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賣永恆的夢魘 - 熾烈之心（6）城底之龍

「醫生呢？怎麼還沒來？」

「已經沒有呼吸了......怎麼會這樣......」

許多人圍在巷口，對著裡頭交頭接耳著。

「不好意思，請借過一下。」

一股柔和但強大的力量將群眾推開，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一名少年就已進入了巷中。

青年穿著不屬於城邦的服裝，但是身上卻配戴著士兵的徽章。

即使有著一頭罕見的金色短髮以及俊逸的面龐，其他人卻不記得有見過這名少年。

「請各位儘速離去。」少年亮出另一名徽章，「這裡將暫時由『元老院直轄軍』封鎖。」

本來還存有一些看戲心思的人們，一聽到那六個字從少年口中吐出，便有些慌張的離開小巷。

而群眾們前腳剛走，一隊士兵迅速抵達巷口四周，將青年周圍的區域全數封鎖。

待四周恢復寂靜，少年緩步走進巷弄。

身穿單薄衣服的少女靠著牆壁，臉上仍是掛著滿足的微笑。

放在胸前的雙手仍是握著那束熄滅的火柴，顯得有些詭異。

蹲下身子，少年將手放在少女的鼻子前方，再次確認她有無呼吸。

良久後，他有些沈重的嘆了一口氣。

「老師，看來這次是您錯了，她已經死了。」

（怎麼可能，小子，可以把身體借我一下嗎？）

老者的嗓音透出些許意外。

少年，或者說龍辰，則是欣然應允的點點頭。

幾秒後，龍辰的雙眼與髮色轉為白色，氣場也驟然攀升了不只一個檔次。

女奴只是個無能力者，學院長只需要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一切。

「真是奇怪......莫說靈魂，連殘餘的意識都沒剩下半點。」

不知是出自誰之手，這名女奴體內乾淨的可怕，不管是從靈魂還是從生命層面，都不存在任何痕跡。

周圍也乾淨的奇怪，無論是能量的流動還是懸浮的各式粒子，都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不過，從手握熄滅火柴的奇怪姿勢來看，女奴的死應該是他殺。

兇手透過某種手段抹除了她的靈魂，同時將她的遺體擺弄成這副看似祥和卻奇怪的姿態。

是能力嗎？即使學院長也不敢說世上不可能存在這種能力。

能力者就是可能性的體現，談論是否可能沒有意義。

但是，如此詭異的能力者為何到現在才開始行動呢？

將身體還給龍辰，學院長告訴他自己的結論。

「自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兇手應該是多重系的能力者，應該還具有空間屬性。」

至於是什麼位階，學院長本想直接判定工職以上，但是某個例外閃過了腦海。

某個將能量控制術修煉到極致的少女。

「是那商人僱傭的能力者嗎？」

龍辰眼中燃起一簇怒火，雙拳因為憤怒而緊握。

非法的人口販賣，規模之大卻連元老都不敢正面對抗。

他在幾個月前就已抵達此處，依照那名元老安排的身分暗中調查。

線索雖然十分零碎，但在他的努力下，已經拼湊出幾乎確鑿的證據。

只要能找到這名知曉內情的女奴當作證人，就能將幕後黑手連根拔起。

知道這項情報的人少之又少，連那位商人也不可能知道。

究竟是誰，搶先了他們一步？

看著女奴面上的微笑，龍辰感覺一陣無力感籠罩全身。

數十天奔波換來的一絲曙光，最終還是在他抵達前被掐滅了。

「老師，還有其他辦法嗎？」

學院長嘆了一口氣，「抱歉，小子。我不能動用偉人以上的力量，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以他如今的狀態，可不能讓他以前的仇家知曉。

龍辰有些沮喪，但眼下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至少......安頓好這位女奴的屍首吧。

封鎖解除後，士兵們進入巷子，依照奴隸的名冊確認女奴的身份。

在一旁看著，龍辰突然感覺腦袋一陣脹痛。

就像是墜落在地的水晶吊燈一樣，繽紛而混亂的記憶碎片閃過腦海。

他沒能捕捉到這些碎片的細節，但是它們的主角面容，卻與倒臥在地的女奴一模一樣。

「蕾塔......」

龍辰無意識地說出這兩個字，正在核對身份的士兵有些訝異的抬頭。

「對，就是這個名字，大人您是怎麼知道的？」

對上士兵驚訝的神色，龍辰有些茫然，再度看向一旁身體蓋上白布的少女。

第一次見面的線人，揪出人口販子的最後一塊拼圖，這位女奴對他應該僅是如此而已。

可是，一股黏稠而溫熱的情感與適才那些記憶碎片同樣，悄悄鑽進龍辰的雙眼，化作兩行淚水滑下臉頰。

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位女奴的名字？

為什麼，他會如此難受？

直到士兵們將蕾塔抬走，龍辰仍舊駐足於暗巷之中，尋求著無法得到的答案。

「......小子，這不是你的錯，不要太過苛責自己。」

沒有向學院長透露更多，少年拭去眼角的淚水，「我知道了，老師。」

兇手也好，藏於幕後的主謀也罷，他都會一一將他們找出來，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

當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巷口之時，陰暗的巷弄再度回歸寧靜。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身影如鬼魅般閃現在巷弄之中。

從扭曲的空間以及震顫的大氣可以判斷，這名存在絕非等閒之輩。

看見散落在地上的火柴，他有些匆忙的再度離去，留下一句滄桑的喟嘆以及一閃而過的金髮殘影。

「又.....晚了一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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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小時後，元老院。

「靈魂被消滅，你確定嗎？」

吸了一口煙，舉手投足皆散發出魅惑氣息的女人簇簇眉頭。

「是。」龍辰正色答道。

「看來，事態比我想像要嚴重許多呢。」女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你可能知道，前些日子裡罪罰獄遭受了襲擊，裏頭的守衛也一樣，連同靈魂被消滅的一乾二凈。」

女人將一塊反斥晶石放在桌上。

「能辦到這種荒唐事的，在我的印象中只有反斥晶石。」

只要將靈魂載體的能量全數中和，意識也會隨之消散。

「不過，能攜帶這些潛入城邦的勢力，這世上也就那麼幾個。」

「元老大人，您的意思是？」

雖然是聖龍族出身，但龍辰也沒有親眼見過反斥晶石。

只聽說過那是烏托邦能夠在世間立足的基礎之一。

「如果是龍族或巨人族，想要什麼直說便是，它們擁有讓計謀失去意義的力量。」

其他聖族更不可能，他們是一條船上的人。

吐出一口煙，女人唇角冷冷地勾起，「劫獄、人口販運，他們手伸的還挺長。」

雙方都是世界上舉足輕重的勢力，輕微的外交緊張都會造成相當程度的動盪與紛亂。

但是，這裡是城邦，她無需也不該容忍超出底線的行為。

「得麻煩你再去一趟大使館了。」將煙蒂按熄在桌面，元老的嗓音多了幾分暗沈的威懾，「告訴監護者，元老院將在今晚召見他。」

「我知道了。」

目送少年離開辦公室，女人長嘆一口氣，狐狸般狹長的眼睛也多了幾分凝重。

「安東執政官，有話直說便是，藏起來做什麼呢？」

蒙著雙眼的安東現出身形，似笑非笑地看著女人，「當然是看你瞞著我想做什麼。」

揉了揉眉心，女人有些無奈地說道，「自然是鬥皇祭的事，烏托邦似乎打算盡最大的努力製造混亂。」

人口販運、失蹤的囚犯、潛入的軍力，分開來看都只是不值一提的小麻煩，但在有組織的整合下，城邦也無法在第一時間壓制他們。

更不用說，上百城市的王公貴族都會在兩天後抵達主城，場面只會更加失控。

「今晚的召見改變不了什麼，你應該知道他們有多堅持自己的理念。」

將一瓶酒放在桌上，安東又拿出兩個杯子，「比起煩惱沒用的事，我們還是先喝幾杯吧。」

女人欣然接過酒杯，「也好。」

比起處理面前無止盡的工作，她不介意與這位空降的公子哥喝幾杯。

「你似乎有很多不滿呢，卡琳娜執政官？」

幾杯過去，安東這才開口說道，「兩位執政官雖然必須互相制衡，但也必須透過合作處理外部事務，這也是我此刻在這裡的原因。」

斜眼看著溫和微笑的男人，卡琳娜心底可一點都不相信他。

一次都未曾露出雙眼的傢伙，又有什麼值得信任的呢？

「不滿倒是言重了，不過我的確想知道上頭到底想要做什麼。」

安東輕笑一聲，「能做什麼呢？還是在做一樣的夢罷了。」

將酒液一口飲盡，卡琳娜挑了挑狹長的眉梢，「他們還在惦記那顆『蛋』？」

傳說中，在那被視為城邦最高殿堂的競技場底下，存放著一顆龍蛋。

只有最熾烈的交鋒，才能得到它的垂青，從而賦予鬥士更強的力量。

卡琳娜的前半輩子可說都是在競技場上度過。

從為了金錢與猛獸搏鬥，到君臨競技場千載之久，卡琳娜甚至連升入偉人位階的過程都是在競技場中進行。

如今，她已是城邦明面上的統治者之一，這些傳說的真相也多少知曉。

龍蛋是真的，但是提供幫助......她更傾向認為那玩意是在睡覺。

「用惦記來形容或許有失妥當。」安東搖搖頭，「如果要我說的話，應該是『時刻』到了。」

那種高度的存在，可不會惦記或是想要什麼。

只要入了他們的眼，那麼落入他們手中也只是時間問題。

卡琳娜皺了皺眉，「所以，那些老頭子想在這屆鬥皇祭搞一頭龍出來？」

「很遺憾，卡琳娜執政官，我無法再透露更多。」

「知道這些就夠了。」揉了揉額頭，女人有些煩躁的擺了擺手，「總之就是要我盯緊烏托邦，我想辦法就是了。」

即使接到了逐客令，安東也沒有立刻起身。

「除了烏托邦外，我希望你能幫我多留意兩人。」

卡琳娜對安東的要求有些意外，「留意？你的雕像整個主城到處都是，有什麼需要我留意的？」

「那兩人目前住在『酣眠夜館』，那裡位置特殊，即使是我也無法潛入。」

思來想去，安東認為必須提升悠夢以及另一名學院學生的警戒程度。

哪怕不能與之為敵，也需要防範於未然。

「知道了，我會派幾個人去那裡住幾天，你可以走了。」

第二發逐客令的口氣不怎麼好，安東也爽快地離去了。

有些煩躁地將窗戶打開，女人菸一根接一根的抽著。

酒香與菸味在房內淡淡的縈繞著，正如她內心的不安一樣。

龍......可不是童話中噴火飛天的龐大巨獸。

能夠凌駕於由主神信仰構成的聖族、鎮壓由傳說史詩堆砌出的烏托邦，龍族之所以如此強大，只有一個原因。

在這座如今與冥界以及上界均失去聯繫的世界中，他們比誰都還要接近神。

如此沉重的棋子，區區一座城邦容納得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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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蛋嗎？」看著床上的閻妮，悠夢笑了笑，「挺契合這座城市的傳說。」

「我是說真的。」氣色明顯紅潤不少，閻妮滿臉神秘的繼續說道，「據說當龍蛋孵化的那天，整座城邦都會被燒光呢！」

......看著深信不疑的閻妮，悠夢微微嘆了一口氣，「首先，用孵化這個詞不恰當，龍蛋雖是龍的最初型態，但也有相當程度的意識。」

「再者，如果這頭龍真是那種屬性，光是龍但也足以將整座城邦焚毀，無須等到下一階段。」

「是這樣嗎？你懂得還真多。」沒有對悠夢的話語加以質疑，閻妮的注意力迅速轉往了另一個焦點，「對了，不是說真正的龍不死不滅嗎？那為什麼這個世界那麼少龍？」

走到落地窗前，悠夢凝視著底下燈火稀疏的城市，彷彿在尋找著誰的蹤跡。

「真正的龍，是可以自由轉換型態的，可能是一隻蟲也可能是一個人，或許這座城市中就有一隻也說不定。」

沒有得到回應，悠夢轉頭看向床頭，少女已經睡著了。

沒甚麼好奇怪的，若非她出手，閻妮早就被怨魔吞吃殆盡了。

即使保住性命，生命力的流失也是必然的。

「每個種族都有專屬的特殊能力，如同吸血鬼擁有操縱血與精神的能力，龍族比任何種族都擅長操控『時間』。」

就算做出了錯誤的決定，只要回到過去，還是能夠重新來過。

如此強大而無規範的力量，只要是血脈稍濃一點的龍族都能輕鬆掌握。

「而龍族數量不斷銳減的原因也十分簡單，許多成員回到過去打算改變甚麼，卻再也沒回來，僅此而已。」

至於為什麼......看著窗外的濃濃夜色，悠夢的嘴角微微上彎。

或許只是，也有人不想讓過去被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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