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整片宮殿建築的陰影之下,迷濛的光影之間,雨聲跟隨著荷蓮的腳步,走在殿宇間的通道上,穿過一座又一座深褐色的木柱方框。
隨著步伐向前,一座方框逐漸逼近,當你懷疑它是否足夠高到讓你從底下過,晃過頭頂時卻又高的讓你搆不著框頂的橫木。貌似不斷重複的景色周而復始,若不是石磚地上宮殿陰影偏斜的方向和最開始的時候不同,你很可能會開始猜疑,是否自己始終在原地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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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通道出現了幾朵白花。嗯?!白花的型態忽明忽滅,雨聲眨了眨眼睛,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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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白花還在!雨聲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隨著向前踏的腳步,花朵出現的位置從腳旁一晃而過。這些白花感覺和在黑市裡看到的有點類似,但品種明顯不同。雨聲暗自嘖了一聲,自己對於花的品種一知半解,要是以前有多了解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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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通道上又出現同樣半透明的白花,這回雨聲才想到可以試試用靈氣凝視。白花的樣貌一下子清楚了許多,幾乎像是有實體的花朵,只是花的邊緣仍然隱隱散發著柔軟的白光。為什麼說柔軟,那光芒既不熾熱,也不寒冷,唯有一種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氣息,像是暈染開了的蓬鬆絨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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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續往前走,白花的數量越來越多,先是零星散落的花點,接著花點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連成一片片花團,而花團之間的空隙,越來越細,直到通道兩旁幾乎成了花海。雨聲偶然一抬頭,才發覺甚至空中,都飄著不知從何處灑落的花瓣,在死氣蕩漾的微風中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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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海的白光雖不刺眼,卻也是一種通透的白亮,然而花海之外的宮殿陰影,卻仍是毫無生氣的死氣沉寂的黑。雨聲直覺的閃過一道念頭,為什麼光與暗能以這樣的方式並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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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道來到盡頭,花海的領域一下擴散開來。放眼望去,一座又一座的花山巒層堆疊。這裡感覺應該是宮殿後方的御花園?雨聲猜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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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蓮在最後一個木框前停了下來,轉過身來,退到一旁。雨聲注意到,當她的腳踏到原本鋪滿白花的地方,花海自動往後退了一些,花海邊緣以弧形的方式繞過荷蓮站立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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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殿下在等你。」荷蓮清幽的聲音略過雨聲的耳邊。她微微舉起手,指向花山之間的凹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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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是指我的先祖嗎?難道他還活著?雨聲半信半疑的穿過最後一道深褐色木框。目光往荷蓮指的方向看去,那裡除了數不清的白花之外,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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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雨聲想起了在雲山閣的經歷,也許應該試一試。他引動全身的靈氣,幾乎同時,眼前無盡的花山花海,像是和他的靈氣產生共鳴似的翻騰了起來。數不清的花朵碰撞發出轟然的聲響婉如滔天巨浪,嚇的雨聲不自覺的停住釋放靈氣的動作,而當他一停下來,花海的翻騰竟也變成了靜止的狀態。
雨聲深呼吸了兩下,試著鼓起勇氣再次引動靈氣,他很快便發現,確實整片花山花海會隨著他引動靈氣的程度而翻騰,但除此之外卻也沒有其他變化。
他回頭看了看荷蓮,她的手沒有放下來,仍舊指著花海中的某處。雨聲再次嘗試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仍然沒有看出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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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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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猛一抬頭,這是第一次,同時聽見墨燭和荷蓮的聲音。他們的意思都是要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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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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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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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他才發覺,剛才自己始終站在原地,試著往前走吧,雨聲心裡猜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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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念頭從腦海中閃過,這次試著邊往前走邊引動靈氣吧?沒等其他猜疑的想法跳出來,他隨即照著突然浮現的靈感去做。
當雨聲引動全身的靈氣,同時邁開步伐,周圍的景象開始出現不一樣的變化。周圍的花山花海在鋪天蓋地的翻騰之中,轉化成了另一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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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雨聲已發現自己站在一處雅致的御花園中,渾圓的月光之下,徐徐清風承載著淡淡的花香,然而空氣中好像夾雜了一些燒灼的焦味,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飄來的。
前方不遠處,是一整片遼闊的花池,清澈的水面上冒著許多巨大的荷花和蓮花。雨聲順著感覺走向水池,一條鋪在水面上的霸王蓮葉通道浮現在眼前。放眼望去,這些蓮葉似乎是直通像在花池中心的一座亭子。
雖然有點懷疑這些蓮葉是否撐得住自己的重量,但雨聲很快的轉念一想,這裡又不是現世,不能用以前的觀念來看待。既然都來了,就過去看看吧。如果真的能見到自己的先祖,那實在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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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上第一片蓮葉後,比想像中的還要穩固許多。該不會走到一半突然某一塊往下沉吧?雨聲還是無法控制腦袋冒出一些令自己感到害怕的念頭。所幸一路直達中心的亭子,這種猜想都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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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入口處之外,亭子的外圍都被欄杆環繞的圍了起來,欄杆內鑲了一圈鋪著軟墊的石椅。一個穿著素雅卻顯著莊重高貴氣息的女子正坐在石椅的一隅,倚著欄杆閉目養神。那女子烏黑的秀髮略梳成了中分,兩側的髮流鬆軟的順往腦後,又側梳至一邊的躺在左肩上。接著用一條雪白金絲帶束了一圈,便任由拖長的髮尾淌過胸前,直流於地。旁邊的椅墊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金雕髮飾,看來應該是那女子從頭上摘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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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先祖是一位女性?是否該叫醒她?雨聲站在亭子的入口處,不敢輕舉妄動。正思索之際,那女子忽然睜開雙眼,晶瑩剔透的眼眸,彷彿讓周遭的光線都黯淡了幾分。空氣中充滿了某種不知如何形容的氣息,真要試著描述,只能說這整座亭子,甚至是整片花池,都是屬於她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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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那女子的聲音比預期的還要更柔和一些,沒有像剛才的氣場那般凌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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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還沒回答,只見那女子的身影忽然移動道面前。若不是如同飛仙般往後騰起的髮浪,雨聲幾乎要以為她是施展了瞬間移動。髮尾落下之後,整齊的披在那女子的背後,托長到地上,一點也不凌亂。
近距離一看,雨聲注意到那女子的相貌,好像真的能找到一點外公的影子,也有一點神韻和母親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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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輩名叫葉雨聲,敢問前輩尊姓大名?」雨聲繞口的迸出了一句,語調莫名的奇怪,講出來的瞬間自己立刻後悔了。
不料那女子輕輕地笑了,笑的如此甜美。母親年輕的時候笑起來可能差不多是這種感覺?雨聲心理念道。
「我喜歡懂禮貌的孩子。」那女子轉身往回走,順著石椅繞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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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雖然沒有剛才那麼緊張,卻還是不敢隨便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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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你提早到了呢。」那女子沒有回頭,輕柔的聲音略過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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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雨聲還不知道怎麼開口提問,她又繼續說道:「這裡的時間和外面是不同的,一刻抵一年,你至少提早了十幾年……我想,這應該不是你第一次見到我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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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話音剛落,雨聲的頭抽了一下,先前浮現過的畫面再次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但這次更加清晰,但是那究竟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卻完全想不起來。
「抱歉,我好像真的有見過您,但是我完全想不起來是什麼時候發生的……」雨聲回答道。
那女子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看向他。
「有時候會有些記憶突然冒出來,但我明明還沒到那些片段畫面中的年齡,那種感覺有點像是『前世』,卻又不是……也許換個說法,就像是我重生回到過去的某個時間點……」雨聲一講完,突然有點被自己嚇到。自從陷落地宮以來,除了和盈月提過之外,他從來沒有打算和任何人講這些事情,怎麼會不自覺的就全部講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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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女子微微皺了皺眉頭,從她的神情來看,她好像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雨聲正想要開口問,她連忙提手阻止:「孩子,見到你我很開心,至少可以確信我和『他』的孩子有好好活下去……」
她給了雨聲一個溫暖的微笑:「我知道你可能有許多問題想要問,但是那些問題並不適合由我來為你解答……」
原本想問的話,就這麼吞了回去。雖然有點遺憾,但是雨聲從她的眼神中,似乎隱約能明白她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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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了,雖然你提早來了,但所剩的時間不多,我們還是及早進入正題吧。」那女子走到亭子的中間,說話的同時,也招手要雨聲過去。
雨聲走到那女子面前,那女子引動全身的靈氣,白色的光芒頓時充滿了整個亭子。光線退去之後,只見那女子從胸口的靈氣之間抽出一把微微散發著藍色光芒的長劍,劍鞘呈現出一種剔透的藍黑色,而柄是銀色的,柄面上面鑲著青玄玉。
「這把劍名叫『諦噬劍』,是咱們姚家代代相傳的靈武。」那女子說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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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聲看起來有點猶豫,頓了一會,他開口問道:「抱歉,我只是在想……為什麼不交給您的孩子呢?如果我是您的後人,那表示您的孩子肯定有順利長大成人,後代才會一路延續下去。」
那女子嘆了口氣:「曦兒年紀還太小,沒有力量也沒有資格承受『諦噬劍』,並且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
雨聲想起剛才在花池外邊文到的焦味,又想起雲山閣那本書描述的故事,很可能是月荷城已經被圍的時間點。
「可是,我怎麼知道我是否有資格承受呢?」雨聲看著那柄劍,很清楚感受到其中蘊含著強大的靈氣,他不禁擔心自己是否能承受得住,除了力量之外,也不知道「資格」只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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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堅定的說道:「我依照上天的啟示發動了仙法,因為我相信未來的某一天,曦兒的後代之中一定會有某個人,能劃破時空來到這裡。如今那個人便是你『葉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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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如果您相信我可以的話,我也願意試試看。我該怎麼做呢?」雨聲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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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臉上流露出一種堅定卻又參著點哀傷的神情。
「你只要用靈氣握住劍身,『拿過去』就好了。」她微笑著伸出握著劍的右手,遞向雨聲。
雨聲戰戰兢兢的引動全身的靈氣,用雙手接住,兩手接觸到劍身的同時,直接被緊緊吸住,他感受到一股巨大的靈氣和自己的靈氣瞬間攪成了一團,整個人像是陷入兩股暴風圈之間。周圍狂風大作,強近的氣流在身邊迴旋的沖上天際。風暴之間,雨聲看見那女子望著自己,堅定的點點頭。
他試著把劍拉向自己這邊,那女子已鬆開握住劍的手,然而劍身卻緊緊吸住她的手不肯放開。雨聲再試著將靈氣注入劍裡,整把劍開始劇烈的震動。
隨著靈氣逐從劍中滿溢出來,甚至將劍全部包覆住,劍身的震動逐漸趨緩,最後不再晃動。於是雨聲決定再試一次,他瞇著眼睛,用充滿靈氣的雙手用力往回一拉。
忽然聽見某種撕裂的聲音,雨聲猛然睜開眼睛,只見那女子吐了一口鮮血,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雨聲直覺的意識到,『諦噬劍』早就和她的靈氣和精神緊緊融合再一起,這種狀態很可能是任何人都無法將「靈劍」奪走。所謂的「代代相傳」恐怕除非原持有者的死亡,否則靈劍也不能傳承下去。如果有人試圖用力量強行奪走,那原持有者很可能會因此而死。雨聲整個人慌了,他怎麼敢做出傷害自己先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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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絕對……不能鬆手……」那女子在靈氣和精神被撕裂的巨大痛苦之中,仍用盡全力對雨聲喊道。
「可是………」雨聲聽見她的喊聲,便不敢放開靈劍,但是他怎麼可能做出噬親弒祖這種天理不容的事情。
「孩子……即使是死……我也情願把『它』交給你……勝過被『莽』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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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聽見鬼域之王的名字,雨聲大大的震驚,同時大腦卻運轉的飛快,難道圍城的那位新興的世家首領就是……
轉瞬之間,雨聲整個人清醒了許多。他明白先祖的用意,即使千百個不願,但城破在即,這場透過先法的跨時空相會,應該是先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雨聲含淚再次引動全身的靈氣,這應該是最後了,他開口問道:「可以請問您的名字嗎?我會永遠存記在心裡。」
那女子欣慰的點點頭:「我是花麟谷月荷城之主『姚玉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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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行熾熱的淚水劃過雨聲的臉龐,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將靈劍拉向自己。先祖姚玉縈在最後一刻,也承受不住靈魂撕裂的力道,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聲。
靈劍和她分離的剎那間,兩團巨大的靈氣如同毀天滅般的往兩邊爆炸開來。
仙法創造的時空被打碎,姚玉縈整個人從亭子裡被彈飛出去,落入盛開的巨大荷花叢中。沁冷的水中,一道傳音捎給了花池中的百花之主:親愛的荷蓮,我將我的身體給你,請守護好月荷城,直到他來見我的的那一天,這是我最後的……遺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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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年後,早已乾固的花池只剩下整片巨大的坑,雨聲從坑的中心點,整個人被摔飛向坑邊。荷蓮見狀連忙用身法奔行過去,從空中將雨聲接住。然而那爆炸噴飛的力道過猛,連同荷蓮也一起被帶的往後飛騰了一段。最後兩人落在坑外的大石磚地上,又翻滾了幾圈才停下來。
雨聲躺在地上,睜開眼睛,荷蓮正跪坐在一旁,從上方看著他。
「歡迎回來,從現在開始,在下將會稱您為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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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荷蓮的臉龐,那的確是先祖姚玉縈,雨聲整個百感交集,淚水無法控制的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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