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賣永恆的夢魘 - 籠中鳥（23）展翅高飛

「我......沒死？」

記憶停留在雷光吞沒視野的一瞬，倪安心有餘悸的打量著她所處在的空間。

一處不算寬敞的玻璃房，外頭乍看之下是藍天白雲，但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那都是由無數面的窗戶組合而成的。

在好奇心的促使下，倪安凝視著離她最近，也是最大的一扇窗。

窗裡是一處房間，一名虛弱的婦人倒臥在床上，一名少女隨侍在側。

活了兩輩子，倪安自然不會認錯，雖然面容稍顯稚嫩，但那名少女便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彷彿察覺到視線夾雜的恨意，有著一頭琉璃髮絲的少女轉頭看向窗戶，與倪安對上視線。

「隨意觀看他人的過去，這樣可不禮貌呢。」

突如其來的聲音嚇的倪安驚聲尖叫。

玻璃房中央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副玻璃棺材，雅菲絲推開冠蓋，緩緩坐起身子。

「雖然是最後一次，但也是我們第一次有機會好好談呢。」

看著同父異母的妹妹，不同於往日的易碎脆弱，酣眠過後，雅菲絲全身散發著可稱作朝氣的活力。

「你做了什麼？這裡是哪裡？」

看著雅菲絲的笑容，倪安胃裡一陣翻湧，不悅的問到。

「這裡是『窗內』，獨立於過去、現在以及未來的地方。」

隨手一波，無數影像自玻璃房的六面牆上顯現，每一面都播放著雅菲絲的某段過去。

「而你之所以能進來，是因為你也有一面『窗戶』。」

「什麼窗戶......」倪安滿臉寫著疑惑。

「不是一直隨身帶著嗎？從我回來開始。」

雅菲絲這一指，倪安這才發現，她胸前竟鑲嵌著一面小巧玲瓏的玻璃。

裡頭倒映出的景象，正是她前世最後一刻得滔天火海。

「這不是覺醒能力了嗎？為什麼沒跟爸媽說？」

對上倪安鐵青的面色，雅菲絲好像搞懂了什麼。

「原來如此，你以為這是前世，對嗎？」

或許是放下了心裡的重擔，本對一切事物都無比淡然的少女愉悅的笑出聲。

「已經踏出的足跡無法更改，就連那些神，也只是多了輪迴的機會罷了。」

「那是我的能力？」語句顫抖著，倪安有些錯亂。

她經歷的那整整幾年，甚至是臨死前的一切感受，都只是能力模擬出的？

「如果我的推論沒錯，倪家祖上應該有出過十分高等的先知，流傳下來的預知血統，也是父親經商致富的鑰匙。」

倪父可沒有什麼高超的手腕或是通天的人脈，有的只有那靈敏異常的直覺。

沈默許久，倪安睜著赤紅的雙眼，狠狠瞪著雅菲絲。

「你都算到了，對不對？」

所以才假裝順從，借食主的婚約逃過倪家一劫。

倪安緊咬著牙，即使覺醒能力又如何，到頭來她還是避開不了家族的覆滅。

賜予這種人強大的能力與順遂的命運，上天何其不公！

「怨恨我沒有意義。」雅菲絲輕輕一笑，「豐饒洞天的消息之所以會洩漏的如此之快，是你那烏托邦的未婚夫所為。」

「你說什麼？」

倪安有些慌了神，直搖著頭，嘴裡喃喃唸著，「......不可能......你別瞎說......」

他不會做這種事的，在她預見的未來裡，他自始至終都站在她這邊。

「這就叫愛情嗎？真是令人羨慕。」看見在倪安心底跳躍的火焰，雅菲絲毫不掩飾眼裡的羨慕。

她的人生或許只有短短數百年，但在經歷無數分歧後，她的感情已經所剩無幾。

諷刺的是，她所豔羨的事物，少有能持續存在。

這一次也沒有例外。

「最後，你還有什麼話想要告訴我嗎，倪安？」

看見雅菲絲臉上的笑容，倪安直覺不對勁，「你是什麼意思？最後？」

她還有好多事沒有弄清楚，那名金髮女子為何沒有出手相救、倪家覆滅的罪魁禍首到底是誰......

「這裡雖然獨立於時空之外，但是已經『毀滅』的事物，在這裏也不會重獲新生。」

可能一瞬間，也可能是幾秒，幾杯茶的時間，抑或是被孤寂折磨至發瘋的百萬年，沒人知道可以維持多久。

但是，終有消散之時，唯獨這點是確定的。

而倪安，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只能存在短短幾分鐘。

「我......要死了？」

「這可能只是夢，也可能是你的能力，我沒有決定何謂真相的能力。」看著倪安泫然欲泣的面龐，雅菲絲腦中劃過萬千思緒，最終選擇了安慰。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究竟恨不恨倪安呢？雅菲絲必須承認，她曾經是恨的。

無論是以死亡為代價，將那份誓約生效的生母，還是榨乾她利用價值的倪父倪母，抑或是無端痛恨她的倪安。

從稚嫩無助的哭泣，再到不顧一切的瘋狂，雅菲絲都經歷過。

即使進入學院，在那吃人不吐骨頭的煉獄中，她也沒有學會放下。

相反，她在每一步行動前都制定了縝密的計畫，即使失敗，也能將倪家以及敵人拖入深淵。

直到那團熾烈的火焰，惡名不下於她的狂女，向她伸出手為止......

在雅菲絲無聲的注視下，倪安的身軀逐漸碎裂，連帶胸前的鏡子一起粉碎。

最後，少女仍未得到她所希冀的真相。

「可以......幫我，幫倪家復仇嗎？」懷著些許不甘，倪安對雅菲絲問道。

雅菲絲沒有回應，只是略帶歉意的凝視著，目送她世上最後一位親人，自窗內徹底消逝。

「抱歉。」

伴隨空洞的二字在玻璃房內消散，雅菲絲手上的手鐲喀拉一聲，裂開了一條幾不可察的小裂縫。

她與倪家的誓約，就此結束了。

結束了。

在這個事實在雅菲絲心底浮現的剎那，映照過去的無數窗戶開始崩解，綻放出最初也是最後的光芒。

（條件滿足，能力【窺窗者】位階提升開始。）

雅菲絲已經超過五百歲了，不管何時提升位階都不奇怪。

漫天碎光如花瓣般簇擁到雅菲絲身邊，將她層層包裹。

躺在光輝編織成的繭中，少女就此陷入沈寂。

或許過了幾千幾萬年，也可能只過了一瞬間，一扇門於不遠處悄悄浮現。

無聲地轉動門把，胖胖的執事在門的另一側，有些疑惑的探頭往裡望。

「真是耀眼的光芒......」多洛爾先是驚訝，而後讚許的嘆道，「違抗命運的導引，卻沒有迷失方向，而是讓自己成為自己的引路光。」

當然，這一切都脫不了某個存在無微不至的保護。

轉向一旁的虛空，老執事和藹地笑道，「無論是作為朋友、夥伴，還是姊姊，您都擔當得起完美二字。」

沒有顏色的虛無中，一抹緋紅耀眼的火焰在空中搖曳著。

「……照顧好她。」

無聲的意志自火焰中擴散開來，多洛爾不禁莞爾，「身為執事，服侍客人以及主人是基本中的基本。」

戴著白手套的手指微微一彎，打出一聲清脆的響指。

一扇門隨即浮現在火焰旁，無人推動便自行打開。

「請見諒，比起作為一位長輩，我得先履行執事的職務。」多洛爾有些遺憾的鞠躬道，「希望下次與您見面時，我能有機會為您送上茶水。」

而不是送上逐客令。

多洛爾語畢，門扉隨即冒出一股巨力，將那團火焰以及自身完全吞噬。

看著已無一物的虛空，老執事再度行了一禮，而後將視線轉向另一處的光繭。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Ze3qGYuR

有別於先前對蘿卡分魂的敬意，他的視線摻雜了一絲複雜。

一方面，是意外且無可避免的麻煩。

另一方面，是耀眼而令人萌生保護慾的孩子。

真是熟悉……

沒有轉身離去，多洛爾久久站在門邊，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14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qzszq2X8i

一如當初，照顧那些還未離開此處的孩子一般。

在仿若無盡的寂靜中，多洛爾清晰的感受到了。

漫長的停滯過後，這座遺星樓中的時間，再度開始了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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