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法入眠,儘管每一吋身體都感到疲憊虛脫。躺在床塾上,肌膚被棉被包圍,臉頰被搖籃般的枕頭輕推,這種感覺實在怪異。我已經忙了發霉麵包和軟爛燕麥之外的食物是何等滋味、洗澡換上乾淨衣服有多麼舒服。這種感覺現在格外陌生。
雖然今晚的三明治其實沒那麼美味,但已經豐盛得足以令我感動落淚。畢竟重生前的三年沒有吃飽過。
當時我已經瘦得前胸貼後背,用冷水浸成的毛巾擦拭身體,肩膊下的肋骨清晰可見。臉龐狀況不佳,不但憔悴枯槁,而且眼窩凹陷。
從明天開始,我會吃得豐盛又營養,還會開始鍛練身體。況且重生後很多事都變了,我也恢復往日風光的身體。
睡意一擁而上,我漸漸進入夢鄉。
隔天早晨,莫妮卡表姐叫醒我。燕麥粥、香蕉和牛奶連同餐具整齊地放在餐桌上,閃耀的陽光照射進來。我舉起右手遮擋臉上的陽光,同時心想如果能夠天天沉浸於這種驅散無盡黑暗的光芒就好了。
「妳跟媽媽的眼睛一樣特別。」
莫妮卡站在我面前微微屈膝,直視我的雙眼。如果只是瞥我一眼,一般人大概以為我的眼睛是藍色或紫色,甚至銀色,但細看之下,最迷人的部份其實是瞳孔周圍變幻莫測的色彩。
雖然五官跟母親長得很像,但髮色和瞳色卻是遺傳自父親。只有溫蒂妮家族的人才能繼承的彩虹瞳。每個魔法師都有固有的魔力,但溫蒂妮家的魔力波長卻是最為奇特的,所以會形成這種眼眸。
「瞳色能夠反映出血脈濃度。妳雖然不是本家出身,但還是繼承了初代家主的血脈,而且還有家族中最為理想的清澈彩虹瞳。」
姑姑補充道。她果然對溫蒂妮家的事瞭如指掌。
我細細品嚐每一個食物,每一口都能讓我感動得升上天國。
姑姑看着我的模樣,混合着同情及憐憫的表情。「那些孩子一定很悽慘。」
「沒錯,」我吸一口氣。「簡直慘無人道。」
他們吩咐僕人剪去我的頭髮,給我換上破衣服,我挨到的鞭子也不少。
那些僕人被交代要特別照顧我,所以自作主張的拿鹽巴抹在我的傷口上,說著這是為我著想,要我忍耐。而且三五不時就賞我一頓鞭子,我身上的一些傷口因此無法完全癒合,留下了長度不一的疤痕。我根本懷疑上一世是傷口被細菌感染死掉的。
「好了,不要再說這些了。」姑姑收拾早餐的碗盤。「不如我們出外走走吧。」
我隨便扎了一條馬尾,撥開臉上一縷亂髮,來到小屋外的花園。
懸蕩於枝頭的樹葉宛如小小的紅寶石、瑪瑙、紫水晶和石榴石,地面芳草如茵。雖然首都紛擾不堪,這片土地卻未曾受擾,感覺隔絕了所有邪惡的東西,推往外頭。
「姑姑,妳的丈夫⋯」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但仍出於好奇詢問。
「他好幾年前感染鼠疫離世了,因為太過突然沒能好好做道別。他現在安眠於小屋後的森林。」
「我很遺憾。」
我不知該作何反應,希望她不會覺得我很失禮。
「已經是過去的事了。比起這個,妳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麼吧?」她敏銳的言語一針見血。
我望著遠在天邊的彼端,雲海從天上飛過,想要鼓勵我一樣,露出一抹微笑。
「對,我想妳身上有着我想要的答案。」
同樣作為從溫蒂妮家逃走的人,她應該會用魔法,正確來說,她有着我沒有的生存手段。
我想要知道從死亡的命運逃離的方法。只為了逃過那厄運,我什麼都願意去做。
她淺笑。「我會把所有生存的手段教會妳,然後妳就前往皇宫修煉,贏得比武大會吧。若成為冠軍,得到皇帝的賞識,他一定會不遺餘力地保護妳。畢竟他也想在大會中找點樂子。」
我仔細聽著,並點點頭。姑姑開始對我解釋魔法的運作方式。魔法分為土、水、火、風四種屬性。水魔法在四大屬性攻擊力最弱,防禦力較強。
平民一般而言只會用有限度的魔法,這是因為沒有正式受到教育,以及體內的魔力不足的緣故。
例如,莫妮卡只能叫出約一杯水量的水魔法,這是因為她繼承了姑姑的血脈但並非溫蒂妮家的人。
一般人使用魔法時都需要「詠唱」,不過進階魔法師只要仔細想像魔法的效果,僅用單音節的「發動字詞」就能夠施展魔法。普通魔法師使用高階魔法時也需要詠唱,這能讓意念更集中。
「不如我直接做出來吧。——水牆術。」一道水之屏障憑空在我們面前冒出來。「我比較擅長使用防禦、治療類魔法,幾乎沒有攻擊的手段。所以如果妳想要學攻擊魔法就抱歉囉!」
與其說是個人擅長與否,不如說是整個家族的專攻領域。
魔力會在人體內的血液中流動,只要聚精會神,就能在自己的身體內感受到它們。
有個魔法我一直很想試試,但從未有機會嘗試。當液態水在標準大氣壓下冷卻到低於0°C時,就會產生冰。
「沒關係。」我咕噥一句。「——冰之箭矢。」形成箭矢形狀的水急速凍結成冰,射向井口旁的一顆樹。它直直射往樹林上的蘋果,蘋果連箭往下掉到草地上,裂成一半。看來連切蘋果都不需要了。冰箭化為霧氣消失於大氣中。
我拾起地上的蘋果,低語道:「——冰刃。」我手裡的蘋果,被化為刀刃的冰平均切成六等份,幾顆水滴狀的冰晶在枝梢部分垂著,好像七彩虹光的蛋白石那般熠熠生輝。
我把蘋果遞給目瞪口呆的莫妮卡和姑姑,問:「要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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