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被關住的弗沙威依只是被動的等待,薩嘉迪的思緒自從在沙丘上面對受詛咒的阿迦納後,幾乎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一旦下定決心,他斬殺魔族並不手軟。但面對人類,更是他所嚮往的英雄大人,薩嘉迪當初全身每一處也在抗拒觸碰那一把骨製匕首。沒有人會狠心讓人會在跟黑焰拼鬥的痛苦中死去,但方法真的只有另一條末路了嗎?儘管是當事人所渴望,他也沒法假裝眼前人是他該動手的對象。
「混帳英雄也要求了,小鬼你還在遲疑甚麼!」
不近人情的弗沙威依總是正中事情的核心,直擊潰薩嘉達的內心,其痛楚彷彿要撕裂他的身體。無助的薩嘉迪腦中一片混亂,沒法處理矛盾的思緒。「我⋯⋯我怎可以!」面對弗沙威依在旁的斥責,他下意識掩起雙耳、將身體俯身縮成一團逃避。
雖然他感性上全力抗拒被交託的責任,但是經過眾多實戰後,他也知道有些事是不得不實踐的。以弗沙諷刺他而不是嘲笑英雄的態度,或許以現今所知的知識中並沒有救活阿迦納的方法。他沒法拯救英雄是鐵一般的事實。
沒錯,他一路渾身傷痕的走來,除去英雄大人所給的能力,他的本質只是弱小的人類。這樣的他,擁有甚麼權利拒絕英雄?他以為這個理由能夠說服自己,但是握起匕首的雙手仍然震抖不已。
「⋯⋯⋯!」
但是,他只有這條路可去。唯獨一道聲音在混亂的思緒裡清晰,指示薩嘉迪雙手舉高匕首。
耳朵噏噏作響隔絕外界的聲音,他不知道落下痛手的同時叫喊著甚麼。但難受的感覺很快便消失。當刀柄傳來刺進血肉的黏稠感,薩嘉迪的思緒像被強硬的抹去,一片空白。
「⋯⋯謝謝你。」
當薩嘉迪的五感隨時間恢復,從阿迦納口中吐出虛浮如空氣的回應如大型魔法粉碎他的腦袋。當他察覺到臉上若現的詳和笑容,感覺全身的氣力也跟隨英雄而去,而心底的罪疚感因「成為殺人兇手」的實感而急速膨漲。
結束生命不是簡單的事,無論是他人或是自己。
當薩嘉迪回過神,本來停止的思緒隨即躁動。當他意識到自己做下甚麼,各種情緒鉗制大腦沒法正常思考,眼前的一切頓時天旋地轉。他難受得欲張口尖叫,也被滿腔的嘔吐感壓制。在亂流之中,唯獨自我了斷的想法清晰推動薩嘉迪。只是後來庫斯特前來,這道想法卻退縮回去。
然後,薩嘉迪的腦袋再次停止思考。他到底該幹什麼,本人也不知曉。當他的精神恢復過來,已是渾噩背起英雄大人的軀體回到基地之後的事。「為英雄的結局負起責任」,他不經意的呢喃。薩嘉迪作為殺死英雄的兇手沒有被誰指責,反倒感恩他能夠活著回來。
可是無論是目標的英雄大人,或是背後的家鄉都不復存在。他有甚麼活下去的理由?薩嘉迪再次詢問自己,但沒有動力尋找答案。眾多事件已把薩嘉迪全身的氣力都掏空,精神也瀕臨極限。
他多麼想大聲哭泣,但那並不是為逝去的靈魂悲傷的眼淚,而是憤怒的宣洩。為自己的無力而恨,為賠上英雄大人的命而懺悔。他以為踏上旅途後能夠改變。但是經過旅途後仍是那個窩在一角懦怯的下人。頓時的醒悟讓薩嘉迪嘲笑起可悲的自己。
算吧,我也不過如此。薩嘉迪把感受的大門關上,這次甚至放下讓他回憶眾多的弗沙威依。經過討伐之後變得人手不足的盜賊團,無論善後或是修復的工作到處都是。他以忙碌塞滿自己思考的空間,把要壓垮他的沉重痛苦拒於門外。本應如此。
但即使運用放在過往如此有效的方法,薩嘉迪在火化英雄那一晚仍然哭得撕心裂肺。他以為他能承受一下來,但見證人生支柱的存在逐漸消失,仍然是身受千刀萬剮的痛楚。
自那晚之後,他甚至扛下三倍的工作量強行壓下正在心底翻滾的哀愁。薩嘉迪自知不這樣做他根本沒法行動下去。但是他又為何活著?這道問題在這次自動在腦中被抹去。
如行屁走肉般的經過大約兩個月,他不經意的坐了下來。這時候才意識到肌肉的酸軟,體會到自己疲累的事實。怎麼了,還有很多的工作等待著他⋯⋯
「這樣就好了嗎?」突然,薩嘉迪發現彌帕坐在身旁問出摸不著頭腦的話。有一刻,他甚至以為副首領在嫌棄他的辦事能力。
「我⋯⋯我沒有偷懶的!只是⋯⋯」
「我不是在指你工作,這方面你可是無可挑剔。」彌帕無比認真的語氣令薩嘉迪怔了一下。「但是跟你工作的人都知道,這是在勉強自己。」
咚。薩嘉迪內心某處的外殼開始碎裂。他下意識擠出笑容否認,但是彌帕搶在他開口之前繼續話題。「我不是在責怪你。只是比起工作效率,我們也在意你的想法。」
「你,應該還有該做的事吧?」彌帕轉過頭,跟薩嘉迪相投的雙目彷如時間停止般的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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