡見番王臉色大變,頓是臉露驚惶。『妖怪又來了,妖怪又來了!』且見番王,也顧不得屋中貴客,一個起身,驚恐叫嚷,即奔了出去。眾人見狀,無不惶惑不解,即個個匆促起身,亦隨番王,奔出了竹搭屋。
番宮內院風搖樹影,森然鬼影幢幢。眾人隨番王狂奔了一陣,來到一處院落。暗澹的月光照耀一整排的廂房,屋上細長的黑瓦隱然泛著寒光。頓卻聽得有一聲女子淒厲慘叫,從一間廂房中傳出。『啊~~我兒啊!』慘叫聲中,有一披頭散髮的黑影,陡從廂房中奔出,懷中似還抱著一個嬰兒。番王見狀,更加快腳步,急奔而去。劉過海緊隨在番王後,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陡見那奔出廂房的披頭散法女子,以為是女鬼想搶嬰兒。也不知那來的勇氣與力氣,忽見劉過海一個快步欺身向前,掄起拳頭,就要打那女鬼。怎料,拳頭未打到女鬼,竟被莫名的被番王一推,害得劉過海跌倒在地,滾了好幾圈。正就劉怪海一腦子暈眩,還不知怎麼回事。卻見番王奔到女鬼身邊,竟是一臉情集,雙手摟抱著披頭散髮的女鬼,滿口倉促的問:『孩子怎麼了?孩子怎麼了?清桃~~我們的孩子怎麼了?』眾人見狀,亦才知原來那披頭散髮的女子,並非是女鬼。而是番王的王后。
番王的王后,驚恐的滿臉涕淚,亂髮遮蓋了半邊臉,一見番王,只是嗚嗚咽咽,聲音斷續顫抖的直說:『王啊~~我剛才睡著~~忽然醒了。就見~~就見有一個妖怪~~在吃咱兒子的糞尖~~還在吸食咱兒子的精氣。要取走咱兒的魂魄啊。嗚嗚~~我抱著兒趕快跑出來。那~~那妖怪還在屋裡啊』。番王一聽妖怪還在屋中,為護妻兒,一時怒火攻心,頓從腰間拔出了一把番刀。即衝進屋去。就在番王衝進屋中的同時,煞似聽見一聲怪鳥長鳴。"豁啦"一聲,隨之只見屋頂的細長黑瓦,被衝破一個洞。陡然一團黑氣,從瓦上竄出,直衝天際。劉過海跌坐於地,尚不及起身,隱然只見那從瓦上衝出之物,看似一顆人頭。且那人頭還拖著幾尺長的長髮,甚為駭人。眾人驚駭,不及回神,見那拖著長髮的人頭,瞬間已朝西南飛去,一路更發出駭人的嘎嘎笑聲。
「番王宮中,果然真有妖怪作祟!」眾人親眼目賭,驚魂未定,卻見番王手持番刀,又奔出了屋外。且朝著空中,嘶吼怒喊:『屍頭蠻,你這個可惡的屍頭蠻,居然敢害我兒性命。我非把你碎屍萬段,我非把你燒得灰不可!』罵著罵著,眼見那駭人的人頭飛遠,番王竟痛哭流涕了起來。搥胸頓足,猶似一付無能為力,亦無法保護妻兒的沮喪。三寶太監見狀,即趨前走向番王。且見三寶太監,伸出大掌,輕拍番王的肩,並以安慰的口吻,說:『國王啊。切莫沮喪。今日我天朝上國的皇帝,派船隊來到你國。就是要敦親睦鄰,為鄰國解決問題。今日船隊既來到你國,你國之事,便是中國之事。而國王你的事,也即是我鄭和的事。今日既遇上這事,莫說他是什麼妖怪。我鄭和必定拿住他問罪。我天朝上國,威德遍海外十洲。請國王莫擔心。但那妖怪是何來歷,還請國王詳細說清楚。如此我天朝上國,也才有辦法替你作主...』番王聽了,收住了淚,即娓娓道來。44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AkZa9io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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