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能力都卸下、用破斗蓬遮掩身影甚至改變說話方式的英雄,在路途中遇上感意外的事亦不少。首位的,就是自己已經決定離開、仍然不願跟魔族或是怪物示弱。而次項的,便是沒法別臉不看面對艱難窘境的過客。第三項,居然有受助者會拉走不認識的陌生人回到帳幕、開設宴會。
「納金?名字還真奇怪啊!」盜賊團的庫斯特臉上泛起酒醉的紅暈,如同紅髮的印象一樣熱情,粗獷的他以手臂的扣住阿迦納的頸子。「那些都是小事!就為救了兄弟的恩人大肆慶祝!大伙今晚不醉無歸!」
眼見受窘的阿迦納,副首領彌帕很快的帶走庫斯特,還一臉無奈向他為首領的無禮道歉。阿迦納,不,是臨時起名的身份「納金」表示沒有介意。融入在歡笑的氛圍裡、與其他人類毫無距離的接觸,是以前被抬舉至高處、沒價值後被推開至遠處的舊時英雄沒法接觸的事物。儘管他並不習慣,但被不認識的面孔包圍、毫無保留的言談,某種暖流逐漸的填滿心中每一處。如同舌尖初嘗甘甜的糖果,或是在黑洞中點亮光明的一絲溫暖,心裡似乎更加渴求不止。
可是轉念一想,若是他表露真正身分,誰知道眼前的人們注視他目光是否跟現在一樣單純?舊時的經驗擊沉喜慶中心的阿迦納,對,以平常的心情面對吧,將死的人並不需要跟任何人深交。
但若是連預知的惡夢也坐視不理,這也過於殘酷。出於本性的憐憫,也是阿迦納對盜賊團的一份謝意,他短暫的以守衞的身分留下。因為這次停下腳步,他遇上了第四項意外的事。
「魔龍艾爾奧斯,還有復活魔神的計劃⋯⋯」阿迦納暗暗嘆息。下降時被庫斯特抓住、帶到龍背上後的他,沒有跟庫斯特交換情報的時間便被艾爾奧斯的高速俯衝奪去注意。要不是他們及時用盡氣力抓住背上鋼龍鱗,頓時襲來的逆風就會如同巨掌迫走兩人。
「上去!」一道怒哮過後,俯衝帶來的風流跟上升的互相抵消。但庫斯特的能力對艾爾奧斯只有一秒效用,後者為不知多少次的行動打斷而不耐煩至極點,後以急速的迴旋飛行嘗試甩掉上方的兩人!但當然沒能成功。
「不愧是魔神的走狗,這傢伙頑強不得了!」庫斯特的吼聲在迎風呼嘯中帶點沙啞,阿迦納認知到是頻密使用恩賜的副作用。「自從我上來以後,這傢夥便起勢的甩掉我!才沒有這麼容易!只要我還有一口氣,也不讓他碰地面的兄弟們!一起拼體力吧!臭龍!」
阿迦納聽罷皺起眉頭,他當然知道人類方的弱勢。彌帕一行人在解決魔族殘黨時已經大傷,即使他從帳幕出來幫忙情況也不容樂觀。現在薩嘉迪暫時退場,能夠暫時壓制艾爾奧斯的,只有庫斯特言語的力量。但這份優勢,將會因庫斯特的嗓子壞掉或是魔龍習慣變得免疫而消失。
失去各種加護的阿迦納不能全力使用弗沙威依,難道他該再次上去傷口那兒嘗試斬進去嗎?但用物理傷害只能牽制,恐怕並不能從根本上打倒艾爾奧斯⋯⋯身經百戰的阿迦納頭一遭如此苦惱。
「哈哈!」突兀的笑聲打斷阿迦納,旁邊的庫斯特居然開懷的笑。在龍背上啊?怎麼回事?阿迦納驚惶加上驚訝。「你這副樣子,像極幾天前因小薩到來而要逃跑的結屎臉!」庫斯特空出一手拍向阿迦納,一個勁兒把煩惱都拍散。「不用把責任都扛在身上!現場還有我們兄弟們!也有小薩!你儘管放心好了!納金!」
庫斯特呼喚的是普通人身份的納金,而不是英雄阿迦納。盜賊團的人都知道阿迦納的真正身份,仍然以守衞的身分、以一名普通人的身份稱呼。這無疑是對他的解放。赤紅的眼眸對上阿迦納的右眼,給予他無限的信心。
「閒話完了嗎?吵死了!」弗沙威依趁機發言,「你這肌肉笨蛋看似沒有腦子,在敵手面前話太多了!快閉嘴,利落下痛手了吧!」
「啊?」庫斯特挑起一邊眉頭,「那就請你說些有用的建議了?」
「這混蛋早已知道了!只是他猶豫不決!而你!聽完也不懂!」語音未落,一下黑焰往庫斯特爆開。未理解事情的庫斯特,在兩人的錯愕中掉落龍的身體。
「弗!」
「推你一把。」弗沙威依的口吻像是在說閒話。「放心。本大爺可輕手了,這程度那蠢蛋可不會死。」頓了一頓,魔劍很快的整理。「本大爺一直在想,對付小鬼時可不吝啬使用風和雷魔法,雷跟風相性可合了,對小鬼的打擊也夠強,頻繁使用也不奇怪。但對你們就只有擺擺腰、拍拍翅膀,可真輕手啊!」
「⋯⋯艾爾奧斯的體力遂漸透支。」深知同伴性格的阿迦納,無奈地壓低聲音回應。「真的感謝少年先扛下了魔法傷害⋯⋯加上庫斯特的阻撓令艾爾奧斯沒有喘息的空間,自然沒有多餘體力使用魔法。」他們也沒有足夠的強大捱下魔法攻擊,魔龍大部分只利用單純的風壓對付他們實屬僥倖。
「暗魔法也幾乎沒用,真是遜斃!這僅空著嘴的風暴蟲子,根本不完全適應老頭子的血肉!」弗沙威依高聲低吼,特地挑釁正在半空滑行等待時機的艾爾奧斯。
失去了礙事的庫斯特,到底艾爾奧斯會否選擇帶上背上的主神魔劍回去墜魔殿,連舊時英雄一同禁錮、然後再次尋找祭品?這是阿迦納唯一擔心的。但即使是魔神的第二把交椅,也要被擊倒在殘酷的現實——受激的魔龍立刻往下俯衝,優先解決體力的難題。
逆風再次襲向一人一劍,但魔劍的咆吼在凌亂的風聲清晰可聽。「現在還等甚麼!那蠢蛋也說了吧!相信那小鬼,也相信你的想法吧!你這沒用的人類!」
他的心思,早在五百年間被猜透了。阿迦納苦笑,把心一橫信從魔劍的指示鬆開了抓住鱗片的手!扭轉僵局的機會就是現在了吧!受逆風吹回天上的阿迦納,觀察仍然往下俯衝的艾爾奧斯。
「汝到底作甚麼陰謀!」
弗沙威依輕笑,不管上艾爾奧斯、低聲的向阿迦納發言。「喂,你這混帳。看來你之後會跟著盜賊團走了吧。」
阿迦納愕然,很快意會到魔劍跟少年旅途目的而流露惋惜的神情。而弗沙威依早察覺到他的選擇,「⋯⋯」陷入一陣沉默後它再次如常高吼。「你也變得弱斃了!不配跟隨本大爺!」
「抱歉,弗。」阿迦納露出苦笑,雙手握緊漆黑劍柄。「他更需要你,拜托了。」語罷,他把魔劍高高的舉起——然後往地面某處把弗沙威依用力丟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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