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爾梅與污點掉落在一個偌大的空間,光線自鑲嵌在天花板的彩色玻璃窗穿透,照亮了如宮殿一般華美的大廳。
她與同伴曾在這裡擊敗了亞空間的管理者,如今要在這裡解決兩百年以來禍害無數人的天災。
安魂曲本體的外殼很硬,她的筆沒完全戳進去,正要拔起時,只見如蛛絲般的黑線從傷口竄升,像浪潮拍打岸邊似的直撲書士。
速度之快,艾爾梅一時之間難以完全閃開,正以為身上的布料要被蛛絲腐蝕,黑色的繩索及時趕上,纏住嬌小少女的腰際往旁邊一拉,順利讓絲線撲了空。
艾爾梅驚恐地發現自己被外力扯離地面,幸好一雙熟悉的手接住了自己,抬頭一看,是趙宇謙。
甩出黑繩的可想而知便是蘇祈了,稍一動筆,墨力幻化的繩子隨之潰散。
她看著深紅色與紫色的背影十分有默契地站在一左一右,護住被放置在牆邊的自己。
從兩位青年包圍網看出去,四周泛起了紫色的薄霧,但與從前的狀況不同,這些霧氣不僅不濃烈,還明顯能看出源自於污點自身,汙染了視線,卻也起不到避人耳目的功能,最多只能讓趙宇謙輕咳幾聲。
那些毒霧,果然必須靠著墨界本身來製造與維持。
承接自亞空間管理者的場地,被其精湛的空間墨術精心編織,力量階級比普通墨界高了許多,在這層結界的支配下,即便噬人無數的大污點也無法取得優勢。
那位污點竟在死前送了這份大禮給花兒,簡直像是早已預料到如今的場面。
「艾爾梅,牠可能會先找妳下手。」趙宇謙注意到安魂曲的樣子有些異常,從地上爬起的速度遲鈍了許多,推測是注入其中的毒還沒消退。「但我們會保護妳。」
「我不用保護。」艾爾梅婉拒了他的好意,眼神堅定。「我是你教出來的書士,請相信我。」
「……好。」
趙宇謙在徒弟看不見的角度笑了一下,一旁的蘇祈則已經出手,甩出黑網。
網子直接蓋住尚未回過神的污點,隨後而至的四根黑釘則將網內的怪物牢牢束縛在地上。蘇祈衝向安魂曲,高高躍起,一道又一道墨線來勢洶洶地襲向牠,施加更加緊迫的禁制。
這種書法不能削開血肉,卻因其中壓縮的飽滿力量,腐蝕著安魂曲的皮膚,使牠擺脫了令自己昏沉的毒素。
安魂曲強大的自癒系統,令那點腐蝕搆不成任何損傷,牠再一次從地上爬起,書士製造的那些阻礙的確造成了一點小麻煩,於是牠開口,一根根針從腥臭的大嘴掉出,落入地下,一大片帶刺的荊棘瞬間從地毯拔地而起,不僅扯裂了污點身上的種種束縛,還讓整個大廳遍布地雷般的陷阱。
蘇祈以黑繩綁柱子,改變了自己在空中的軌跡,閃過刺向自己的有毒刺藤,再以防禦體為自己提供臨時落點,回到安全的空地。
與狂暴亂竄的荊棘相反,安魂曲從容不迫地從地上緩緩飄起,腳下踩著由數根黑針組成的花朵,由花心向外拓張綻放,好似承載菩薩的蓮花寶座,但花瓣的邊緣異常鋒利,散發危險的氣息。
無論是誰都沒有見過安魂曲這樣的招式,饒是兩百年來累積的史料中也沒有記載,那是樂譜污點在一遍又一遍的世界漫遊中習得的其中一種墨術,卻有違自身狩獵習慣,若非遇到眼下這般特殊狀況,牠又怎捨得拿出來使用?
「咯咯咯……」
安魂曲藉由遍布大廳的扭曲植物延伸感知能力,替代自己被可恨紅袍割瞎的視力,如今的牠,明確地「看見」在這個陌生墨界中迎接自己的書士,正巧是自己最喜歡與最唾棄的兩人。
兩人之外,還站著一名容易被忽略的少女,看似螻蟻不如,卻能驅使令自己中招的劇毒。
加上進門前遇到的那對組合,不難推測這是特意針對自己的陷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安魂曲垂著頭,最一開始只是忍不住竊笑,到後來卻變成捧腹大笑,尖銳刺耳的笑聲幾乎要震破在場三人的耳膜。
「即使是無用又無能的蟲子也會拋棄自尊合作,只為徒勞的掙扎嗎?」
牠癲狂地嗤笑,揮動雙臂的姿態有如陶醉在樂曲中的指揮家,背脊的肌肉甚至被此舉牽動,隱約地又疼起來。
座下的蓮花微微向外張開,花瓣表面彈射出令眾書士熟悉無比的武器──針!
密集且不斷聚集旋轉的細針形成龍捲風,來回橫掃整個大廳,蘇祈架起防禦體阻擋,餘光瞥見楷暗的兩人以靈巧的身姿在柱子與柱子間移動,躲避一波波的範圍攻擊。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想著,在防禦被捅穿前又築起牆,這次將其當作盾牌使用,雙腳一蹬、躍起,避開地面竄起的刺藤,一下子接近了半空中的蓮花。同時以右臂將被單邊肩膀推高的牆面壓到自己下方,雙手持的毛筆順勢向上一劃。
行書.牽制體 寸步難行.改
繩索不朝向污點本體,彎起的末端反倒死死地勾住了污點底下其中一片花瓣,隨著蘇祈在充當臨時落點的防禦體上掃腿一圈,整個蓮花台座開始動盪,被勾住的那片花瓣更是被硬生生扯開,露出一大段空隙。
一道修長的人影就這麼衝進了空隙中,瞄準污點脆弱的頸部血管揮筆,剎那間黑血如噴泉般向外噴濺。
楷書.暗殺體 濮上之音
那迅雷不及掩耳的攻擊又準又狠,傷口深到見骨,即便污點萎縮扭曲的雙手緊按著意圖止血,鮮血也沒有一點停止的跡象。
安魂曲張開嘴,發出無聲的尖叫,那些脫離本體的血液瞬間聚集幻化為旋轉的鑽頭,趁著偷襲者為跳離台座撇開視線的一刻,直直貫穿了其上背。
這次濺灑出的,是一片滾燙的紅色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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