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退出大門沿著校園繞走。夜晚帶著幽靜的校園總是令人想起許多恐怖傳說,此時游達卻感覺沒有一則比眼前所見還要真實恐怖。
轉角,一陣聲響由白絲蔓延的窗口傳出。兩人交換眼神片刻,游達劃破這幻想與現實之間的蛛絲屏障,頓時兩人心臟如鼓般激烈搏動,屏息凝視著教室另一端的狼蟻群正將一個個人繭搬運至教室內。
對於蟻類最基本的認識部分便是其擁有組織分工的特性,巢穴也擁有不同功能性的穴室,而現在兩人所見似乎就是用來儲存食物的空間。
游達在窗外觀察到繭的數量不多這間糧倉該是新闢的,也注意到三隻還未見過的蟲,有著螞蟻的身軀,腹部末端卻延伸出蠍子一般的刺尾,四對細長的節足將牠有如一隻畸形蜘蛛,三角錐形的怪異腦袋長著老虎鉗般的顎,仍然沒有任何像是眼睛的構造。
蠍蟲利用前兩對足自狼蟻那接過繭,接著吐出白絲再次將繭包裹的密不透風,再交給另一隻吊掛在天花板上相同的怪蟲,將其黏吊於天花板上。
一個個的繭被黏掛在天花板上,恍若帶著血色十足相似人類的牲畜屠宰場,只是上頭不是鮮血淋漓的屠宰豬肉,而是一具一具帶著餘溫的人類屍繭。游達兩人看著第三隻蠍蟲將蠍尾刺入掛好的繭包中心頭立時顫動了一下,救贖的希望隨著繭的靜止一同死去,沒有繭在活動,一切結束。
游達兩人認識到自己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冒險的理由,泰極雙手緊握不忍繼續看著,游達彷彿聽見在他心中那股哀慟嗚咽,自己的心境何嘗不是這樣。
游達默然自背袋中拿出出發前在超商準備好的,一瓶塞有布條的烈酒,對著那些不再有機會的人們說:「願你們安息……嚓!」此舉如晴空中的一記響雷,蟲群馬上被突如其來的聲音所吸引,幾隻狼蟻倏忽躍來,撞上玻璃窗噴濺一地碎玻璃,所幸還有一道防盜窗架在阻擋。
突來舉動嚇得何泰極破口大罵:「幹!你幹嘛!」
數隻狼蟻彷彿鬥牛一般不停的衝撞窗口,玻璃已經完全碎裂,防盜窗架也已經到達扭曲將至極限。
「嚓!嚓嚓!嚓嚓嚓!」打火機發出數道脆響,激起一陣火花卻遲遲升不起火苗。
「馬的!你搞屁啊!」
「這不是新的嗎!為啥沒火啊!」游達邊叫,手中仍然不停打火卻依舊點不著。
「幹!拿來!火都不會點,耍什麼帥啊!」酒瓶一到何泰極手中兩三下便燃起火光。狼蟻正從已經剝離成一堆廢五金的窗架中鑽出。他猛力投出直接砸上已經鑽出半身狼蟻,火焰驟然爆發燒得蟲子唧唧哀鳴,掙扎扭動。周圍繭絲碰火即燃,火勢瞬間變猛數倍,迅速地蔓延開,不消片刻整座校園陷入一片火海。
何泰極對著游達凸出中指:「幹!沒開瓦斯!」兩人還未從這九死一生的刺激中回復過來,周圍空氣已炙熱得令人無法忍受,濃密的黑煙與焦臭也燻得兩人眼淚狂流、不停咳嗽。何泰極一把拉走游達:「閃啦!」
突然兩人感覺到眼前正在燃燒的校園深處傳來劇烈震動,後方的校舍驟然炸開,燃燒的建材漫天四散,一張正在燃燒的木桌掉落在兩人腳前,眼前所見比起這更是驚人。
一隻冒著黑煙、大小有如公車一般的巨蟻,舉起身軀掀翻燒得支離破碎的校舍,由火焰中匍匐而出,發出一聲淒厲的痛苦哀鳴巨響便頹然倒地,頓時兩人眼前飛灰如霧;火星似螢舞。
「幹!超大!」
「有點不太妙……」
煙塵朦朧,但在火光的照映下兩人清楚地看見大蟲身上的影子,一隻隻狼蟻、黏液蟲正藉著大蟲的殘餘身體逃離火場。蟲群冒著輕煙,發出十分暴怒的唧唧怪叫,甫逃出的狼蟻立馬朝著兩人躍奔而來。
「靠!快閃!」
「早跟你說了要計畫!」
「幹!這你搞的!」
「跑啦!」
滿目瘡痍的街景退後,了無生氣的樓房退後,漆黑的流雲向後奔騰,兩股求生的意念死命向前。
另一種面目的死神在車頂跳躍發出的劇烈聲響逐漸逼近,用盡全力衝刺十分多鐘的兩人呼吸都開始紛亂。長期從事的登山訓練與活動使他們的體能與持久力優於一般人,不過爆發力卻如同一般人,經過如此劇烈的短程奔跑,即使是受過短暫拳擊體能訓練的何泰極也吃不消,何況沒有受過任何特殊體能訓練的游達早已臉色發白近乎昏厥,全靠何泰極一手拉著他一起拼命的逃。
「哈!哈!哈!哈!進!」游達大口喘著粗氣彷彿世界無氧,兩人鑽進一旁的小巷,竄到另一條能夠四輛小客車並行的大街上。
一棟企業大樓坐落在他們眼前不遠的地方,何泰極當機立斷立刻揹上游達衝入大樓之中。
一地狼籍的大廳潑灑上了夜色,黏膩濕漉的風帶來一陣淒涼,令人毛孔瞬間緊縮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恐懼油然而生,並非為了那些神神鬼鬼的傳說,而是造就這景荒僻的真實。所幸手中的燈光尚在,可以驅逐部分來自人心對黑暗產生的原始恐懼。
既然蟲子是聽聲辨位,躲藏在建築越深聲音就越不容易被發覺,況且兩人實在已經無力再逃。何泰極肩揹著仍舊上氣不接下氣雙腿發軟的游達,鼓起勇氣朝內部蹣跚走去。
匡啷一聲安全門開啟,兩人像是斷了線的魁儡應聲倒地,體能已超過了極限。游達感覺自己彷彿在經歷傳說中的鬼壓床,全身汗水淋漓,意識朦朧混沌,肢體不聽號令,連指頭移動分寸都不能,下肢彷彿消失一般失去知覺。
何泰極雙腿一軟,癱坐在門邊喘著大氣:「幹……我們……哈……一定屬貓……哈……有九命……」
臉色蒼白的游達只是笑笑答不上話。
突然一陣吵雜翻倒物品的聲響接連不斷,彷彿有一群人正在相互鬥毆,傳出幾聲哀號,樓梯曲折的末端匡噹一震,一個手提長刀的少年落在樓層之間撲上牆面。
腳步未定便回頭上望,立時往旁閃去,隨即一條巨物也飛撲而下,猛然撞上少年方才的位置震出巨響。衝力使牠在半空中蜷起、落下時發出一陣怪叫。
巨獸一落地,少年便迅速朝牠衝去。
「啊——!」手中長刀毫無滯礙地沒入巨物體內,怪物吃痛怒吼,向上扭動身軀,長刀順勢下拉,墨綠噴湧而出,拉出一道幾乎斷首的創口,還來不及哀嚎便倒地死去。
那是一條巨大的膚色蠕蟲,皮下密布暗青色的紋路像是某種巫術騰紋。
少年渾身一片墨綠黏液,呼吸渾厚,手握長刀,猶若一尊碧綠戰神像:「快走啊!還呆什麼!」少年領著兩人逃往更高的樓層。
一陣悶雷在滾滾黑江中震盪。
雷聲陣陣,宛若上天嚎啕,接著淚水滴滴答答的落下,不知是為了喪身火海的蟻群,還是無辜喪命的亡魂。
不知道已經跑了多久他們來到了某個樓層,這是一間大型的辦公室,近百坪的空間被塑膠隔板隔出數十個像棋盤一樣井然有序的小空間。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腥臭,整個空間就像電影裡的大滅絕場景,除了凌亂還是凌亂,四周散有發黑血跡;佈著繭絲,這裡也曾被侵入過。
帶刀少年走入查看沒有發現異狀便叫兩人進來,隨意找個角落坐下稍作歇息。
何泰極一把放下游達使其摔倒在地,痛的游達發出一陣哀嚎,自己一屁股坐下說著:「幹!累死了!摔你一下算便宜。」
一連爬了數個樓層反倒換何泰極吃不消,游達一路都被他肩上來雖說四肢還是有些無力但意識已是清醒許多。
就當游達費力地調整自己的姿勢到面對兩人靠著隔板坐,正想要問些什麼時,少年遞過一瓶水率先開口:「喝點水,恢復快些。」
游達早已是口乾舌燥,此時簡直就像是看見救命仙丹一樣,接過便大口大口的灌起來。
「我是游達。」游達用下巴點了點:「他是何泰極。」泰極疲累地擺擺手算是打了招呼。
「我叫王鐵君,也是在逃難的人。」少年頂著如軍人一般的平頭,健康的膚色下藏著結實的肌肉,不高的身高使他更顯得精壯,雙目目光銳利神情冷峻。
王鐵君一行人是在第一波襲擊下的倖存者,在襲擊發生時他在自家道場中,道場的人們拿起手邊的武器奮勇抵抗而存活不少人,他們在夜裡遷移移動尋找安全的棲身之所。
不過在之後幾天,再厲害的隊伍也難逃劫難。
他們的防線遭到發狂群眾突破,狂人無視自身生命的攻擊令他們受到重創,並且那些貌似癡肥蜈蚣的寄生蟲在原先宿主死去後便迅速轉移到最近的活物上,死亡與新生交替不停,狂人的數量絲毫未減,生存人數所剩無幾,他們繼續逃亡。
這夜,王鐵君一行人行至這棟大廈外時突然遭受狼蟻群的襲擊,大部分的人與王鐵君一起逃進這棟大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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