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歐帶著維茲走進珊瑚宮,貼身女官佐依也跟隨在後。
珊瑚宮分為南北兩個宮殿,南側是幼年的王室子弟與乳母、侍者等生活的區域,除了王室成員之外禁止進入。他們現在走進的是北側的宮殿,同樣是大理石建造,牆上刷著白色油漆,沿著走廊是一扇扇深色木門,看不到房間裡面的樣子,沒有垂掛的布幔或刺繡地毯,也沒有雕樑畫棟或裝飾性的精美家具。
空氣中飄著很淡的金屬、藥草、酒和血的味道,維茲判斷這大概是助產院或者醫院一類的建築。
克雷歐在走廊的盡頭左轉,繼續走過幾間房間,在一扇門前停了下來。門的右側站著一名穿著輕便皮製甲冑、帶著短刀的少女,維茲認識,那是優菲公主的貼身女官兼護衛,名叫芮瑪。
芮瑪向克雷歐行了禮,便打開房門。
佐依站到芮瑪相反那一側的門邊,克雷歐示意維茲和他一起入內,維茲踏進房間後,便聽到背後門關上的聲音。
房間裡比維茲原本想像得要溫馨一點,窗戶被窗簾遮著,房間的正中間放著一張木製的單人床,靠窗的牆邊有座書櫃,床的兩邊各有一張小桌子和幾張椅凳。
優菲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還在睡夢中。
床邊坐著一名穿著白色長袍、戴著白色頭巾的老年女性,女性的手邊有一個類似餐車的拖車,分成上下兩層,放置著銀色盤子、各種工具、魔藥瓶、布料和許多不知名的玻璃或金屬製品。
老年女性對面則有一名中年女性站在牆邊,穿著紫色的長袍,拿著一柄和身高差不多長的錫杖,身上戴了許多腕圈、項鍊等鑲有寶石的首飾。
從外表看來,老年的女性是醫師,而中年的女性大約是魔法師一類的人物。
「情況怎麼樣?」
克雷歐坐到床邊,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女兒。
「沒有特別的異狀,殿下離開宮中有一個月了,離上次的治療已經四十六天,症狀緩和的期間有逐漸拉長的傾向,這是好事。」老年女性回答。
「那就開始吧,我想這一次應該也可以維持比較長時間。……維茲,你只要看著就好,不用緊張。」
維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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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師從魔法師手中接過一項維茲沒有見過的物品——看起來有點像破冰錐一類的暗器,只不過針的另一頭不是木柄,而是中空的玻璃製成,不是針的那一頭鑲著透明的魔力寶石以及一些不知用途的金屬零件。
克雷歐原本就穿著無袖長袍,他將右手交給醫師。醫師將一條寫滿了符文的布條紮在他的上臂,扶著他的手肘,將手中的針狀物刺進他的手臂內側。
克雷歐並沒有表現出痛的樣子,而是聚精會神,按著手臂被捆綁處,像是在控制體內的魔力。那針看起來是中空的,過了幾秒,鮮血緩慢地從針的那側流進了玻璃的「柄」之中。
過程沒有持續很久,鮮血累積到約兩湯匙時,醫師就抽出了針尖。魔法師上前解開布條,從藥瓶中取了一小塊浸濕的白布給克雷歐,讓他按住傷口。
克雷歐輕輕抓起優菲的手,然後醫師將剛才的步驟重複了一次——在優菲的手臂綁上符咒,將同一個工具的針尖刺進她稚嫩的皮膚。維茲看著,不自主地皺眉,咬了咬牙根。
玻璃柄上的魔力寶石發出粉紅色的微光,亮度像呼吸般高低循環,和剛才相反地,容器內的血液隨著長長的針流出,緩緩注進了優菲的手臂——至少在維茲看來是這樣的。
血液還未完全流完前,醫師便拔起針,用一塊黑布接住還在汨汨流出的殘餘血滴。克雷歐再次從魔法師手中接過浸濕的白布碎片,按在優菲的傷口上,只見他嘴裡像是唸著什麼,過了一會兒,他放下女兒的手臂,收起白布,傷口看起來已經止血了。
「我在這裡再陪她一會兒,她什麼時候會醒來?」
「大約再三刻鐘。」魔法師回答。
「有勞了,兩位可以先回去休息。——維茲,你可以幫我護送這位老太太到她的研究室嗎?」克雷歐看了看維茲,又和年邁的女性交換了眼神。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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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的「研究室」其實就在同一棟建築物的同一層樓,維茲替她推著推車,老人家看起來行動自如,步伐輕快。
「……請您稍坐。」
把推車推進研究室——看起來像一間空曠的病房,只是多了書桌、書櫃和扶手長椅——之後,老婦人請維茲坐在長椅上,自己也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優菲殿下的身體狀況,目前只有陛下、克雷歐殿下、敝人,以及方才那位魔法師知道。……殿下允許您看治療的過程,想必是那麼一回事吧。」醫師緩緩說道:「未來或許您也有機會參與治療,所以在此先向您說明一下大概的情況。」
「……好的。」維茲正襟危坐。
「優菲殿下生來就有一些苦惱,原本王家出生的Alpha女性應該是魔力和體力都比較好的體質,但不知道什麼原因,她身上所循環的魔力會隨著時間慢慢地衰弱,新生的速度趕不上消耗。
「在嬰兒時期,我們只能以不斷給予魔力的方式讓她維持生命,到了大約三歲之後,基於對類似個案記載的研究,我們發現魔力循環的問題和血液有關聯,於是進行了一些測試。結果發現,如果補充合適的帶有魔力的血液,不需要很大量的魔力,就能夠讓她長時間維持較為良好的狀態……
「目前看來殿下的成長速度與同齡小孩無異,也沒有其他的健康問題,但長久還是要看青春期魔力性別顯露之後才能再做判斷。」
剛才維茲所看見的「治療」,就是將克雷歐的血液與魔力輸送給優菲的方式。
「自從優菲殿下出生之後,宮中醫院、王立魔法學院、生命研究院等從各種文書紀錄及各地醫院的情報中,找出了大約十個類似的病例。對於那些能夠配合的家庭,我們也進行了其他實驗,大致的結果是:血緣與魔力性別越接近者,血液的治療效果越好,三等親以外就幾乎沒有補充魔力以外的作用。而就一般醫學常識來說,即使是親人,也不是所有人之間都能互相攝取血液的,還需要先做檢驗。」
「……我明白了,請務必也檢查我的血液是否派得上用場。」維茲頓了頓,又說道:「這個問題,是否和……那個,雙親的血脈有關呢?」
「您是想問它是不是遺傳性缺陷嗎?」醫師抬起眼神看了看維茲:「就目前的病人來看,沒有找到與遺傳相關的證據,他們的父母性別組合、家族成員等沒有共通點。生存到成年並且有生下子代的案例,目前十件之中只有一件,不能算是有效的統計,不過,那一位女性案例的子代目前四歲,是健康的。」
看著高大的金髮男人窘迫而有點不安的樣子,年邁的女醫師嘆了口氣,思考了一下,又繼續說明。
「關於這個問題產生的原因,目前我們的研究方向指向兩方面:一個是早產、難產或是死產的影響;另一個是劣質的魔藥造成的影響——抑制劑、催情素、避孕藥、墮胎藥,或者其他與魔力性別有關的物質……未知數還很多,我們的醫學知識有限,實在找不出原因時可能也得將詛咒、黑魔法等列入考量。」
「那……以殿下的情況,是否沒有辦法確認是哪些原因?」
「殿下身為男性Omega,原本身體條件就不如女性,在發情期和相關藥物效果還不完全穩定的年紀就懷孕,十六歲生產,即便是生育能力受到女神祝福的王室成員,還是有點太早了。」老婦人心疼的表情,像是在說自己的孫子一般:「當時敝人還不是宮內醫院的醫師長,但也是產婆之一,哎……兩天一夜的難產,最後為了救兩位殿下的命,用上了當時在我國還不普及的醫療手段……宮中所有的醫師和魔法師都賭上畢生所學了。」
維茲有點僵硬地坐著,雙拳緊握,感覺自己的指甲刺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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