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港國沿海的火雞島,正是海盜頭子陳祖義,逃離大明沿海,南竄東洋後,盜夥輾轉嘯聚的巢穴。如前所言,陳祖義被朱洪武懸賞五十萬兩白銀,大力追勦,率盜夥南竄後;其勢力卻不因此而削弱。因舊港國位東西洋之交,扼守滿喇加海峽的海路要衝,舉凡東洋與西洋的商船往來,皆需通過舊港國。而陳祖義盜夥,南竄後,即盤據舊港國沿海,劫奪來往東西洋的商船,視滿喇加海峽為其禁臠。大明海禁,二三十年來。閩南漳泉的羅漢腳,或是廣東沿海的流民,因在內地無以為生,往往偷渡出海謀生。而這些偷渡出海的閩南漳泉人,或廣東流民,來到東洋後,或為圖口飯吃,或盼快快賺得大把白銀;往往即往舊港投靠陳祖義。使得陳祖義的盜夥,益加壯大,盜夥為數最多之時,甚至超過上萬人。
上萬人的海盜集團,形如以劫掠為生的戰鬥體,使得東西洋諸國,對陳祖義無不感到恐懼。東西洋諸國,怎能不感到恐懼。因這二三十年,盤據舊港的陳祖義,即仗其龐大的海盜集團,流焚劫燬於東西洋之間。盜夥曾經攻陷五十餘城,被其所劫的商船更以萬艘計。總之,東西洋諸國,幾無一國能悻免於被陳祖義所劫掠。大國尚不能與陳祖義的龐大海盜集團對抗。而一些小國,為茍全偷安,索性向陳祖義伏首稱臣,甘聽其號令。於是陳祖第,縱只是一海盜頭子,可其在東西洋諸國之間,卻是與各國的國王,平起平坐。甚至所到之處,無不被奉為上賓。由此亦可見,這海盜頭子陳祖義,其在東西洋諸國之間,勢力之龐大。
『殺!殺!殺!』日頭炎炎的火雞島,陸地上高大的椰子樹,寬闊的樹葉,隨風搖擺。襖熱的天氣中,但聞得一片殺聲震天。近海的河岸邊,陸地上是一片茅草屋錯落。寬闊的河中,則見數千盜夥,正乘駕船屋,分成兩邊,刀來棍往,操習水戰。因這些盜夥,常年都是居住在河面的船屋中,終日不離水;可謂人人無不嫻熟水性,善於水戰。再見岸邊的高地上,搭有一長寬二丈餘,離地約半丈高的木架高台。且高台上,正站有一二十人,對著河面的盜夥,指指點點,似在觀戰。其間居中而站的一人,髮鬚半白,眾人環繞其側,對其態度甚為恭謹。想當然爾,這髮鬚半白的老者,正是這群盜夥的頭目,年已六十開外的陳祖義。形容陳祖義髮鬚半白,是有點不正確。因為陳祖義的頭頂上,早是禿得幾乎沒毛。只見這陳祖義的形貌─
「兩眼灼灼有神,不怒而威,有如火雞瞪人。罵人有如連珠砲,話一出口斥責不絕,恰如火雞咆哮。兩掌五指常成火雞勾爪狀,時時似欲攫人性命,走近其旁就讓人渾身顫慄。慣於上身穿著火雞灰黑毛色的客家衫,敞開對襟露出胸膛,卻是肚皮滿是如雞皮般的縐摺,上身瘦得排骨一根一根都看得見。兩頰下垂的贅肉,更如火雞頭頂頸下的軟肉冠。頭頂光禿發亮,腮下鬍鬚半白。雖看似年老無力,實則凶猛異常,就算砸碎其骨,亦不能置其於死...」
成千盜夥在河面上操習水戰,正打得如火如荼。岸邊的木架高台上,就見陳祖義也沒閒著,滿嘴喋喋不休,指手畫腳,有如脾氣暴燥的火雞般,叫嚷個不停:『囉嘍們。皮給我繃緊一點。拿出硬頸的氣魄來,給我打啊,給我殺啊。跟著我陳祖義。要吃、要喝、要發大財,不怕沒有。就看你們敢不敢拿出命來拼。只要你們個個給我像火雞那樣勇猛。就算頭給砍了,也要用爪子把對方抓得肚破腸流。那我陳祖義,是絕對不會虧待你們的。光是我的項上人頭,就值五十萬兩白銀。誰能比我還有錢。我陳祖義可是富可敵國吶...』河面一片喧騰,殺聲震天。但也不管操習水戰的盜夥,聽不聽得到其叫嚷。就見禿頭光頂的陳祖義,滿嘴的叫嚷有如連珠砲。口水唾沫齊噴,仍不住叫嚷:4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Lc8ussSZk
『囉嘍們。細漢仔。想跟著我陳祖義賺大錢,機會來了。大明國的皇帝,給我們送上金銀財寶來啦。大明皇帝派了二百多艘船,滿載金銀財寶下西洋。咱只要撈上這一票,每個人少說能分上幾萬兩的白銀。現在他們寶船的船隊,聽說已經到了爪哇國。日前還有人通報,說是爪哇國的官兵,誤殺了上百個唐兵。所以爪哇國的國王法哈納,為息事寧人,還拿了六萬兩的黃金,賠錢了事。六萬兩黃金,那可值上百萬兩白銀啊。囉嘍們,你們想不想要啊。想要的話,就給我努力的操練。頂多半月,大明國的寶船隊,就會到舊港了。這些肥羊,想要到西洋,就非得經過滿喇加海峽不可。哼!滿喇加海峽,可是咱們吃飯的地盤。這些肥羊想從咱們的地盤,從咱們的眼皮下經過。倘沒將他們剝幾層皮下來,那我陳祖義,就不叫陳祖義。囉嘍們~~這是咱們發大財的大好機會啊....』
原來,陳祖義這批盤據舊港國的盜夥,正企圖劫掠大明國出使西洋的寶船隊。『媽祖婆,一定會保佑我們的。幹完這一票。大家都可以衣錦還鄉,一輩子吃喝不完啦...』 或是想到二百艘寶船滿載的金銀財寶,或是想到爪哇國王賠償六萬兩黃金,但見陳祖義一臉紅光面赤,火雞般的伸長脖子越叫嚷,似越顯亢奮。眼見陳祖義有如火雞般咆哮,幾至忘我,欲罷不能。這時身邊盜夥中,只見一個略帶書卷氣的青年人,即趨步向前。猶似對陳祖義提醒著,說:『義父。把這操兵練將的粗活,就交給蔡叔吧。孫子兵法有云:上戰伐謀。意思就是說,最好的戰術,是以謀略取勝。頂多十天半月,大明國的寶船,就會到舊港。舊港可是咱們的地盤。既是咱的地盤上,咱可是佔了天時地利人和。與其刀劍相向,損兵折將。那還不如咱就想個計謀,設個陷井,再引其入甕,將其甕中捉鱉。如此豈不更好。所以義父首要之務,當是與眾頭目們,商議出個計謀才好。』原來這青年人,正是陳祖義的義子陳諒。陳諒,向以足智多謀著稱。所以陳祖義對其可謂信任有加,甚為倚重。
脾氣暴燥的陳祖義,疑心病又重。眾盜夥頭目皆對其畏懼七分,通常也都不敢忤逆其意。也唯有陳諒,敢對其當面建言。聽得陳諒的建言之後,果見陳祖義一時住了嘴,不再咆哮叫罵個不停。並點了點頭,似對陳諒之言,頗為讚同。隨即陳祖義,即朝著正在岸邊操練水戰的頭目,喊說:『蔡仔。這裡就交給你啦。給我好好的操練。定要把囉嘍們,操練得就像這島上的火雞一樣。不怕死還不夠。還要下手夠凶殘,把敵人的腸子肚子都掏出來。絕對不能手軟。聽到了沒。』既囑託完操兵之事,陳祖義即對身邊那二三十個盜夥頭目,令說:『眾頭頭們。好了。這裡沒你們的事。你們就跟我到公廳去。呵呵!上戰伐謀。為了那二百艘船的金銀財寶。咱可得好好的想出個計謀來。』語罷,一行二三十人的盜夥頭目,即隨陳祖義步下了岸邊的木架高台。一路往岸上那錯落的茅屋走去。
岸上的茅屋,皆為盜夥中地位較高者,方能居住。見這些茅屋,多以木柴架高,離地三尺而建。有的建一層,有的搭成二層,皆是就地取材而建。地板則是將椰子樹劈成木片,再以麻繩或藤索綁牢;上面再鋪以藤簟竹蓆。室內少見桌椅,人入其內多席地而坐。而錯落的茅屋中,居中有最大的一間,即陳祖義所謂的「公廳」。「公廳」即盜夥頭目,議事之屋。而對閩南漳泉人,或是廣東客家人而言。所謂的公廳,亦即擺放神明與公祖神祖牌的「神明廳」。而這舊港盜夥的公廳,大致亦是如此。但見這盜夥的公廳內,如同漳泉人與客家人的神明廳一樣,最內皆擺有神桌。神桌上香燭、筊杯、酒杯與金紙,一應具全。但供奉在神桌上的神明,卻是讓人望之咋舌。但見神桌上供奉的是看似一尊天妃媽祖的神像。就如一般閩南漳泉與廣東沿海,討海為生的人家一樣。只不過這尊媽祖神像,約三尺高,金光閃閃。渾然竟不知是以幾千兩的黃金所鑄。
陳祖義,事媽祖之虔誠,眾所皆知。畢竟無論做好做歹,既是以海為生之人,焉能不虔誠信仰媽祖。一般討海人或船工,出海與風浪博鬥,置身滄溟汪洋,生死唯有靠媽祖保佑。何況陳祖義,可不止是與海上的風浪博鬥而已。打從年輕犯大明海禁,偷渡出海走私,一旦被抓到,項上人頭即不保。為免被官兵所抓捕,陳祖義自是也只能祈求媽祖保佑。也多虧媽祖保佑,所以陳祖義才能「敢的挾去配」「拗得過就是你的」。無論陳祖義侵吞多少人的財產與船貨,皆能拗得一帆風順,因而崛起於泉州港,獨罷一方。乃至橫行海上,由商轉盜。就算被朱洪武懸賞五十萬兩白銀。但陳祖義流竄到東洋之後,其盜夥勢力,卻越加的坐大。上萬盜夥,姦淫擄掠,劫掠五十餘城,上萬商船。使東洋諸國無不對其恐懼。進而與東洋諸國的國王,平起平坐,甚至對一些國王,屐指氣使,如喚奴僕。其一生縱橫海上,能有如此之權勢與成就,自也都歸功於媽祖保佑。
正是與海上風浪博鬥,也靠媽祖保佑。而偷渡出海,侵吞他人財富。乃至當了海盜姦淫擄掠,流焚劫燬,更需媽祖保佑。無怪乎,大奸大惡之徒,往往信神亦比一般人,又更虔誠。而陳祖義便是如此。所以為了表示的媽祖的信仰虔誠,陳祖義即以其搶奪的黃金,鑄成了一尊媽祖的金身神像,供奉於盜夥的公廳之中,日日照三餐膜拜。但仔細再瞧那公廳中,黃金鑄的媽祖神像,卻似又與一般民間所供奉的天妃媽祖,似有所不同。一般民間供奉的媽祖神像,媽祖的手中,頂多要不拿著柄如意,就是拿一塊令牌。但陳祖義以黃金鑄的這尊媽祖神像,其手中竟卻是拿著一把看似穆斯林人慣用的彎刀。而且媽祖的臉上,亦如穆斯林婦女般,蒙著面紗。何以如此?這陳祖義盜夥的鎮寨之神媽祖,其形象,何以會與一般的海神媽祖,不盡相同?欲知詳情,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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