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種姓制度下牢不可破的階級
印度怪僧奔到了跟前,見著自己的婆娘被打倒在地,尚無法起身。頓是怒的兩眼暴突,開口即朝著那黝黑巨漢斥罵:『哼。你這個木瓜。好狗不擋路。難不成你想擋我的財路。還不給我閃開!』聽得那僧人叫他木瓜,黝黑巨漢頓是怒火燒上了眉頭。因為這黝黑巨漢,平生最厭惡就是有人叫他木瓜。驟見那黝黑巨漢,握緊了拳頭,手臂上的筋脈,頓如爬滿樹幹的藤蔓般暴突。即朝著怪僧怒吼:『操。俺是木瓜又怎樣!你這個濁僧,想欺這幾個外地人。俺就是看不過去。擋你的路又怎樣。有種你就從俺身上踩過去!』
「木瓜」即是柯枝國最低等的賤民,甚至不入種姓的階級,被稱為不可接觸的人。因此木瓜這等賤民,連想當人奴僕都不能。一生只能居於深山海濱,靠著漁樵,或有如牛馬般,駝負重物為生。甚至見著較等階級的南昆人或哲地人經過,木瓜都得跪伏於地,連頭不能抬。需得等到高等人走過後,方能起身。且居屋的屋簷不能高過三尺。身上穿的衣物,上身衣物不得長至肚臍,下身所圍巾布亦不能過膝。一旦木瓜違反這些規定,動輒難免要被鞭打。而這黝黑巨漢,從其所居,及身上所穿衣物來看,當也知其是個木瓜。無怪那怪僧,一出言,即對其鄙視。照理說,身為低賤的木瓜,一般都是對人卑躬屈膝,甚至一見人就趕緊閃開讓路。但讓怪僧,意料之外的是,眼前這個木瓜,居然如此猖狂。被人斥責後,非但不趕緊閃開,反還出口吼人。這可讓那怪僧,更是怒火中燒。
『哼。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木瓜,討打!』一語未畢,怪僧脖子一轉,頭一昂。十餘條八九尺長、宛如鐵鞭的髮辮,頓如飛蛇般,向黑黝巨漢疾射而來。"啪啪啪啪啪..."十餘條的髮鞭,打在巨漢身上,發出清脆聲響。驟見巨漢的臉上、手臂及身體皮肉,無不被鞭打出了一道道的血痕。甚至連身上的短襟,也都被撕裂。然那巨漢卻是閃也不閃,躲也不躲,硬生生吃了十幾鞭,嘴裡哼也不哼一聲。卻是兩眼怒瞪怪僧。怪僧見狀,猛然將頭一轉,十幾條髮鞭,繞了個大圈。瞬時又如飛蛇般,再次撲向巨漢。"啪啪啪啪啪..."又是十餘鞭,宛如鐵鞭鞭打皮肉的駭人聲響。劉過海與耶巴來那,光聽到那鞭打皮肉的聲響,早是嚇白了臉。然見那巨漢,縱是被怪僧鞭得皮開肉綻,卻是仍一動也不動,臉上更是一付態然自若。見此情景,劉過海亦不禁駭異。細看那巨漢的身上,卻才驚覺。那巨漢的身上腿上手臂,甚至是臉上,竟是滿佈傷疤。且見那傷疤,倒像是曾經被鞭打過,傷癒後所留下的疤痕。一道道的傷疤,就像蜈蚣爬滿巨漢的身上和臉上,渾身幾沒一塊好肉。
原來,這黝黑的巨漢,名叫泰戈。雖是生於低賤的木瓜之家,但泰戈卻是桀驁不馴,從小從不肯向人低頭。就算是南昆人或哲地人,從眼前經過。而泰戈也同樣不肯跪伏於地,以表示尊崇。身為木瓜的泰戈,對南昆人與哲地人,如此不敬。理所當然,三不五時,總要被南昆人與哲地人身邊的奴僕,拉去鞭打。於柯枝國,這些當人奴僕的,通常都是種姓階級中最低階的革令人。然對不入種姓的木瓜而言,革令人還是比木瓜更高等。通常也唯有在毒打木瓜的時候,方能讓這些革令人覺得,自己比別人高等。所以革令人,對於替主子出氣,鞭打木瓜,更是毫不留情。鐵鞭、藤鞭、灌水、針刺或火燒...更種酷刑。革令人無不都將其加到木瓜的身上,將木瓜往死裡打。就算將木瓜這等賤民,打死了,只要將其棄之於荒野,也不會有人追究。正因從小,三日五日,就要遭受各種的毒打與凌虐。因此對於泰戈而言,倒像是練就了一身的銅筋鐵骨,不怕打。乃至就算怪僧,以其飛蛇般的髮鞭鞭打泰戈的身上。卻見泰戈的臉上,仍然神色自若,毫無懼色。
『好個木瓜。果是聽不懂人話的賤畜。那就莫怪我下手無情!』見眼前的木瓜,渾身被其鞭出了二十餘道血痕,卻仍不動如山。驟見怪僧,勃然大怒,一個揚頭,又將十餘條的髮鞭鞭去。但這次,泰戈可不再隱忍。見十餘條如飛蛇的髮鞭撲來,泰戈右手一個翻揚。蒲扇大的手掌,驟將怪僧的十餘條髮辮,給一把攫住。怪僧的髮辮被攫住,痛得抬不起頭,欲奮力拉回,可泰戈卻穩入泰山一般。任憑怪僧怎麼拉,也拉不回自己的髮辮。反見泰戈,奮力將那髮辮一扯,怪僧即整個人被拉扯了過去。見怪僧撲到跟前,泰戈左手頓叉住其脖子。恰如在抓一隻雞,一把將怪僧給高高的叉起。儘管被叉住脖子,兩腳騰空,怪僧卻是仍手腳亂揮亂打。這可更惹怒了泰戈。『吼!』發出一聲獅吼,頓見泰戈右手掄拳,一個鐵拳頓向怪僧的胸口擊去。砰的一聲。一口鮮血,瞬時從怪僧口中噴出。繼之,泰戈一個重手,便將那怪僧,奮力一把摜到地上。
『滾。你這個濁僧,還不給我滾。再不滾,別怪我把你的骨頭都拆了當柴燒!』泰戈陡然獅吼,宛然晴天悶雷,足令江水倒流。連得劉過海都腦子嗡嗡作響,渾身毫毛豎了起來。但被摜倒於地的怪僧,尚是口吐鮮血,除了氣喘如牛,仍起不了身。卻是邊喀血,邊語氣放緩,猶如求和的說:『喀~~這位好漢。有話好說。咱~~不過都是討個生活而已。明~~人不說暗話。我就直白~~跟你說。喀喀~~~嗯~~錫蘭國王,下了重賞。要那老頭的人頭。今日~~這賞金就在眼前了。不如這樣吧。你把那老頭的頭給我。得了賞金,我跟你對半分。只要分了錢,你也可以過上好日子。這樣~~~對大家都好,不是嗎!』
原來怪僧竟是受了錫蘭國王所託,要來取波羅科提的性命。耶巴來那,略聽得懂其語。聽得怪僧之語後,不禁更心驚肉跳。畢竟一個怪僧,已是三四船兵都無法應付。倘是這巨漢,亦貪圖錢財,欲與那怪僧和謀。那別說波羅科提,項上人頭不保。恐是連耶巴來那的人頭,也一併要被提去。 正驚惶之間。卻見那巨漢,又是大吼,對著怪僧罵說:『滾吧。你個濁僧。俺平生最厭惡,就是南昆、哲地,那些有權有勢,仗勢欺人之徒。更別想俺會給他們做奴才,拿他們的髒錢,圖他們的賞賜。哼!俺就喜歡住這草寮,就算給我皇宮,俺也不住。滾吧!再多說一句,俺就把你給拆了!』既然巨漢發了狠話,怪僧也就無語。只是傷重仍起不了身。一旁的僧婆,即趕緊來攙扶。
眼見這模樣怪異的怪僧與僧婆,就這麼一瘸一拐,漸漸走離。這時,原本昏厥的波羅科提,已然被耶巴來那喚醒。而腳程慢的馬歡,也已來到。眾人得了巨漢,出手相助,方得脫險。正想向巨漢致謝。然那巨漢,卻是臉上毫無表情,似乎也不管眾人的致謝。卻是自顧自,走到那簷高不及三尺的草寮前,彎下身來,又如狗一般的爬了進去。既是巨漢,無意與人交際,眾人也不好勉強。卻只問到了他的名字,說是叫泰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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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中國人總是講究禮尚往來。前日,馬歡及波羅科提等人,受那叫泰戈的巨漢出手相救,方能從怪僧的手中脫險。且那叫泰戈的巨漢,與怪僧博鬥之時,渾身受了鞭傷。雖說那叫泰戈的巨漢,似不喜與人交際,也未要求什麼酬賞。但就馬歡等人而言,受人恩惠,且恩人還因此受了傷。做為一個禮儀之邦之人,豈能置之不理。於是這日午后,氣候稍涼爽後。譯官馬歡,即備妥了幾匹絲綢,幾只青花瓷碗,尚有自己身上的幾兩白銀。又向寶船上的醫士,索取了些專用來治傷的金瘡藥。一應物品,全包裹進了個大包裹後。馬歡即夥同了劉過海及耶巴來那,再次離開了寶船,欲以薄禮相贈,以向那叫泰戈的巨漢致謝。一夥三人,就這麼循著昨日的舊路,一路走回了那茅簷低矮,木瓜所居的海濱村落。
『泰戈先生在嗎?我們是昨日,承蒙你所救的唐人。略帶薄禮,想向你致謝...』找到了泰戈所居的低矮茅屋,馬歡彎著身,在那不及三尺(約九十公分)的簷下,向屋內叫喚。可叫喚了幾次,卻都不見有人出來。三人心想,或是那叫泰戈之人,出去打魚或是做工,所以不在家。既已帶著禮物來,總不好再帶回去。為表致謝的誠意,於是三人就在屋外等著。然一個時辰過去,二個時辰過去。卻仍不見泰戈返家。眼前暮靄沉沉,轉眼夜幕已臨。劉過海的肚子,都等得饑腸轆轆。即向馬歡說:『馬哥。天都黑了。那泰戈也不知去了那,不如咱先回去。明日再來吧!』馬歡與耶巴來那,肚子也都餓了。既等不到人,三人也只好帶著包袱,循原路又走回。
三人往回頭路走。約走了十餘丈遠後,劉過海從樹林的草叢,望向海濱。卻見那夜幕低垂的海灘上,似有一篝火的火光。火光似還照映出一巨大的身影。當下劉過海,指著那海灘上的火光,即對馬歡說:『馬哥。那裡有人耶。該不會是泰戈就在那裡吧。咱要不要過去看看!』海濱的篝火,約莫就在幾二三十丈外。馬歡即回:『嗯!好吧。既然來了,咱就過去看看吧。就算不是泰戈先生。那咱們也可問問,是否知道泰戈先生去那裡!』三人有志一同,即向那海濱的篝火處走去。臨著篝火不遠,約十丈遠處。肉眼隱然可見,圍繞在篝火之旁,應有二個人。且是一男一女。藉火光映照,隱然可見,那女子的腰身纖細,婀娜身影,款款擺動,遊走於篝火之旁,似正在跳舞。而那男的,身材應甚為高大。因為那男的,是屈膝跪於海灘上,看似專注在看著女子跳舞。而且就算是跪著,那男子的身量,居然還跟那女子一樣高。望其身影,儼然就像是那叫泰戈的巨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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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的海灘篝火旁,跪於火光中的男子,確實就是泰戈。火光映照在泰戈的臉龐,見其滿臉爬滿有若蜈蚣般的傷疤,甚是駭人。但此刻,他專注的眼眸卻是溫柔的。因為在他的眼眸中,映出的是一個女子繞著篝火旁,搖曳生姿的舞影。而泰戈望著那女子的身影,眼眸中流露出的深情,恰就有如犀牛望月般的凝眸專注。因為那女子對泰戈來說,恰也有如夜裡溫柔的月光一樣。那月光就有如流瀉在酷熱夏夜的溪水。總能溫柔的撫慰泰戈的傷痕。尤其是那因生為低賤的木瓜,在殘酷的白日裡,於人前人後,所承受的痛苦,及被傷害留下的傷痕。痛苦不堪的泰戈,也唯有在那女子的舞影中,可以讓其渾身累累的傷痕,獲得慰藉撫平。
篝火旁舞姿搖曳的女子,名叫薩蒂。好個天女般的美人。「只見薩蒂,身上穿著以二丈長半丈寬的絲綢裹身的紗麗,香肩微露。頭上披著織有金線的紗巾,一顆閃亮的寶石就懸在其前額。兩彎細眉如柳葉,一雙含情脈脈的眼恰如迷離的秋月。頻婆果般的紅唇似笑似羞,捻花指上滿戴鑲著寶石的戒指。舉手投足手腕與足踝的金鐲碰撞鏗鏗作響,兩百顆珍珠編成的項鍊就垂掛胸前。耳垂下鑲嵌的金銀珠寶映著火光搖晃,更顯其金枝玉葉與婀娜多姿。」但見薩蒂這一身的鑲金包銀,想當然爾。薩蒂的出身,絕非是像泰戈這樣的木瓜賤民。因為薩蒂的出身,是屬哲地。且其父親,是個在柯枝國,富可敵國的富商。所以薩蒂,可謂一出生,就被其父親像是一顆無價之寶的明珠般,捧在手心呵護。因此對薩蒂而言,穿戴這一身的珠寶,也只是彰顯其身世的平日裝扮。那怕今日,薩蒂有將自己打扮特別漂亮,那也只是為了來取悅心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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