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入秋,比較早收成的農作物陸續進入家家戶戶的廚房,美翠琳王國的國民開始慶祝一年的豐收,王都利法四處飄著歡聲笑語。
維茲被任命為王子的侍衛長後已經過了一個多月,跟隨著克雷歐在王宮和城裡四處走動,時常會有新的發現。5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cY6BwqIrX
美翠琳人祭祀的「女神」分為兩個層面,第一是這個世界的造物主女神,既司創生也司毀滅;第二則是最早與神獸結合的原初女神們,她們是這個世界的人類的始祖。
人們相信王室成員的血脈特別近於原初女神,故不論是哪一種魔力性別,都擁有更強的魔力和生育能力。國王同時也是大祭司,神殿的神官們同時也是巫女,既是醫師也是魔法師,神性、魔力、生育、藥物都可以追溯回同一根源,女神信仰最原始的根基。
現任國王相當精力充沛,多數政務都是親力親為,軍事方面主要由第一王子領導,外交方面第二王子負責較多。
克雷歐則主要擔任魔法教育、醫療、研究方面的虛職,例如王立魔法學院的名譽理事長、生命研究院血液與魔力研究所特殊客座研究員等。也因為克雷歐年紀尚輕,又因為養育優菲少了一兩年學習時間,所以也會不定期前往各高等學院聽課或接受一對一的教導。
學術機構和政府機構裡的人們與王室成員的距離意外地近,即使王子四處走動,大家的反應也都很平和,也很少有主動靠近的人物。維茲擔任貼身護衛,有些擔心自己一個人能否勝任,就算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也不能因此放鬆最基本的警戒,幸而在這方面維茲算是很有經驗的。
美翠琳王國的魔法與醫療水準為大陸之最,產科和魔藥學的發達可說是母系社會的必然,對於優菲公主的治療來說,這也是最好的環境。克雷歐努力吸收相關知識的時候,維茲往往也在一旁聽著,但是以標準的南方神聖語言講述的專門詞彙對他來講還是太艱澀了,大都聽得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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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收的季節一到,王宮中也和民間一樣舉辦了各式各樣的祭典活動:舞蹈表演、田徑和武藝競賽、野餐會、音樂會等等輪番上演,上流階級子弟和王宮中的工作人員也參與其中,國王陛下偶爾也會露面。
穿著輕薄的衣服、踝鍊和其他首飾跳舞,在維茲生長的文化圈中,不是身分高貴的王室成員應該做的事,但是在這裡就不同了,克雷歐是其中的佼佼者。優菲公主有時與克雷歐一起共舞,有時則在場邊與維茲一起欣賞舞者跳躍盤旋的英姿。
他們並沒有告訴優菲維茲與她的關係,但也許她也發現,這是最後一個被選進宮的金髮大漢了,想必是克雷歐特別中意的侍衛,又是唯一知道她的身體狀況的外人——也許對自己有幫助,所以優菲也對維茲表現得比較親切。
研究機構與宮內醫院也已經確認,優菲的身體可以接受維茲的血液,只不過因為維茲的魔力很有限,對於補充魔力再生缺口的效果可能很微弱,現行狀況還是以克雷歐為最佳的提供者,維茲算是緊急狀況下的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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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優菲,好幾個月不見,是不是又長高啦?」
下午時間,內宮中庭廣場上,跳牛背舞蹈表演剛結束,在群眾後方遠遠觀看著的克雷歐和優菲站在圓形劇場的石階上,維茲站在他們的斜後方,不遠處的人群讓出一條路,中間迎面走來一個身形較高的男人。優菲往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就邁出腿小跑步迎上去。
「舅舅!」
男人雙手把小公主舉起來,像抱著幼兒一樣在空中惦了惦,然後讓她手繞脖子擁抱了一下,並輕吻了一下優菲的額頭,再把她放下來,牽著她往克雷歐的方向繼續走來。
「黛摩,好久不見!」
「克雷歐,你們看起來很好!」
克雷歐也走上前,和男人擁抱與互碰臉頰,進行親暱的打招呼。
男人的五官長得和克雷歐有些相似,有著深棕色的捲曲短髮、深綠色雙眸,以及比小麥色更深一些的膚色,年紀看起來應該與維茲差不多,穿著和其他王室成員類似的以白色與金色為基調的飄逸服裝。
「……這是我的第二個哥哥,黛摩克里托斯.賽伊斯,他主要管理外交事務,近來都在國外出訪。」克雷歐回過頭來,向維茲說明。
——第二王子是Alpha,看著歡聲笑語的三人,維茲心中暗忖——當時父親說女王的前兩個王子都是Beta,所以由第三王子繼承王位,看來是父親誤會了,他不瞭解,大概也不能理解,依照美翠琳王室的規範,Alpha男性也是無法繼承王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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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會兒海螺宮的中庭會有藝人來表演木偶劇,優菲有沒有興趣呀?」
「木偶劇!」
「舅舅帶妳去看看——克雷歐,優菲我就先借走囉。」
黛摩克里托斯一把抱起優菲,她向克雷歐揮揮手。克雷歐也對她揮手,並用眼神示意在一旁待命的優菲的女官芮瑪,她點了一下頭便靜靜地跟隨過去。
「好好享受,優菲!黛摩,晚宴時再見。」
既然兄弟倆長得有一點像,一看就知道是克雷歐親生的女兒的優菲,自然也和舅舅有一些相似,看著男人抱起女孩的畫面,不知道的人以為是父女也不奇怪。
「我的長兄阿波羅比較少待在王都,黛摩則常常和海螺宮的孩子們玩在一起,優菲從小就比較黏他。我小時候和我最小的舅舅感情也特別好,有時會跟著舅舅一起出國參訪,不過自從優菲出生,舅舅又搬到特里蒙王國定居之後,就很少見面了。」
女王忙於國政,王子、王女們自小與母親的兄弟姊妹更為親暱。不僅是王室,在美翠琳民間也是很普遍的現象,女性長輩們忙於事業或者照料幼兒,反而是孩子們的舅舅更常帶孩子玩耍,扮演了不存在的父親的男性長輩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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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晚上王宮中有舉行只有王室相關親族成員和高級官員可以參加的晚宴,維茲作為王子的侍衛不能進入大廳,只能在外等候,遠遠看著成員們陸續進入宮殿。
也是在那時候,維茲才第一次見到阿薩娜西亞女王陛下本人、她的妹妹梅諾朵拉王女,以及和克雷歐同輩且同為Omega的伊絲朵拉公主。
——以優菲米亞的身體狀況,適不適合懷孕生子還是未知,而且她是Alpha,為了她的健康也可以考慮自己不生育——這是克雷歐不久前對維茲提到的他的想法。
如果克雷歐的女兒沒有生育,那麼在克雷歐繼任為王之後,繼承權就會轉移到梅諾朵拉王女身上,待伊絲朵拉公主有生育子嗣後,她就會是最新一代王位繼承人。
克雷歐本人並不是很在意王位繼承權的去向,但是從整體來看,王室的成員比起上一個世代減少了不少。上一代女王生育三子二女,這一代女王僅生育三子,要維持下個世代王族體系的運作,勢必要盡力增加女性繼承人。
這也意味著,二十二歲的克雷歐與十八歲的伊絲朵拉都有比較大的生育壓力,身為Omega的他們,被期待生出更多後代以維繫王室繁榮。
——維茲認為,克雷歐把自己「養」在朝霞宮,大概也是因為他相信自己瞭解並且同意這一前提吧?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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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茲?」克雷歐打斷了靜靜看著優菲與第二王子遠去的背影的維茲的思緒:「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覺得黛摩克里托斯殿下長得和優菲殿下也很像。」
「我們是一家人嘛,多少都有點相似——」克雷歐停頓了一會兒,抬起眼神看著維茲:「你……會覺得難過嗎?」
「嗯?」
「我不能理解父親對你們有多重要,不論是我還是哥哥們都不知道各自的父親是誰。但我也知道,在許多其他國家的文化裡,父親有時比母親還要重要。……如果你真的非常希望優菲知道,也不是不能告訴她,但……我想她的感覺可能也和『我們』類似,總之,不會是你所想像的那種其他國家長大的孩子對『爸爸』的反應。」
想必克雷歐大概是感覺到了維茲複雜的心境,那種對於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來說自己根本不重要甚至不存在的孤獨,又或是有個男人從各方面來看都更像女兒的父親,卻不能公開「爭寵」的那種鬱悶。王室成員的父親不公開與孩子相認只是通俗習慣,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爭端,但也沒有規範禁止他們這麼做,單純是因為這個國家的人們對父子關係的概念很稀薄。
「不,我也認為維持現狀比較好,而且我也不敢說自己多理解一般父子關係是怎麼樣的,只是——唔,抱歉,我不會描述這種感覺。」
一般的美翠琳男人是怎麼處理這種感覺的呢?他們是否不需要父子之情,因為在自己的家庭裡擁有母愛、手足的愛,以及姊妹的孩子們對舅舅的喜愛?而維茲不僅沒有生父母,也沒有養母作為繼母,養父對他的態度也只像個方便的工具,或許成長過程中的心境也和寄人籬下的孤兒差不多吧。
「——比起這個,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請殿下批准。」維茲像忽然想起什麼似地轉移了話題。
「批准?」
雖然維茲的侍衛長頭銜只是一個讓他方便住在內宮的名義,不過在朝霞宮以外的任何地方,面對其他人員的時候,維茲依然會儘量遵守規定,儘量採用適合的言行舉止,對人恭敬也是他比較習慣的說話方式。
「請允許我參加明天晚上王宮外殿的餐會。」
「……外殿?啊,確實我們不會出席,你可以一個人參加,偶爾也需要出去透透氣嘛。如果需要服裝之類的,可以再吩咐宮裡準備。」
「謝謝您,服裝我有,不勞費心。」
維茲行禮致謝,克雷歐只是和往常一樣笑了笑,招了招手,就邁開腳步往朝霞宮的方向走去,維茲靜靜地跟在他身後。
克雷歐是個愛笑的人,這是維茲在宮中這段時間裡最大的發現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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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唷我的大少爺,真了不得,竟然『成功』了?」
「路卡……」
維茲和許久不見的國際貿易商路卡.奧斯華離開了喧鬧的宴會會場,靠在二樓露台的石雕欄杆上吹晚風。
這一天晚上,維茲參加了王宮的晚宴,和內宮的王室活動不同,外宮的活動主要參加者是政府官員、貴族、軍官、商人等上流社會的人們,也沒有太多繁文縟節,採用自助式的餐酒會形式,更像個普通的社交活動。
維茲在幾天前得知了路卡最近也在美翠琳的情報,想必他也會參加,因為這是尋找新的買家與賣家的好機會。果不其然,宴會開始不久,維茲就在宴會廳裡看到路卡拿著酒杯正在和幾名中年女性談論最近流行的黃金首飾,試圖請她們介紹今年的工匠新秀給他認識。
路卡看見維茲向他走過去時,立刻就停止原本的對話,與這位「侍衛長」朋友寒暄,並自然地從宴會廳移動到人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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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你當上了侍衛長,是還在臥底尋找機會的階段,大概要再過幾個月才能確定王子沒有繼續找人呢。你這麼肯定自己是被選上的那個人,想必也是做了些讓你能確定的事吧。」路卡抬了抬眉毛。
「呃,暫且可以說是階段性『成功』吧,原因我不好說,但是我還算確定殿下在找的Alpha是我。」詳細的內容確實是很難描述,維茲雙手抱胸,在心中揣摩適合的語言:「侍衛長只是表面上方便的頭銜,我現在就住在王子的宮殿裡,也沒有我以外的『客人』。」
「『那方面』也沒問題?」
「……姑且算是完成了我能做的部分。」
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兩把刷子的嘛,路卡露出有些誇張的吃驚表情,維茲只希望這個敏感的話題能夠趕緊結束,但顯然不可能。
「侯爵的期望,最快的情況是『已經達成』,否則就是要之後慢慢達成,是嗎?」
「……『已經達成』?」
維茲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並沒有透露出關於克雷歐與自己以前就已經見過面,並且有女兒的事實。
「依照你所說,『候選人』『徵選』的條件就是在發情期的時候由王子判斷,並且王子選了你,然後你現在算是被納入後宮還是什麼的,想必應該已經有所行動……那麼『讓王子懷上你的孩子』的可能性已經不是零了,不是嗎?」
「……呃、」
「怎麼了?這是那麼值得震驚的事嗎?這不是任務的核心嗎?」
——在那個晚上之後維茲和克雷歐確實有持續肉體上的關係,而因為維茲總是很難主動去敲門,一個月以來也就只有兩次,屬於在晚餐後閒聊時的情境催化下自然而然發生的。維茲對於在發情期以外的時間發生關係比較沒有那麼強的抵抗心理,但就如同路卡所說的,確實在發情期的那一次就有可能讓Omega懷孕,而現在的維茲並沒有準備好要面對這件事。
「我想、應該、沒有……」維茲有點沒自信地說道。
「怎麼?你不想早點完成任務嗎?——話說回來,你還真的這麼認真把這件事當任務看啊,正常人都不會當真的吧。雖然我也幫了你,但我也知道侯爵有時候是挺瘋狂的……就算故意失敗或放棄也沒什麼的,不至於把你自己都賭進去吧。」
「我一開始也認為百分之百會失敗的……」
「幸好第三王子是你感興趣的類型?」
「……」
——怎麼可能不愛?即使除去發情期的非理性因素影響,從維茲清醒時的目光看來,克雷歐依然是那麼完美,具有許多種讓他仰慕的品質。不僅是一名俊秀美麗的青年,他的自信與膽識,行動力與忍耐,以及愛人的能力……維茲相信他會是一個好國王,即使不是以戀人或孩子父親的身分,他也願意待在這裡替克雷歐效命。
「你今天看起來魂不守舍的,怎麼了,有什麼困難真的可以談談。」路卡看著表情時而凝重時而呆滯的維茲,態度逐漸從戲謔變成擔憂。
「……沒什麼,只是……確實有件事想請你幫忙,可以替我安排一下近期的貿易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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