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千年 - 【神樹】小顏

顏家庭院中央，石默紘和蘭茵率先到了。

之後卻只有林燁抵達。貝蒂娜突然說自己肚子痛，先去自行解決。

三人望著青石做成的巨大法陣，

最後是蘭茵利用自由落體的原理，用一支手腕粗長槍粉碎了整個法陣。

「怎麼感覺沒用啊？」林燁看著滿地碎石，忍不住說：「還是我已經對那個氣味麻痺了？」

俗話說的好：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應該就是這個道理。

「就說了，毀了法陣沒用。」石默紘掃視周圍。

「在一些狀況下，毀壞了法陣是沒有用的。」蘭茵解釋：「當『由法陣連接的物體』已經因為法陣運行太久，形成自己的靈力或魔力網絡時，就算毀了法陣，他們之間的連結依然存在。除非斬斷連結，不然魔法會持續運行。」

「但是這種狀況很罕見。」蘭茵繼續說：「除非物體有學習的行為，並且法陣必須運行得夠久。」

「還真麻煩。」林燁抱怨：「所以要怎麼斬斷——」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蘭茵指向後院的一間房子。

大門大開，上次來時可沒有這樣。

卻看到一把帶血的刀落在巨大的青石板上，點點血跡一路延伸到前頭的祖祠裡。

殘破的門半掩著，看不清裡面有什麼

蘭茵沉聲說出，掏出弓，箭搭上弦，警戒。

「⋯⋯先進去。」石默紘道。

三人卻沒人先動，互看一眼，蘭茵道：「我一個遠程當什麼先鋒？」

林燁轉向石默紘：「我沒什麼經驗。」

石默紘不咸不淡，推林燁一把：「當久了就有經驗了。」

林燁被推向前，慌張下，鼓起勇氣，學著電影裡的動作，一腳就朝門踹去。

漫天灰塵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供桌前，低頭看著什麼。

他感覺到動靜，轉過頭來，露出瘋狂而天真的笑容，他的臉龐上還沾著紅褐色的液體。

那是小顏。

「嘶⋯⋯」林燁後退一步，雖然他也沒進去祠堂一步。

「我快要見到媽媽了！」小顏燦爛一笑，眼裡盡是歡喜。

蘭茵厲聲質問：「云奶奶是你殺的嗎？」

小顏眼神看向她，表情不見變化，舉起沾滿血的手，打了個招呼：「對啊！他說一命換一命，她死後我就可以見到我媽媽了！」

林燁疑惑：「誰說的？」

「他啊！」小顏指向外面，然而外面空無一物。

林燁猜測：「是那個圓圓的，刻在地板上的東西嗎？」

小顏瘋狂的眼睛一亮：「對啊！你也知道啊！」

「⋯⋯」林燁懶得反駁了。

「盯著他，等馬老來。」石默紘冷哼，踏過門檻，成為第一個進去的人。他回頭囑咐一句後，便向小顏冷冷問道：「那你來你家祖祠做什麼？」

小顏絲不防備石默紘，笑答：「他說媽媽會在這裡出現啊！」

「好。」石默紘也笑道：「我陪你等啊！」

小顏更開心了：「好啊！」

林燁向門後看了中庭的魔法陣一眼，有些擔憂，但這不看還好，一看，卻發現馬老和陳依和云央站在破碎的青石地板前。

看情況，三人都聽到剛剛的對話了。

「兩個孩子怎麼來了？」錯愕和不解都包含在林燁的一句問話裡面。

怎麼可以帶小孩來這種地方？

蘭茵回頭，也嚇了一跳。

馬老嘆氣：「我也沒料到兩個孩子會來。」

云央站在空地中央，依舊滿臉空白——不知是悲傷過度還是無法接受現實——木然地盯著門後的小顏。

反觀陳依，恨意就很重，她陰沉地看著小顏，好像要現在就把他生吞活剝了。

「小⋯⋯顏⋯⋯？」云央發出顫抖的聲音。

陳依大步向前，推開林燁，徑直走入內堂。

「是你嗎？」小小的身軀站的筆直，稚嫩的話語裡藏著深沈的贈恨，她沒有任何舉動，但是壓迫感極強。

小顏並沒有感覺到怪異：「什麼？」

「她待我如母！」陳依雙眼赤紅，嘶吼出沙啞的句子，同時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水果刀，就朝著小顏的位置衝去：「你沒媽媽就要讓所有人都沒媽媽嗎？」

小顏瘋狂的笑容僵住了，他沒想到陳依會要要殺他，他只是錯愕地蹲在那裡。

然而陳依似乎忘記了旁邊的石默紘，他順手就將水果刀奪了過來：「你先冷靜，出去。」

「冷靜？」陳依撲上石默紘就要奪刀子，掙扎地向上跳，但是石默紘拿著刀子的手舉著老高，哪碰得到：「你不做就別阻攔我！」

石默紘開始繞著圈子走：「云奶奶不會想妳殺人。」

陳依不說話，見搶不到水果刀，便拿起一旁的木頭殘骸，繼續奔向小顏。

「燁！」石默紘吼，一把抓住陳依的後衣領，丟了出去。

林燁慌張向前。

結果他變成了肉盾，和陳依沿著台階滾到了地上。

「怎麼不給蘭茵？」林燁哀嚎，摸著酸痛的屁股，先扶陳依起來之後自己爬起。

「她拿著武器你沒看到嗎？」

「好吧。」林燁搭著陳依的肩就要往外送，然而陳依轉頭瞪了林燁一眼。

林燁手一頓，卻是毫不猶豫地送回馬老身邊。

石默紘難掩厭煩的神色，道：「馬老，您就說一聲，該怎麼辦吧？」

馬老咳嗽幾聲，卻露出尷尬的表情，他緩緩道：「小顏是顏家最後的孩子了，這不好處理，顏家曾對村子付出許多，我們不能虧待顏家。」

林燁看馬老欲言又止，疑惑問道：「顏家是救了整個村子嗎？」

「顏家是以前這裡的第一大家，有他們家在，村子裡也一片興興向榮，後來因為劫匪，整個家族的人都沒了，只留一個小顏，我們村子也開始落寞了。陳賜已經是近年來唯一的希望，但是，遠遠不夠。」馬老嘆息著，盡是悲傷，感慨這一路中的無奈與心酸。

「那麼云奶奶的死就這樣算了？」林燁語調提高，不敢置信，小顏值得被好好保存，云奶奶就死了也不追究了？

馬老卻道：「我是村長！」

這是警告，告訴林燁不要管這件事，林燁也沒有權力管這件事，不能干擾村裡的事情。

「各位！」蘭茵突然揚聲，弓弦立刻拉緊：「我感覺到不好的東西。」

石默紘退出顏家祖祠，眼神緊盯著祖祠內部，緩緩問道：「是那個吧？」

林燁湊過去，在一片昏暗的神桌上，擺著東倒西歪的祖牌，而在更上面，屋樑的地方，有一坨黑黑的⋯⋯怪物。

雖然在陰影處看不清楚，但是林燁百分之百確定那是一開始在顏家遇到的怪物，也就是毀壞云奶奶屍體的那些畸形猩猩。

小顏面對那隻怪物張大嘴巴，愣著一動也不動。

「我問你們喔！」石默紘突然開口，純粹地發出疑問：「你們覺得他是小顏的媽媽的機率是多少？」

馬老傻住了。

林燁仔細思考，的確有可能。首先，小顏口口聲聲說殺了云奶奶就能見到她媽媽，而現在他守在這裡，有可能就是等他媽媽，那麼現在來的「不速之客」可能是他媽媽。

其次，顏家大院的前庭裡就畫著一個超大的融合魔法陣，那麼他媽媽被施展魔法後變得不成人樣也是合理的，就是不知道當時是所有顏家都被融合還是只有他媽媽。

其三，現在看小顏的反應，應該就是了。

「這怎麼辦？」林燁問，順手摸摸云央的頭：「的確有可能，但是⋯⋯」

讓一個人類和怪物相認？不對，重點是這個怪物還有「人性」嗎？

「既不是人類，就殺了吧！」蘭茵自始至終從未放下戒心，專心地拿著弓箭瞄準，只是之前的目標是小顏，現在目標是那個怪物，顯然認為怪物的危險性較大：「殺人兇手和怪物一起殺。」

林燁趕緊出聲阻止：「冷靜！」

蘭茵冷哼。

只見怪物開始一點點的移動，蘭茵準備發射，石默紘又後退一步，林燁拔出刀來站在馬老和兩個孩子前。

「媽媽⋯⋯」小顏喃喃道，想要向前，卻望之卻步。

怪物一點一點地靠近，小顏卻突然大喊一聲：「媽媽！」然後上前相擁。

那聲音十分驚喜，他真的期待很久，希望可以看見他的媽媽。

所有人的心繃到最緊，害怕接下來發生什麼事。

然而小顏驚喜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隻黑色的爪子從小顏的肩膀穿過，向下劃破他的身子。

鮮血濺出，場景好不血腥。

林燁立刻遮住云央的眼睛，馬老也遮擋陳依的視線。

小顏沒有發出半點尖叫聲，他緊緊抱著那個怪物的身子，死也不放開。

大量的鮮血流出，在黑暗中他們只能看到液體在流動，但是血腥味的衝擊依舊很大，林燁遮得了視線，卻遮不了鼻子。

「發生什麼事？」云央呆呆地問。

林燁吞了吞口水，隨口胡謅：「殺豬。」

「這裡哪有豬？」天真的云央繼續問。

「剛才跑過來的。」

小顏的身軀逐漸變軟，最後倒在了地上，只剩怪物垂著手臂，弓著背，如同一尊雕像的佇在那裡。

下一秒，怪物就如猛虎朝門口撲了上去。

蘭茵的箭和石默紘的刀同時抵達。

這次怪物並沒有閃掉，它雖然快，但這次箭與石默紘更快，肩膀中了一箭之後，立刻被石默紘一刀割喉。

怪物直挺挺地倒下，再無聲息。

林燁將云央交給馬老，隨著石默紘和蘭茵湊過去。

小顏的屍體靜靜地躺在祖祠中央，雙眼未閉，淚痕依然在臉頰上，嘴角依舊揚著一絲微笑。他的身體已破爛，蜷曲在地板上，就好像回到了母親懷抱的嬰兒。

或許小顏其實走得很安詳吧！他瘋癲地活在這世上也許只是為了見他媽媽的最後一面。

但是他為此殺了云奶奶卻是令人髮指。

「馬老，我覺得顏家現在是真正的絕後了。」林燁道，雖然小顏是一個兇手，但是也不該死。

顏家以前還算是有人，華麗的大廳依舊掛個主兒，現在是真正剩一座空屋了。

默哀幾秒後，三人再觀察另一具怪物的屍體。

蘭茵挑開怪物面頭上的奇怪長毛，片刻，一層黝黑的皮膚兼著毛細孔露出來，它的嘴部臉型像狼，臉頰上也長著長毛，一對屬於人類女子的瞳孔卻瞪圓著眼，嵌在原本屬於狼眼的地方上。

「馬老，您來看看這是誰？」蘭茵叫喚。

馬老將兩個孩子安頓好，然後親自來看，他一看到面容，就嚇得後退幾步。

「是小顏的媽媽沒錯吧？」

馬老神色艱難，緩緩點頭。

「兩個人都找日子葬了吧！終究是可憐人。」石默紘嘆氣：「小顏都死了，云奶奶的死也沒什麼補償的，只盼這些可憐人，在人間的驅體能有個完善的結束。」

「但是小顏的幕後人是誰？」蘭茵問：「總不會真的是外面的法陣吧？」

「當然不可能。」石默紘道：「先送孩子回去。」

兩個孩子被送回云家，云央始終不發一語，倒是陳依的眼神裡一直透露著不滿，但是也乖乖聽話。

石默紘留下來陪著兩個小孩，馬老回去準備葬儀的事情，而林燁與蘭茵商量之後，決定前往王阿大家的餐廳。

他們要將事情問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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