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由生命催動而流動的金色大河,流動於地層之下,分支出不同的命運與輪迴,「地府」因應而生,從遠古遙遠星際到訪的「神祇」們,在這地層下扎根,成為人們口中的地獄,審判死人善惡之處。
如大海般的黃泉分支遍佈整個地球,也如地球上的大海一般,有些分支會匯聚成湖,而無法流通之處會聚積無法前來審判的靈魂,進而成為怨靈的聚集之地,形成瘴氣。
本以為瘴氣只會引響地上世界,可他們地府也會受其影響,居住的地方開始有黃泉滲透,為了解決淤積的地方,黃泉往地府的方向延伸。
作為並非地球最原始的存在,黃泉會侵蝕他們的生命,所以地府的神祇們特別會去注意淤積的地方,而他們發現人類也討厭黃泉淤塞所產生的瘴氣。
人類開始用些俗稱「儀式」的力量去疏通黃泉,讓黃泉的分支得以流動。
地府就這樣與黃泉相安無事許久,直到日本這塊土地上的淤塞出現問題,一直負責疏通的「地藏」消失,當地府前去了解狀況時,才發現是淤塞處上的村子出了問題。
那得從一名少年與生長在那塊土地湖中的少女的相遇說起。
「今天我跟著父親去掃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家的掃墓方式和其他家不一樣。」少年趴在湖邊與露出半個身子的少女說話。
少女唱了幾句,像是在回應,可惜少年聽不懂,只能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問了父親他砸碎的東西是什麼?他說那是祖先的棺材,是用我們家後院池子底下的碎石做成的,他說要為地藏王菩薩鋪路,迎請菩薩歸來,我們家才能興盛。」
「我覺得父親在騙我就去問祖母,祖母也是這麼說的,但她說迎請菩薩歸來不是為了興盛,而是為了村子。祖母拿了一本書給我看,裡面生字太多了,我看不懂。」少年眉頭皺在一起,手上抓著祖母交給他的書,他翻了一頁湊到少女面前,「你看得懂嗎?」
少女很認真看了一會,隨後抱歉地搖了搖頭。
「祖母說我一定得看懂這一本書,還要傳承家裡的掃墓方式,不然村子會有大災禍。」少年感到麻煩的噘起嘴,正想和少女抱怨些什麼,遠處傳來了呼喊:「藤原少爺──您在哪裡?老夫人有事情要找你!」
「糟糕!被祖母發現我把這本書帶出來了!」少年慌張地將書藏進懷中,他起身一邊跑一邊對著少女揮了揮手,「明天我還會再來的,再見!」
少女對少年的背影唱了幾句後,潛入水中,忽然水面濺起水花,隱約之間能夠看見橘紅的大魚尾。
姓氏為藤原的少年從沒和少女說過自己的名字,他仍舊每一天都會來找水中的少女說話。
「父親他娶了一個女人,說我需要母親的照顧,可是他不知道我有祖母和他就好了……」
少女日復一日地聽著少年的煩惱,逐漸他發現健康的少年變成了病弱的青年。
「我繼母生了一個弟弟……咳……他很可愛,我總喜歡去看他……」
每講幾句話就會痛苦的咳嗽幾聲,少女希望能讓青年身體好一點,她聽了老烏龜說河底更深處有黑珍珠,或許黑珍珠能夠緩解青年的症狀。
老烏龜並沒有騙她,她真的找到了黑珍珠,而且是無數的黑珍珠,她拿走了幾顆送給了青年。
而服用下黑珍珠的青年臉色也有所好轉,於是她繼續潛入河底,繼續將珍珠送給青年。
可少女發現地上的人似乎越來越少,聽到了許多悲傷的哀號,她也感受到濃厚的死亡氣息,名為瘟疫的東西肆虐在村子中。
一日她梳著濡濕的黑髮在等待青年到來,可沒有等到青年,來的反而是位身著布衣的男人,男人舉止粗魯,身後帶著許多男丁。
少女正想要潛入河中逃跑時,那個男人急忙開口:「魚仙大人請您別離開!我們村子需要您來救命!」
少女停下了動作,疑惑的看著男人,男人繼續說:「魚仙大人啊!我知道是您醫治好我們家少爺的咳疾,可否請您大發慈悲救救我們其他村民呢?」
少女搖了搖頭,男人卻一改語調,陰沉地說:「藤原少爺也得到瘟疫了。」
一道急促又拔高的歌聲從少女口中傳出,即便聽不懂,但能明顯從少女身上感受到焦急。男人點了點頭,眼中是虛假的關切和貪婪。「請您到藤原家後宅的池子中暫住,提供您的血液,以拯救村民還有少爺。」
少女沒有絲毫猶豫,她伸出了如脂玉般的臂膀,男人立即讓身後的男丁們將少女從河中抬出來,少女擁有潔白的肌膚,可僅只有上半身而已,她的下班身是一條佈滿鱗片的橘紅魚尾。
她是條人魚,而非男人口中的魚仙大人。
人魚被放到了相對窄小的池子中,她看到了面色蒼白的青年。
青年根本沒有得到瘟疫,也不清楚為何人魚會出現在自宅的池子中。
他沒想到家中的傭人會跟蹤他,知道了人魚的存在和繼母告密。
繼母本就討厭他,想要讓同父異母的弟弟繼承家主的位置,在弟弟出生之後開始往他的吃食裡面下毒,量不多不至於能將他毒死,可毒素卻逐漸侵蝕他的身體。
之後他是依靠吞下人魚給的黑珍珠才得以苟延殘喘,以為還能夠撐個幾年,但村內卻突發瘟疫,他的父親與祖母都沒能捱過去。
傭人蠱惑繼母組織人力去抓來人魚放血,只因古書記載人魚之血能夠治百病,本來青年想要放跑人魚,但一看到飽受瘟疫之苦的村民們,他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在村民們拿刀去劃破人魚魚尾放血時,青年會到池邊去陪伴人魚,不忍她因忍痛而留下的冷汗,拿著最好的創口藥膏為她的傷口塗藥。
村民們在痊癒後起了貪婪之心,他們不想要放跑口中的魚仙大人,想要百毒不侵的身體,仍舊每日給人魚放血,並且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青年再也無法忍受,他趁夜背起人魚,想要帶著人魚逃離村子。
「妳別怕,我們一起離開村子。」青年感受背上人魚的重量與心跳,他眼中打轉淚水,後悔這麼晚帶走人魚。「對不起……我任由他們這麼糟蹋妳……」
人魚在他身後搖了搖頭,歌唱了幾句,青年回過頭與人魚烏黑濕潤的眸子對上,他們朝彼此笑了一笑。
像是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沒有任何的陰謀詭計,只有純粹的兩顆心相依。
但村民們追了上來,他們在憤怒驅使下打死了青年,將他的屍體往山崖拋下。
人魚目睹了青年被打死,她盯著山崖邊缺了個角的地藏石像,鮮紅的淚水流淌下來,不知大禍臨頭的村民將人魚搬回了那座池子中。
在他們拿著刀要劃破人魚的尾巴時,天空暗了下來,村子被濃厚的霧給包圍,白色的霧沒過多久染上了血色,沒有一個村民活了下來,只有血池中大笑哭號的人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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