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壹、過往殘夢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sb1UxO76S
歡愉易逝,苦難緊追。
寨黎才下定決心將猶疑與心意深埋心底,永遠做為久炎與尤桑的師弟,即使可能得面對唐氏嚴厲懲罰也要待恰當時機徹底離開此地,然或許命運無人能擋,隨時將全數陡然生變。
深冬過,尤桑在允諾查清黑蟲來歷後便不知為何逐漸鮮少現身,甚至不見蹤影,連久炎前去尋找都被靈蛇門下弟子擋下,表示靈蛇使命補天首席尤桑閉關修行,整個春日到秋日不得見人。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kaIxqC2Gc
青年本不解為何向來溫柔和善的瑪索會下此令,但思及其父左長老烏蒙貴近期其因女兒爭取教主之位無望而對曲雲頗有微詞,更私下動作頻頻,再想到自己身分特殊不好硬闖,何況身為大巫代里之徒,他亦忙碌於參與諸多祭祀祈福,需帶寨黎學習相關事務。
其僅能選擇於百忙裡等待消息。
這段時日,久炎都和寨黎同進同出、相伴與共,當然也惹得眾人議論。紛擾言論寨黎都聽在耳裡,然再觀察久炎反應又清楚知曉對方只把自己當師弟,便僅能按耐心思陪在青年身邊。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GTQL8emZ8
至於唐書雁的動向,寨黎收到由其餘唐門臥底子弟所傳之話,表示姑姑正忙碌於烏蒙貴左右。聞訊他便大約知她正積極將取得五聖教重要典籍和配毒秘方並帶回唐家堡,並已經盤算分裂五聖教。
黑影躁動朝註定的終局前進,不能言述的背叛在即。
寨黎無數次都想衝動開口向久炎坦承自己身份,卻在見到其雙眸後化為沈寂。
讓他再作為寨黎一段時日,再一點,一些就好 ⋯⋯
可爭奪教主之戰亦有新進展,聖教中壓抑著彷彿暴風雨前夕的緊張氛圍,且日子益發詭譎,有許多弟子開始失去蹤跡。
「有人失蹤?」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yB5o2b3Wi
代里邊處理祈福事物邊聽久炎報告。
「是的,師傅,不知為何有數名弟子入山後便不見蹤影。」久炎頷首後接過寨黎遞來顏料,待其解開上襟讓他練習畫下護身圖騰,口中同時說道:「傳言近日山裡不平,出現從未見過的怪物,因此有人猜想是否在山中迷了路又遭怪物,攻擊但沒人見到屍體。」
「怪物?」
婦人眉間染上些微困惑,轉頭看向兩徒弟,就注意久炎把寨黎半身畫得亂七八糟,搖頭接過裝盛植物汁液的缽,示意大徒弟退去上衣,親自以指沾染料,示範給師兄弟看如何畫出祝福。
「我不清楚實情,是聽一些師姐們所講,說聖獸潭往大地祭壇、祝融神殿以北的林裡有不祥之物。」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YPPuseOft
久炎聳肩,端詳師傅於自己手臂上輕易繪出清晰圖騰後再次伸出指點在寨黎前額,以指甲尖勾勒出蜘蛛般的紋路。
聽聞徒弟所云,代里沈思良久,直到久炎與寨黎胸口顏料乾化方回應:「的確有耳聞此類事,教中長老亦認為,從魔剎羅教主失蹤多年至今,眾聖獸使如此自相鬥爭,定引發祖輩與土地憤怒,自然帶來異象。」
大巫緩緩坐下,讓寨黎坐到自己身畔,隨後認真替其修整祝福圖騰,難得面露凝重表示:「若此事傳到左右長老耳裡,恐怕是得舉辦大祭慰問大地之靈,甚至得選出聖子聖女前去看守大墓,以求安穩。」
久炎聽聞後皺眉。
大墓是五聖教安葬歷代教主、大巫處,自是神聖不可多言。若族中發生相爭之事被視為祖先山靈無法安穩沉睡,便會按照傳統由左右長老在女媧娘娘前選出合適送入大墓中安撫、陪伴先祖的人選,他們多是英年才俊,有進無出。
「不是吧師傅,左右長老大人是真打算如此?這年頭還真要送人進去?我以為這種荒謬儀式早就該廢除了 ⋯⋯」他不可置信詢問:「我才不信女媧娘娘真的需要我們送活人去守甚麼亡靈,究竟是甚麼東西得靠著守到死去才能得到安穩呢?」
表情無太多變化卻能見得憂思重重,代里銀眸映照寨黎與久炎手臂與胸膛上頭每個圖騰,其中都充滿希望與安穩之意,而她緩緩吐出幽暗:「那怎麼會是女媧娘娘的意思呢?都是我們自己在 ⋯⋯」
婦人低喃,握緊空無物的拳頭。
「別小看人的恐懼,還有使用這些恐懼可以得到的力量。」
甚至能燒毀整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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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注定。
那些帕卡們如是說。
久炎本不信甚麼天命,連山間靈氣齊聚歌唱都比那虛無飄渺的命運來得真實,直到夜裡響起的敲門聲來臨。
半夢半醒間,青年見著數月不見人影的尤桑突然出現在眼前,讓他即刻喜悅緊擁對方,本以為能訴說相思情懷,未料對方竟毫無笑意,僅是面露憔悴喃喃附在其耳邊說了許多話,使得久炎鬆開手反抓住其肩。
「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是你?這沒有道理!」
驚喊立刻喊醒假寐在久炎身側的寨黎,青年摸著冰冷床板,連忙起身往房外走,卻在耳聞尤桑聲音後止步。
「阿久 ⋯⋯」
男人語帶沙啞,聽起來異常疲憊,久炎則飽含憤怒。
「阿久,你先冷靜一點 ⋯⋯」
由於愛人雙眸底盡是慌張與無力,尤桑嘗試安撫久炎,卻不得其果。
「冷靜?我才想問你怎麼有辦法這麼冷靜?」久炎似乎握拳搥在牆板上,咬牙質問:「你消失這麼多時日,一來就跟我說你要被送進去守墓?知道進去便數十年,甚至半輩子無法再出來?」
面對久炎質問,尤桑沉默許久方應答:「守墓是烏蒙貴長老之命 ⋯⋯」
「左長老?他怎會突然?不,尤桑,你不會說謊,你是不是代替誰進去?到底是誰?告訴我!」
寨黎從未聞師兄聲調如此逼人,原想虛步往前廳走去,全身卻在聽到接下來的回應僵住。
「是阿婭師姐。」
門縫間透出的燈火搖曳,隨著尤桑低語明滅。
「最初右長老向女媧大人祈求聖子聖女人選,結果神旨下來是她,但你也知道左長老幾乎視其為養女,還盼她輔佐瑪索大人,所以他才 ⋯⋯」
拖著無力雙腿顫抖前行,寨黎終於從門後直視兩人爭執。
「那也不該是你!」久炎語氣難得透出惶恐,抓緊尤桑雙手,結巴問:「瑪、瑪索大人呢?她難道沒說甚麼?你不是平常與她最親近?她怎麼可能不聞不問!難道真的、真的沒、沒有其他轉圜餘地了?還是、我讓師傅去替你求 ——」
「阿久,你聽我說,非常小心聽我說。」低聲打斷久炎的慌亂,尤桑溫柔捧起他的臉與之平視。
「不可讓代里大人涉入其中,你也知道先前左右長老各自支持不同教主人選,本就頗有摩擦,更莫提艾黎長老把曲雲大人帶回聖教,烏蒙貴長老對此有多微詞,而他們暗中較勁,又個個都希望能讓代里大人表態支持,想趁機迫使代里大人選邊站。」
他所說久炎自然知曉明瞭,卻皆難以接受,不禁撇頭閉上眼似乎莫願直視,更不想再聽。
「代里大人向來都以中立保住聖教安穩,且你也知曉,左長老向來不滿曲雲大人繼承聖教位,他是如此憎惡外人,更與其有殺母奪情之恨,如今左長老近日與一派詭譎之徒相當親近,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們想使用屍典重振所謂五聖榮耀,我不知道他們想做甚麼。」
說到這尤桑忽然難以言語,彷彿被掐緊咽喉般抓緊胸口,隨後咳出血斑。
「咳咳 ——我 ⋯⋯被他們知道 ⋯⋯很快就會來抓我回去 ——我必須馬上離開、不然 ——」
見狀,久炎猛然運氣伸手要替尤桑舒緩不適,卻在觸碰到他頸項時被灼熱溫度震懾,立即知曉事情不對並解開對方前襟,只見青年胸口竟被烙上幾乎如詛咒的印痕,其正反噬尤桑心臟。
那是被選定送入大墓聖子聖女之記,若違反或擅逃便會失去性命,不可以外力袪除。
「你這些日子都 ⋯⋯」終於明白尤桑消失時日是受到何等對待,久炎死握緊拳頭到僵直,連想幫他減緩痛苦都無力,只能咬牙說:「憑甚麼?他們怎麼可以 ——」
碰!
後頭傳來聲響驚得兩人猛然回頭,見青年面色慘白跌坐在地。
「寨黎 ⋯⋯」尤桑按住心臟,推了推久炎,揚起孱弱笑容問:「抱歉,是我們太大聲嚇到你?」
至此久炎終於鬆開掌心,轉身走到寨黎身邊關切:「你臉色怎麼如此?身體不舒服嗎?」
注意到對方只是不停搖頭,五聖弟子雖神態不佳但口氣亦稍微緩和,蹲至其跟前,伸出手要將寨黎拉起身邊道:「起來去休息吧,這事你不用知道。」
可話未落地,師弟不知哪生來的力氣,無視於久炎與尤桑的制止與呼喊,起身向外衝去。
「寨黎!你要去哪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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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湘往前奔跑,即使跌倒也踉蹌爬起,最後躍上樹枝跳躍,也不管入夜與否直奔鄰近唐書雁所住之處,放出低沈暗號。本半入睡唐書雁自是被驚醒,以為發生何等緊急事,急速奔出來確認姪兒安危,沒料到卻被唐湘的問句逼得愣住。
「姑姑!為什麼?」
青年難得不掩面色,近乎急迫的瘖啞道:「我已把那些情報告訴姑姑,姑姑也得到烏蒙貴的信任不是嗎?這還不夠?為什麼要去動尤桑師兄?」
出乎意料的唐書雁許久才出聲:「尤桑?他雖貴為靈蛇使底下子弟,卻總是毫無立場,恐怕是受他那情人的影響,這不是你跟阿姑所講?且數月前他不知為何想調查左長老。」
講至此,女人猶疑半刻後有些遲疑道:「阿湘,告訴我,難道這也是因為是你嗎?」
面對長輩所提困惑,唐湘僅是沉默未應答,看得女人心底升起涼意,連忙壓下此等感受,好似逼問般急迫再問:「這些年你還記得自己是來臥底?怎麼開始對他們上心了?你真的有想要回家嗎?」
不知過了多久,唐湘方低聲吐出話語:「阿姑 ⋯⋯也有喜歡的人,不是嗎?」
唐書雁原是不解其意,然盯緊唐湘雙眼,她心底忽浮現某種荒謬想法,卻同時欲擺脫如此念頭,莫敢相信開口:「阿湘 ⋯⋯你該不會 ⋯⋯該不會 ⋯⋯」
只是她來不及說完,後頭傳來的呼喊聲讓她無奈,僅能浮光掠影暫且離去,因此追來的尤桑僅見寨黎獨自站在樹下,輕嘆氣走到他身畔,吃力微笑道:「寨黎,你在這裡,阿久和我都很擔心你。」
「師兄 ⋯⋯對不起 ⋯⋯」唐湘喃喃自語,不著痕跡想後退。
注意到已比自己高的青年此刻不見平時游刃有餘,垂首難掩慌亂,尤桑疑惑問:「你為何道歉?這不是你的錯啊,你沒有做錯甚麼 ⋯⋯」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9EFKjjnsGa
他踏向前抱住寨黎。
此舉看似欲安慰,唐湘卻感受到對方隱忍的顫抖,眼前之人不過也尚在大好青春年華,卻注定要被鎖入與世隔絕的墓中守護那早已化為灰土的先祖,只為生者間層出不窮的互相爭奪。
尤桑強忍胸口不適,語調溫和如同尋常。
「我們相處過,我都知道,你一直是、是個好孩子,別被過去的亡魂所困,你想喜歡誰,想做什麼,決定要待在哪裡,都沒有關係,就去吧。」
男人輕拍寨黎的背,陣陣抽痛使其話語斷續,終於吐出心底所欲言。
「阿久就拜託你了。」
語落剎那尤桑感受到青年全身僵直。
他豈會不知?
那總面帶微笑的孩子有天開始把視線都集中於久炎身上,卻總又露出泫然欲泣神情,明明甚麼都沒做就已戰戰兢兢,讓自己不知該如何是好,更遲遲未和久炎提及,結果如今再無機會詢問。
「我若跟他說這些,他鐵定萬分不願,甚至會想做些甚麼危險事。」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n0RmHTlwl
尤桑嚥下所有私慾,眉間溫和又無奈,輕撫唐湘後背,沉聲道:「別看他平時那樣,其實從小因阿巴阿已關係沒什麼同齡親近玩伴,因此總是非常寂寞,而你和他都是混血之後、異鄉之人,應能理解他的感受,他也最能接受。」
唐湘只覺無法呼吸,欲辯解卻吐不出完整語句。
「師兄、我不 ⋯⋯師兄 ⋯⋯還有辦法的 ⋯⋯」
師兄,別走。
他不是要這樣的結果。
尤桑緩緩搖頭,拿出自己藏在腰間多時的護身物道:「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阿久,忘記那些蟲,和他好好過日子。」隨後塞進師弟手掌中,口吻漸有急迫。「寨黎,不管你是誰,從何方而來,若此處能讓你安心,有你心悅之人,就把這邊當家,留下來。」
話甫說完,腳步與吆喝即刻傳來,忽然冒出的火光包圍他兩,只見是許多聖教靈蛇使門徒,他們見到尤桑及刻上前扣住其雙手,隨後將其向後扯重壓到旁邊樹幹上。
突發狀態使唐湘先怔住,卻在看到被壓制而掙扎的尤桑後揚起怒火,低喊:「師兄!」抽出腰間短笛,快速吹奏出幾個音節,聚來夜間毒虫啃咬那些突來之人。而諸弟子見狀自是反手攻擊青年,使唐湘逐漸寡不敵眾。
「小鬼,我的補天訣首席輪得到你喊師兄?」
毒蛇般言語伴隨龐然影子自夜中現身,左長老烏蒙貴走至亮處,命手下二度將兩人制伏。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4SSvdPz5R
隨後男人踱步至被按跪在地的尤桑跟前,伸手捏住其下頷迫之仰頭看向自己,在注意到對方雙眸底的恐懼和絕望後開口嘲弄:「聖子大人啊,你怎麼連要守墓了,都能還跑來與男人暗通款曲?身為奉獻給女媧娘娘之人,竟是如此不潔身自愛。」接著在看清唐湘面容後透出玩味神情,冷道:「原來是代里養的另個野種。」
輕蔑之言終了,烏蒙貴毫無預警出掌朝唐湘胸口擊去,被扣住雙臂的青年連忙向上蹬起後用力踢偏其攻勢,讓此掌打在身側樹幹。
「寨黎!」尤桑驚呼,掙扎要制止卻壓著沒能動彈,只能大喊:「左長老!他可是大巫弟子!您怎能如此!而且您答應過我的!您答應過的!」
危險,眼前這個男人很危險
跟唐傲天同樣危險。
不知為何唐湘忽然想起多年前唐芝華自廢左手那日的唐傲天。
危機感使唐湘全身寒毛倒豎,又遭兩側弟子收緊臂力,掐住得難以呼吸,這般痛楚下他握拳正欲反擊,下刻卻聞嘹亮笛音響徹林野,那些攫住他的弟子被針刺般鬆手,發出慘叫。
背後即刻傳來冰冷嗓音。
「左長老,誰給你的膽子對我師兄和我師弟動粗?」
久炎怒意正盛,握著蟲笛走來,而見餌終是引來目標,烏蒙貴面容霎時堆滿笑意。
「久炎,我怎麼敢對你師弟動粗呢?我們不過是交流交流罷了。但你的聖子 ——師兄恐怕就還是得跟我回去了,畢竟女媧娘娘之願不可違抗,不過 ——」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iYOplGhtd
男人放慢聲調行至久炎面前,以掌扣住其下巴,徐徐講出目的。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DmkXJDwLH
「若是大巫親自出來向媧娘祈禱,能有些轉機也說不定?」
眼前這人雖非純血,但與大巫情同母子,若能掌握必定能得到代里支持,如此來其欲望必能成,且即使事未成,將尤桑關入墓中亦能斷開久炎與之聯繫,少去心頭後患。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JoJHmE8XC
烏蒙貴心底暗忖,本以指尖緩慢摩挲寶物般勾著久炎下頷,神態滿事玩味,卻猛然放手,只見數隻小蠍子不知何時爬滿前臂。
眼底閃過危險光芒,久炎伸手將寨黎拉進身並護在背後,接著越過烏蒙貴與尤桑無聲對視。
尤桑,別走。
他想喚回他,可見尤桑搖頭,語調堅決。
「左長老,此乃師傅去世前所託,我才與他們道別。」
說完背對師弟們不忍再看。
此舉使久炎知曉對方心意已定,緩慢闔上雙眸又睜開,咬緊牙關,終是狠心斬去自己餘留念想,並斷了烏蒙貴期待。
「嗯,我今日也只是來帶我師弟回去,此後我與聖子再無關聯。」
語畢,他緊握寨黎的手,抓著還欲掙扎的青年毫不停留轉身離去。
留下唐湘還未能理解的叫喚。
師兄!等等,別走 ——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UcEak4f30
夜色迷茫,濃霧逐漸壟罩來路,幽暗就在前方,尤桑很快被送入祖墓裡。
那日,久炎未去送他最後路程,反是唐湘站在透出不可置信的代里身邊,顫抖替尤桑獻上花,再見到右長老艾黎透露惋惜之情,左長老烏蒙貴走到代里身邊搖頭哀嘆世道不公,其女兒瑪索則垂首不語,雙眸卻積滿淚水。
他對眼前無能為力,僅能遙望尤桑背影踏上鋪滿鮮花的路,最終消失在漆黑山穴中,直到黃昏才踏著疲憊沉重步伐回到樹屋村裡,找到正仰頭凝視天色緩慢黯淡的久炎。
五聖青年身畔擺著酒壺,如同每次與尤桑對飲那般。
如此景象使唐湘生出不知何處來的衝動,伴隨啃噬內心的罪惡,奔上前從背後用力抱緊對方,顫抖開口:「師兄,我在這裡。」
寨黎於心底允下承諾。
「久炎,我在這裡。」
對方未應腔,更沒發出任何聲響,他卻感到其身子微微發顫,而自己的手逐漸被緊抓,接著便是潮濕落在指尖。
灼燒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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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益發詭譎。
彷彿災難降臨,厄運逐步蔓延世間,尤桑離開一載後許多事快速惡化,南方諸地本就暗流湧動,五聖教自不免受其影響,更遑論教內長久爭鬥所積累怨氣,眾子弟對此皆憂心重重,僅求新任教主速速即位好領導聖教方向。
聽聞曲雲自七秀坊歸來後為修五聖教心法體態竟發生變化,從曼玲女子轉為幼童般嬌小,無人能解其中道理,連按照規矩前去替所有準教主祈福的代里都沒能明白發生何事。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rZDRXdYVX
可不論外貌發生何等改變,教裡多數弟子開始認定曲雲繼位是為定局,幾位聖獸使見大局如此,又經歷將同門送入大墓之祭,終於逐漸放棄教主爭奪,甚至連對曲雲不滿的烏蒙貴都意外不再強硬反對,讓左右長老取得明處的相同表態,也就是由曲雲接下任教主。
這對風雨動搖幾番時刻的五聖教自事喜事,然諸弟子正歡悅於教主將任,教內紛爭逐漸平和,卻鮮少人注意到依舊暗地裡蔓延之影。
似乎有更多弟子失蹤。
由於多年來代里皆有將教內失父失母或與眾人疏遠的弟子以祭司之名集合起來,她自更敏銳感到有甚麼不祥物在觀望一切,更深知這些失蹤背後必有關聯,憂思些時日後方決定讓久炎與寨黎相伴調查事,特別將寨黎召來交付許多細節。
「這事非比尋常,保護好你師兄,也保護好自己。」女人仔細叮囑。
「是的,師傅。」寨黎頷首,隨後又透出些許猶豫:「師傅,我 ——」
話卻懸在那良久未講完。
代里本不解其意,思量半晌才猜想道:「你是要問此月芝華的信嗎?你師傅的信還未到,等事情都告段落,我們再一起看吧。」
語畢便出手在徒弟額間畫下祝福印記。
「阿炎就拜託你了。」她說。
然這聲拜託聽於寨黎耳底幾乎化為利刃般指責。
每個人都拜託他,但他究竟有甚麼資格?
他寧可成為替代尤桑之物,或許還能消弭心中滿溢的罪惡。
「師傅今早找你?」
久炎嗓音喚回沉浸於思緒的寨黎,只見男人把眼前蠱罈封緊,隨後轉身望向還捧著午食的青年,並將手以身旁清水洗淨後上前接下食物。
「嗯,師傅交待一些事情。」寨黎勾起淺淺嘴角頷首,雙眸凝視抓起米餅品嘗的師兄,難以察覺緊張低聲問:「久炎,這個未道如何?」
細細品嘗後久炎透漏讚賞,難得沖淡這段日子來眉間深沉的凝重,不吝嗇美言:「味道挺好的,沒想到既繪畫後,你還有廚藝天份啊 ⋯⋯」
青年聞聲後,在久炎身前捧起他的手抵上額頭,低喃道:「可我還是喜歡你的手藝。」說完緩慢吻在對方手背上。
這是尤桑曾經之舉。
「你 ⋯⋯」男人有些語遲。
久炎怎不知寨黎心思?
然他也莫知如何是好,內心總夾雜罪惡。
這年來他既沒回應寨黎,卻也未拒絕其所做,如此放任自己沉浸在飼養蠱蟲中,嘗試讓和尤桑道別的那夜成為遙遠斑駁記憶。只是偶爾,尤其在夜深驚醒時,他剎那會將身邊的青年錯認成尤桑,又會即刻清醒清楚認知眼前的人是寨黎,是他一直當成師弟疼愛之人,如今長得比自己還高。
思及此久炎深深嘆氣。
數月前他曾悄行至大墓口,卻穿不過層層護衛,僅能遙望尤桑所在處,心底感受不到任何悲喜。
僅存無處可去的怒火。
有時他會不悅於尤桑獨自承受,但同樣厭惡自己無能,最後唯一能做的是說服自己命運難違。他也明白,代里、他與寨黎此刻依舊夾於眾人環伺下,五聖教表面的寧靜在教主真正繼位前都是不穩固之局。
究竟該怎麼守住師傅且保護師弟?
他思來覆去,似乎只有別繼續感嘆悲傷沒能掌握的人事與物。
莫像當年聽聞失去阿巴與阿已那般消沉失落。
是啊,若還能選擇,那沒甚麼好猶豫,尤桑定也會如此認為。
他想保住師傅。
他要保住寨黎。
「寨黎。」
久炎很緩慢回握住寨黎的手,隨後在對方震驚中環抱住他,低沉卻堅定開口:「我今日會如此是我想這麼做,你不是尤桑,也不是他的替身。」
若是旁人,久炎大可無視。
但面對寨黎,他狠不下心。
「你是我的寨黎。」8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W7h3tEDhI
(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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