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百甫全程眉頭緊鎖不發一語,太過安靜如同山雨欲來的前兆,注意到的君硯淡淡的開口:「那些話我們都聽習慣了,你以前待過美洲燈塔,應該也聽過不少才對。」
知道這句話是對著自己說,雲百甫沉默了一會,拿了乾淨的紙巾給安東擦嘴,「我還是沒辦法習慣……」
君硯和終於好一些的安東抬起了眼看著雲百甫,他像是吃到了苦膽,「我知道這些話都是不實的評價,沒必要太放在心上。但我就是會生氣,他們憑什麼這麼說你們?如果不是安東,他們的兒子早就沒命了,如果沒有君硯的越野車,他們哪能這麼快下山?為什麼他們能覺得這些都是應該的?甚至我們和他們都是陌生人!」
雲百甫知道安東會幫助孩子幾乎是下意識,根本沒有想要和對方要任何好處,但不代表他應該受到這樣的對待。
如果就平時他大可以當作沒聽見離開,可那對夫妻是受到幫助的人,他無法忍受他們明明是受到幫忙還要擺高姿態的模樣。
在車上也是明裡暗裡貶低尋燈人。
『你們有這樣的能力幫助人是應該的,再說你們有這些奇怪的能力,應該要避免我兒子溺水啊!政府給你們這麼多薪水是幹嘛的?』
『這台車要價不斐吧,尋燈人的油水可真不少。』
『也只不過是有些飛天遁地的能力,怎麼就把自己看得這麼厲害,欸我跟你說我現在在錄影,如果你敢敲詐我……』
『如果你將影片發布出去,相信你很快就會收到法院傳票。』雲百甫停在醫院急診門前,轉頭對著那對夫妻微笑,『我以為不需要將在美洲用的手段帶來台灣。』
那對夫妻臉色發青,他們發現車門打不開,開始對車內的雲百甫大罵,而雲百甫並沒有太注意他們罵了些什麼,只看到孩子臉色越來越蒼白,冷冷地提醒一句:『你們孩子情況好像不太樂觀。』
他們瞬間沒了聲音,看著坐在他們中間的男孩臉色發白,聲音微弱的說:『爸爸媽媽別這樣,剛剛是哥哥他們救我的不是嗎?』連個不滿十歲的孩子都比他的父母有教養,甚至天真地抬頭望著剛才錄影的父親,『我想下車,刪除影片有很難嗎?爸爸不會的話,我可以來。』
之後雲百甫是盯著他們將影片刪除才解開車鎖,他們抱著男孩罵罵咧咧下車,還大力地甩上車門。
本來一開始雲百甫開回去的速度很正常,但越想越氣,就這麼一路飆車上山。
上山之後還正巧看到安東難受非常的模樣,又氣又替他們難過的情緒在心中層層疊加,卻又無處宣洩,如同一棵巨大的石頭壓在那,喘不過氣來。
這是他第一次這麼直面人的惡意,過往在美洲幾乎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燈塔就是個保護圈,保護著尋燈人不會受任何惡言惡語的地方,在這裡工作的人幾乎都對尋燈人很友善,而雲百甫帶著孩子們出任務時,也很少有機會面對普通人。
美洲對尋燈人的敵意比任何地區都來得深,所以雲百甫在這樣的前提下,很多時候都會刻意去避免這樣的衝突與惡意。
可在相對友善的台灣這邊,他頭一次無法遏止心中的怒火。
直到在君硯的問題之下才將那股無處宣洩的怒意發洩出來,壓在心裡的石頭也輕鬆了一些,眼前的搭檔們都看著他,安東是顯而易見的擔心,君硯則一直都是那樣的表情。
如同平靜無波的靜水,安靜的看著他,卻帶著一絲安撫的力量。
君硯這是故意讓他說出來嗎?雲百甫將臉埋進手心中,再怎麼樣也不應該是君硯與安東去承受他的情緒。「抱歉,我太激動了……」
「你餓了嗎?」君硯站起身子。
「什麼?」
「現在也沒有其他人在了,我去把剩下的肉烤一烤,待會你就有體力可以玩水。」
「我沒有想要玩水了!」都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知道這水道底下暗流湧動,他才不想安東為了救他再次變成人魚。
「那太好了。」君硯勾起唇角,「反正吃點東西總會好一點,你在這再陪一會安東,他變回人腿後還要一段時間才有力氣走路。」
「安東。」君硯離開前拍了拍安東的腦袋,「該說的還是要說,你看百百都為了你氣成這樣了。」
「我不是……」雲百甫還想要辯解,但他確實就是被那對夫妻激怒無誤,也只能張著口目送君硯走上階梯。
君硯一走,雲百甫和安東之間的氣氛凝結起來,安東像是有很多話想說,但又緊閉著嘴不發一語,雲百甫想要打破這樣的氣氛,正打算開口時,安東也跟著開了口。
「你的返祖副作用一直都這麼難受嗎?」
「百百我有件事情要和你說。」
他們之間又安靜下來,雲百甫看著緊張的安東,慢慢坐了下來問:「你想和我說什麼?」
「我想回答你的問題……我不喜歡水是因為我小時候是被綁架的,有個醫學博士很喜歡人魚,他透過基因檢測誘拐那些有人魚基因的小孩,而我是其中一個。
那個男人將我與其他的小孩泡在水裡,為了防止我們爬上乾燥的池面,他打造了一個低矮的水池,迫使我們只能坐在水中,想要移動就只能用爬的,但用爬的他會生氣,會責打我們的雙腿,說我們不應該有雙腿,可是傷口會在水中浸爛發炎……」
安東想起那張模糊的臉顫抖了幾下,雲百甫立即紅了眼讓他不用再說,但安東想著既然都打算說了,不如坦白到底,笑著搖搖頭,繼續說下去。
「我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返祖的,當我意識過來的時候雙腿已經變成魚尾,而那座水池中就只剩我一個了。
在我被囚禁的三年中,我有兩年的時間都是人魚的樣子,一泡在水裡我就會想起那座水池、那個男人。」
想起那座水池是壓迫,想起男人是噁心,所以他幾乎不願意泡湯池。
「對不起。」雲百甫啞聲道歉,安東則慢慢地動了幾下腿,一動就椎心刺骨的疼痛已經沒有了,他笑著搖頭,「我才要道歉,其實只要泡在水裡恢復,副作用就不會這麼大了……」也不會讓雲百甫這麼操心。
如果他就這樣冷眼看著那個孩子淹沒,也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情,但是他一看到孩子在水中載浮載沉,就會想到那些曾一起泡在水中的「朋友」們,便沒有思考後果,直接跳下水救人。
他曾想過他早一天返祖的話,那些孩子們是不是就不會死在水中,但西班牙燈塔的局長和他說不會有這樣的結果,那些孩子們依舊會泡在水池中,等待他們的不是死亡就是返祖。
可安東並沒有和雲百甫坦承一件事情,連君硯也不知道。
他撫著有些飢餓的肚皮,打算讓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裡。
「你們談好了嗎?」君硯的聲音從洞窟的上方傳來,「安東你不能動的話就讓百百背著你上來吧,我肉都烤好了。」
「我可以動!」安東在雲百甫的幫助下站起身,和眼眶依舊泛紅的雲百甫來到君硯的身前。
君硯並沒有詢問他們說了什麼,也沒有問雲百甫為什麼是這樣的表情,她將分好的烤肉遞給他們,聳了下肩頭。
「吃吧,一切都會好的。」
明明是敷衍的安慰,卻讓雲百甫與安東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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