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泰極拾起落在地上的開山刀:「原來你也有蠢的時候。」開始割開黏膜。
「痾……我是幫你找空檔。」
突然發生一陣刺耳如指甲刮過黑板的鳴響『嘰────』苟延殘喘的蟲耗盡最後一絲氣力,倒下。
「幹!這是什麼?」
「我不知道!」游達連忙忍痛站起:「但我覺得不太妙……」
直到現在兩人才發現自己已經與其他人走散,游達環顧四周,聽見剛才那吃人的窟窿與民房發出了一陣陣的騷動,不必燈光照明兩人也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傾巢而出。
泰極將不知名的女人一把甩上肩頭,沒命似的往街道的最末衝刺,從前總認為有一天走在一條鮮少人跡的街道是舒服、愜意的,不過如今兩人奔跑在這條毫無人跡只由幽幽月光領引的道路上,卻沒有這樣的感受。
只有月光和手中的燈光,舉目所見沒有任何民宅亮起,其餘人們都死絕了嗎?大家都誤入蟲子的陷阱嗎?還是那些倖存者決意放他們自生自滅?各種想法一閃即逝,游達晃晃腦,這些都無濟於事,此時該專注於怎麼活著。
惱人的爬娑聲又再次響起,起初細如耳語,如細雪紛紛,如大雨傾盆襲捲而來。
游達向後一瞄,朦朧的黑影由一路避開的洞口裡爬出,爬出,爬出,游達無暇去計數確實的數量,若他們有眼睛此時是否正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
泰極看游達沒有跟上便也停下,氣喘吁吁的問道:「幹……是要……跑到哪?」泰極目睹數十隻怪蟲正向他們襲來:「幹!什麼……」數量似乎還在增加。
「走小巷!快!」游達迅速鑽入前方不遠的一條小巷中。
巷弄不寬,兩人並肩而過都略嫌擁擠。怪蟲的速度超乎預期,兩人才剛進入巷子蟲便殺到,如餓狼撲羊般跳向游達,他往旁一閃身子緊貼牆面,怪蟲撲了空,游達手起刀落,一連砍了數刀才砍下了蟲首,綠血由斷口汩汩流出。
巷子過窄,蟲子的六肢過長只能夠一隻隻跳進來。群鬥,人類或許不是牠們的對手,但單打獨鬥卻就未必了,游達便是這樣計畫,利用這樣的地形或許可以爭取一些時間,或許,在最糟的情況下,可以讓一個人有機會先逃走。
怪蟲一點也無懼游達手上的兇器前仆後繼的補上,不停發出刺耳的嘰嘰聲,兩人一面抵抗一面朝著小巷的出口邁進。
一肩擔著不知名女人還必須戰鬥的泰極開始感到吃力,他轉身向後,游達補位掩護,出口近在眼前「幹!」突然一道黑影一晃,一陣嘰嘰的尖銳聲響,巨蟻阻攔了他們的去路。
就當兩人陷入絕望之際,一陣爆竹聲響傳來,擋在出口的怪蟲也隨著聲響身上爆出一個個綠汁窟窿,蟲子變成一堆鮮綠的碎肉,兩人也不在乎那些聲響究竟是什麼東西,連忙衝出巷子,還來不及看清,一個燦爛的光點吸引了他們的目光,游達看見一團正在燃燒的火球飛越過他們的頭頂,如同快轉的一天日出到日落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火焰落在巷弄之中,一觸地隨即轟然一聲迸出熊熊火焰,構成一道火牆將怪蟲封鎖在小巷之中。
數道燈光打在兩人身上,死裡逃生的情緒還停留在他們的臉上以及血液之中,兩人貪婪的呼吸彷彿下一秒便要喪失這樣的權利。一群身負大小背包的中年男子拿著各式的器具,上頭都沾染著鮮綠的汁液,顯然他們也經過一場奮戰,其中體格最為壯碩,舉著一把輕機槍的男人說:「走!動作快!」
數道燈光銳利的切割著黑暗的路面,一個縱隊,正全力的向前衝刺,不久,一座有著燈光的建築群在他們眼前出現,游達兩人像是原始人看見火焰一般,心中激動莫名。
鐵閘門發出一陣呻吟,游達兩人進入一個歐式風格的社區,呈ㄇ字型,圍出一個約莫五個籃球場大小的庭院,近百人面無表情或坐、或站、或臥的散布在內,靜謐的有如墳場一般。游達想起了一段歷史,在歐洲黑死病肆虐的年間,那些倖存的人們那時是否如同這些人一般這樣徬徨恐懼,恐懼未知,恐懼失去,恐懼沒有明天。
游達兩人像其他人一樣隨地並肩而坐,兩人的身體都疲累不堪並充滿大小不一的傷痕,他們同時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相視一會兒笑了出聲,兩人疲累的相擊拳頭,彷彿剛打完了一場球賽,只不過他們贏得的是生存的權利。
一位難得有著表情的中年婦人以及救起兩人的男子走來,歲月在她有些福態的臉龐留下了斑駁的記憶,一頭這年紀不陌生的捲髮。她微笑著,皺紋將她的笑容刻劃的更加深刻,游達沒看過德瑞莎修女,但他相信她就該跟這位婦人如出一轍。
婦人向他們說:「感謝上帝,讓你們平安。」
一尊猶如黑檀木所雕刻而成的中年男子,粗獷的刻痕是一束束精壯結實的肌肉,在黝黑的膚色下雙目顯得格外晶亮有神,頂著一頭宛若黑色的小麥草茂密又整齊的平頭,用著如陳松勇那樣本土豪邁嗓音向兩人說:「這是這裡的主人,劉姐,我是張彪。」
游達回應:「我叫游達。」
「何泰極。」
婦人微微笑。「我只是這裡原來的住戶罷了。」說著劉姐遞來了兩杯蒸騰白煙的咖啡,香醇濃郁的香氣瞬間籠罩兩人:「感謝上帝,我們這裡十分幸運地沒有斷電,還有些食糧可以食用,喝杯咖啡壓壓驚吧。」
張彪用著他那如陳松勇般的海派嗓音說:「這兩個小子我看也該感謝上帝,被一大群狼蟻追殺竟然還活著,真是福大命大!」自顧自地點上一根菸。
「狼蟻?」游達疑惑道。
「不知道是什麼人替牠們起了這個名字,便也就這樣叫了。」劉姐和藹的解釋。「很幸運我們並沒有被牠們截斷電纜。」
劉姐仍舊是一臉和藹的問道「有甚麼樣的理由讓兩位一定得放棄庇護而不顧危險的在外呢?這該說是勇氣?還是年輕人的傻勁呢?」
「傻……」泰極用種似笑非笑的神情斜眼看著游達。
游達對此不以為然:「有個人我必須要找到她。」
「什麼人?」
「她叫游子婷。」
「游子婷,是護校生嗎?」張彪海派地問道。
「對!」游達彷彿看見一道曙光:「你知道她嗎?」
張彪呼出一口白煙,笑道:「當然,她跟我一起到這裡的。」
女孩胸部平靜和緩的起伏,一身髒汙不堪的衣物已被換下。床沿坐著一個綠格紋衫、牛仔褲顯得有點男子氣的馬尾女孩,隔著膠框眼鏡的大眼透著憫憐,一雙不符年齡顯得略為粗糙的手,拿著濕潤的毛巾仔細地擦拭臥床女孩的臉上的髒汙。
簡約風格的房門倏地開啟,馬尾女孩被這突然其來嚇得手巾掉落。那人佇立門口多時,影子的起伏透露那人的情緒激動,女孩終於看清那雙泛著淚光的眼,連忙撲上去將其緊緊擁抱:「哥!」彷彿下一秒游達便會消失不見。
張彪站在游達背後,看著這幅兄妹重逢之景嘴角微微上揚。不知在向誰說:「在怪蟲消失的那段時間,我在路上看見她,那時她也正在找一個人。」
游達聽見連忙將懷中的子婷拉開,厲聲道:「妳是白癡嗎!不知道危險嗎!」
游子婷不甘示弱的反擊:「你不也是一樣!」
「好了、好了。」泰極在一旁打趣的圓場:「兩個都是白癡,別爭了。」眾人相視莞爾。
突然床上的女孩悠悠轉醒微微睜開雙眼,隨即如遭電擊般彈坐起,雙手不停的在空中揮舞閃避,發出無聲的吶喊。子婷見狀連忙坐上床沿,那雙略嫌粗糙的手掌輕輕的握住女孩的手。「沒事了……」女孩身子仍舊晃動著,子婷便用另一手將女孩摟入懷中。「沒事了,沒事了……」顫慄開始在溫柔的體溫下逐漸融化,化作淚水奪眶而出。
像安撫著初從噩夢驚醒的孩子般,子婷輕柔地撫著隨著淚水起伏的背脊,但眾人明白她所經歷的不是夢,沒有人嘲笑,只有滿滿的憐惜,不僅僅是對女孩,也對自己至今所經過的一切。
兄妹交換了眼神,游達便向泰極與張彪使了眼色,眾人靜靜地退出房間,游達輕輕將門帶上,阻擋那寂靜無聲的淚,也將自己淹沒。
月已西沉,時光悄悄地來到深夜,寬廣的歐式庭院中的所有人在這蘊含過多悲傷而略嫌溼濡的夏夜裡難以安眠,三人如是,靠坐在庭院的一角,沉浸在各自的思緒,共同品嘗著沉默。
歡迎來玩
http://www.facebook.com/aerysdream
ns 15.158.61.4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