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造的白色宮殿在夏天依然涼爽,薰風裡透著青草和果香,混合著木製家具的沉穩香氣。
陽光透過半透明的帳子曬在維茲的腳上,他懶洋洋地睜眼,從日光的角度判斷時間還很早,可以再睡一會兒。
就在這時,侍者約拿敲了房門,比平常送早餐的時間更早。
「進來吧。」
約拿關上門,表情嚴肅地走進來。
「怎麼了?」
「克雷歐王子殿下昨天夜裡回到朝霞宮了,他指示將於今日開始『候選人』的遴選。」
聽見這句話維茲猛地清醒了,他盯著約拿,等著他喘口氣繼續說。
「連續三天,殿下將於每一個晚上面會一位,順序是……呃,女官長說,是按照三位名字的字母順序決定的。在面會之前,不允許您在宮裡走動,殿下希望面會是他第一次見到各位,也許是避免影響第一印象吧。」
——那麼順序就會是菲利帕、勞倫、維次肯了,維茲心想,還得再熬兩天。
「這段時間,您的飲食和所持物品也會受到更嚴密的檢查,這是為了殿下安全著想。」
「可以理解。」
「每天燒的熱水會拿來房間裡,您如果需要什麼物品,比如剃刀、香油、護膚品等等,請儘管吩咐在下。」
「好……可以拿一些書和紙筆給我嗎?不能出去走走也沒有武器在手邊,總得讓自己有些事做。」
看著小快步離開房間的侍者,維茲想著,或許該先思考一下要怎麼回報給父親任務的內容,擬好稿子,也得準備聯絡路卡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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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會」、「面試」、「面談」……不管是什麼,都和維茲原本想的不太一樣。
兩天過去了,他都在房裡,也不知道前兩人結果怎麼樣了,大概是不合格吧,否則也輪不到自己。
約拿在當天下午領著維茲來到朝霞宮,來接應的是女官長「佐依」,一名二十多歲,穿著黑色長衫的女性。他們指示維茲洗漱沐浴,換上指定的長袍,然後帶他到朝霞宮的離宮——一棟由石磚砌成,像是小型神殿的建築物。
離宮的中庭有著修剪整齊的草皮,圍著高聳的石磚牆,牆下種著一排修剪成圓形的灌木。中庭緊鄰著內室,室內與室外以厚重的簾幕隔開,室內外都有照明的火把。
他們領維茲來到這裡時,夕陽已經西下。
中庭的草坪中間有一塊平滑的石磚,刻著密密麻麻類似文字的符號,佐依請維茲跪坐在石磚中間,兩手貼在石磚上。
「北方人不習慣跪坐,以您的骨骼,維持這個姿勢可能會有一些辛苦,還請您忍耐不動,等待殿下。」
女官和侍從安頓好之後,就退出了中庭,消失在視野中,空氣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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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說,感覺十分難受。
朝霞宮和他們提供的絲質袍子散發著淡淡的舒適香氣,但是這「離宮」實在是太安靜又冰冷,手掌與膝蓋下的石板、黑暗中搖曳的火炬、石牆上的影子……它們使得維茲想起哈芬堡的地牢,被關在那裡的兩週是他一直努力想忘掉的記憶。
一直保持這個姿勢也使人疲勞,維茲盯著兩腕的金色腕圈和自己的影子,懷疑這是什麼耐力測試嗎?也許這王子招親只是個陷阱,其實是在抓間諜,來個嚴刑逼供?又或是他要變成禁忌的祭禮中的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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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簾被掀開的沙沙聲從正前方傳來,隨之撲面而來的是高雅的木質調的芬芳,類似於月桂葉、松香、乳香、琥珀香……也許還混著一點微弱的熱帶水果、伊蘭伊蘭和野薑花的甘甜尾韻。
維茲維持著跪坐的姿勢,慢慢地、謹小慎微地抬起頭來,他那梳直的一頭金髮從脖子兩側垂落,剛過肩膀。
海藍色的虹膜上倒映著搖曳的火炬,還有緩緩向他走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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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歐格拉提斯.赫希奧多.美琉斯——二十二歲的第三王子,確實和優菲米亞以及牆上的那幅壁畫人物十分相似,一眼就能認出是親子。
沒有想像中那麼女性化,是維茲的第一個想法,即便對方的打扮介於男女之間:前開左衽無袖長袍,輕薄的白色布料微微透光,以金色的織帶繫在腰上。鎖骨以上戴著像是多重的金項鍊交織而成的頸環,點綴著許多細小的紅寶石和黑耀石墜子。他光著腳走在石磚上,右足踝戴著一條纖細的金鍊圈,此外,沒有手環、戒指或耳飾。
一頭深色的濃密捲髮,乍看是黑色,在火光照映下是均勻的可可色,髮長過肩,兩鬢的幾束頭髮向後編織成幾股,波浪狀的瀏海隨著他的步伐有彈性地搖動。
略粗而上揚的直眉和飽滿的眉骨帶著一鼓英氣,顴骨和腮骨線條平緩,鼻尖和嘴唇則給人精緻柔和的女性化印象。
身高在當地男子當中屬於中等,肩膀可能還略寬於平均,喉結明顯,纖細但不骨感。肌膚為麥芽糖色,比優菲公主要深一些,也許是公主比較蒼白,或是王子近期外出比較多,接受了夏天的日曬。
他走得很慢,很謹慎,一直到踩到中庭的草皮後停了下來,離維茲約三步距離。一直偷偷打量的維茲這才敢直視他的臉。
克雷歐王子的右手按著自己的嘴唇,表情很複雜——緊張、驚喜、難以置信——捲曲而濃密的上下睫毛之間,那雙淺橄欖綠色的眼瞳若有似無地顫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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