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歸聖教
從唐湘開始,兩人將這幾日發生之事報告給代里。
先從唐門的失竊案到途中被亡者突襲、遭屍蚰攻擊與最後收到香卡的信。不過他們隻字未提關乎唐湘的頭痛或久炎已聽聞十年前所發生的惡夢和那圖騰。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Mp8TXBhAu
代里沉思地聽完並未立即回應,而久炎握緊唐湘的手等待,雙方從眼神無聲交流關於他們近日所遇所見。
不過,兩人沒注意到代里若有所思的眼神落在他們間,良久才再次開嗓。
「首先,阿炎,你讓小青小白送來者的確是屍蚰,不過看大小還不是成蟲,約養了兩三年。」
她邊說邊揮手召自己的靈蛇,讓牠們去自己工作位上取屍蚰,隨後繼續道:「這明顯非蠱師所飼養之蟲,蟲殼上都有傷痕,是把不恰當又過多的蠱蟲養在一甕里頭的證明。」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qxCFdmTxe
隨後婦人指向蛇咬來已被拆解的屍蚰屍體,只見甲殼縫間插滿針,數隻已被染黑,撥開甲殼還能看到裡頭如泥般的身軀。
眼前蟲體讓向來習慣看久炎飼養各種蠱蟲的唐湘仍一陣惡寒,感受到身畔人不適的久炎連忙輕拍其手背,又轉身繼續仔細聽師傅分析其所知。
「你們問到底為誰所養?我無法確定,只能說養此蠱人並不懷好意,並非如我等養蠱為自保,而是欲奪取。」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7mXWg3Vd3
說完代里稍作休息,將銀針清理擺放好後淨手打開兩人帶來的茶點,示意唐湘脫去手套,隨意挑兩塊放到他掌心,自己也拿一塊品嘗,接著才繼續指點久炎拆解屍蚰構造。
只見師徒兩相當投入,獨留僵直的唐湘手捧甜糕,眼神掙扎半刻才跨向前,掐了小口糕品餵給沉浸在觀察蟲體的久炎。
「屍蚰在被飼養的過程,除爭鬥過程自己本身需製出足以殺死其他蠱蟲的毒,也會吸收蠱壇中存放的毒物,且存於體液與甲殼內,並在成熟寄生於宿主後慢慢釋放。」女人道,將堆放於桌案紀錄都交給徒弟。
久炎掃視師傅的筆跡問:「師傅分析這些毒物了?」
「是,裡頭含有迷神散與化骨毒。」講至此,代里轉向默默將食物放到久炎嘴裡的唐湘,難得加重聲音道:「這些都是唐家堡的毒,總之,這事情與唐門也脫離不了關係。」
的確是內鬼,或者說從來都是。
唐湘腦中浮現如此想法,不禁垂首。
此時代里又再開口:「若唐門四位老前輩與唐傲天總要認為此事為聖教暗地報復,也未免過自視甚高。」
師傅已近乎嚴厲的話與使久炎抬起頭喊出聲:「師傅。」嗓音透露出不滿。
而對於久炎不軟不硬的抗議,代里坐下嘆氣表示:「不得不說,自從芝華走後,我對唐家堡再也沒什麼好感。」語畢她看向唐湘,彷彿欲在他身上尋得其師傅唐芝華的影子,卻連熟悉的溫柔都不復見,終究苦無結果。
唐芝華是唐芝華,而唐湘是唐湘,此事實使之百感交集。
久炎深知代里對於唐門之人尤其唐傲天的厭惡,但對唐芝華既是信賴與念想,也曉得她對於唐湘一意待在唐家堡有所不滿,卻始終沒特別要求其脫離門派,只是守著與唐芝華的約定默默護他,自是反駁:「師傅,寨黎是唐家堡的人,卻不表示他得承擔他們的業障,更何況他更是我教弟子 ——」
「我自是知曉。」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6yDTjSB0pb
代里揮手打住話題,畢竟其並非針對唐湘,何況無論如何她與唐湘的師徒之情都在,或許只是仍未走出失去摯友的時日罷了。此時她語鋒偏轉問道:「寨黎,知道你們暗房地、瞭解你們用毒、又對我族練蠱之術者略知一二或交流頻繁者,你心中可有人選?」
聽完代里問句,久炎與唐湘對視,同時開口。
「寨黎 ⋯⋯?」「徒兒?」
「 ⋯⋯」兩人的回應使代里透出鮮少見明顯神情,隨後抽出蟲笛。
注意到師傅眼神不妙,久炎趕忙開口換話題:「我們只是鬧騰的,師傅,別生氣啊!寨黎,你之前說的莫前輩的徒弟叫甚麼名字?」唐湘亦是馬上接話:「師傅,徒兒回唐家堡後立即調查。」
代里本仍有話想說,卻被由遠而近的呼聲打斷,只見應是忙碌的香卡敲門踏入房內便喚:「阿炎!我聽阿倪說你在這裡!」
師姐到來使久炎訝異無比,驚道:「香卡師姐?妳怎麼 ——」
「呦,阿炎,你果然是去找寨黎,久不見啊!寨黎師弟。」她疾步到久炎面前和其身畔的唐湘點頭示意,而正欲開口時注意到代里,立即轉身向她行禮:「代里大人,您也回來了。」
「香卡,我正在和徒弟們說話,有甚麼事情嗎?」
恢復面無表情,代里將蟲笛放到桌上,讓香卡講述自己帶人去檢查墓區,發現先人屍骨遭竊,隨後捉住幾名可能犯案的人,如今正壓在他們手上。聽完,大巫神情稍嚴肅起身,吹短聲口哨讓靈蛇捲起屍蚰離開後,輕聲問:「人在哪?」
「代里大人,關在總壇呢。」香卡二次欠身,看似希望她定奪。
思索香卡所提,代里又再望向久炎與唐湘,見徒弟身上的繃帶與傷口,終究於心不忍說道:「我來處理吧,你們兩個先去好好梳洗休息。」
久炎露出驚訝感謝的眼神,接著喊了聲:「感恩師傅!讚嘆師傅!」便樂得牽起唐湘的手,可唐湘卻有些惴惴惶恐,眉間無法舒緩,不過當其正欲推辭時代里就伸手制止他下面的話。
「寨黎。」
她輕聲啟唇,露出當初任何把唐湘喊去談話時的表情。
「你是芝華的徒弟唐湘,也是我徒弟寨黎。」
非常難得,代里露出淺笑。
然看在唐湘眼里卻驀然難受。
實在太像了。
太像唐芝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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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代里趕去休息的二人攜手緩步走往樹頂村,而當熟悉小屋出現眼前時,唐湘只覺疲憊湧現,由於這數日奔波與舊疾復發,他進屋後被久炎押到椅上休息,等待其稍收拾家中雜物,便藉機端詳四周。
只見眼前屋內與他上次來次時同樣一塵不染,房中飄散的藥草香幾乎緩解唐門弟子數天來的緊繃,而自踏入五聖教領地後,某些過往逐漸浮現,畢竟也曾於此生活五載,處處回憶。
好久沒回來。
男人心想,緩慢闔起雙眼嘆息:「我實在太久沒回來 ⋯⋯」
儘管郎君嘴角上揚,久炎此刻卻感到他眉間帶傷感,便開口:「你若想回來隨時可以回來。」說完思索下又道:「或待明年你帶阿初、阿茉回聖教吧,倒是今年你們的年節也快到,過些時日我會接她們去唐家堡。」
阿初與阿茉乃久炎對李靈初與謝茉之稱,兩人皆為久炎和唐湘因緣際會所收養的孤女。儘管女孩們仍隨親生爹娘姓氏,平時分別於純陽宮和萬華谷修行,然唐湘和久炎依舊與其以父女相稱,並提供其所需盤纏、束脩與必要生活所需,甚至於年末共同圍爐守歲。
由於唐湘與久炎所過節慶亦不同,唐湘跟著蜀地的歲末,久炎則有屬於族人的苗年,而他倆早早便協議好輪流過著對方的節日,也才會有他口中所提到今年久炎會帶著女兒們去唐家堡過上年節,如此形式也有三五年,未有變動,儼然成習。
「好。」唐湘點頭睜眼,正欲起身就被久炎制止,讓他僅能緩慢將郎君拉到自己跟前握住其掌心,久炎則低下頭與仰首的唐湘對視。
男人神色似冷峻,雙眼卻滿溢溫柔,沉聲問道:「阿湘,你是不是想芝華師傅了?」
澄澈眸子映在唐湘心底,即使熟識多年仍偶會令他難以直視,不忍垂首沉默。
此舉望得久炎內心嘆息。
就算結識數載仍能在唐湘身上看見深植的陰鬱與壓抑,如噩夢隨行,五聖弟子也向來明白唐家堡使人有口難言無法表達真情,畢竟所有愛、溫柔或仁慈,對頗負江湖武林盛名的唐門都是多餘。
可每當想起那位唐家堡少數會對自己露出笑容且願意接受他和唐湘關係之人,久炎亦甚是思念,毫不隱藏直言:「我很想她,我想你也是。」
此語使唐湘語塞。
唐門弟子回望久炎,無法確定懸在胸口的刺痛從何而來。
師傅明明都去逝已久,屍體甚至遭人利用,腐化成為屍蚰的餌食。那早非唐芝華,然究竟為什麼他彷彿還是重回當初失去她的那日?擋在身前的背影再度清晰,從挺拔變得嬌小、脆弱,如同在腥風血雨中搖曳的火燭明滅,又剎那被掐熄。
回想這些,唐湘僅有湧上心頭的殺與恨意,對唐家堡,對自己。
而最終他仍說不出思念,僅是點頭,將額抵上久炎的腹。
見狀,久炎舉起右手輕輕按壓能幫助郎君舒緩放鬆的穴位,不再說話。其知曉即使殺手藏匿於冷酷黑暗中,卻比誰都害怕孤獨與渴望溫暖明亮,他彷彿仍能見對方內心稚童追逐名為唐芝華的光芒。
男人邊以指順直唐湘髮絲,心底卻不知怎地想起何人般,目光越過唐湘和屋房,落至五聖教的林野的那頭,緩慢開口道:「寨黎,等這些都結束,我們找塊地耕田,做點小生意或者行醫,如何?」
他已年過三十,唐湘亦近而立,年輕已去,日子流逝過頭,歲月經不起蹉跎,兩人更失去太多。
「那時候,你不再是唐門機械師,我也不再是五聖蠱師。」
且彼時一切都被時光沖淡。
郎君所云讓唐湘想起做過之夢 ——沒有戰火,更無唐門內的爭權奪利,甚未曾出現與五聖的矛盾,只有他與久炎帶著孩子漫步在林野間,走上撲滿稻草梗的田垛,雙生蛇跟在後頭,彼此平淡相伴後生。
思及此,男人緩緩頷首,見狀久炎拉起他的手,語帶笑意:「那時候,我只是久炎,你是我的寨黎。」接著將其帶往床的方向帶去,又湊到其耳邊低喃。
「在這之前我們仍要在苦悶中邊享受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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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亮天光灑入室內,幾聲鳥叫穿透晨曦,唐湘在床上睜開雙眸。
四周沒有唐家堡幽暗室內的燈火或冰涼寒意,反倒是淡淡藥香與邊的體溫,這才讓他想起自己身在五聖教。而唐門弟子向來清醒很快,感受到郎君仍枕在自己肩窩陷於沉眠中,同時佩掛在胸口的護身物正散發熟悉溫暖,驅走晨間微寒。
男人將掌心放在護身物上。
他記得這是久炎贈予自己之物,多年來替其守下多次危難。只是莫知為何,每次輕觸其時,唐湘腦中都還會浮現一名人影,模糊輪廓依稀可見是五聖弟子。然當其追上前想看清對方面容時,卻總跌入黑暗並驚醒,恍若忘卻前事。
你是誰?
唐湘至今仍沒有答案,更不敢詢問久炎。
究竟是誰不時出現在自己夢中?
想到這,他忽想甩掉如此思緒,連忙撇頭凝望久炎睡顏,伸手將垂散在對方臉上已有班白的髮絲勾至耳後,並靠在他頭側,本於唐家堡內持續緊繃的精神終是放鬆,開始思考某些長久以來的懷疑。
自離開唐家堡來此數天間,本頻繁的頭疾就未再發作。
受到攻擊的信鴿。
遭挖掘的唐芝華之墳。
被唐門毒物養大的屍蚰。
不願意往這方面多做揣測,但唐家堡內確實有人在針對自己,且是知道其行動之人。唐湘明白這幾日久炎似乎是想談論此事,但顧及他的心情終究未開口。
難道在機械師裡頭?
是唐懷義?抑或 ⋯⋯唐傲天?
若真是他們,自己又該如何?
叛離唐門?
但,他辦得到嗎?
且唐門尚藏有許多真相未明瞭,自己也剛在門中鞏固地位,更何況他想守住父親與師傅在唐門所擁有的一切,更要保護自己的徒弟和師妹,若此時離去,是否讓過去埋線都化為烏有?唐湘腦中霎時浮現年少時片段記憶,從唐家堡到五聖教,再回到唐家堡,全數使他眉頭深鎖,手下意識撫摸身邊之人。
「寨黎?」
沙啞呼喚傳來,只見久炎睡眼惺忪轉個舒服姿勢蹭著唐湘,隻手抱上他的腰,開口問道:「你不多睡一會,在想什麼?」
順了郎君的髮,唐湘未說話,僅是以掌心覆上久炎並用指腹摩他手背。兩人靠著彼此好段時間,直到碧蝶從窗戶飛進,順著陽光滑向屋內,停到床邊的白花上,久炎才又開口:「心跳 ⋯⋯」
「心跳?」
對於久炎沒頭沒尾的話語,唐湘疑惑,只見久炎回盯著他。
「每次你有事,心跳就是這個聲音,雖然我不確定在煩惱甚麼就是。」他說,挪動將側耳貼上唐湘的胸膛輕聲笑出。「還有,手裡一定要一直摸著什麼東西,就是你在想事情。」
面對久炎的調侃,唐湘閉上眼睛嘆氣,憶起過去許多錯誤,終是決定把話攤到陽光下,儘管說出口如此困難。
「我想堡內與過去之事。」
語落,他感受到懷中五聖弟子稍微僵硬的身軀。隨後久炎撐起上半身,本還迷茫的雙眼轉為清明與唐湘對視,儘管喜悅於唐湘開口,面容卻遮掩不住擔憂問:「甚麼部分?」
該從何處說起?
唐湘並不清楚,若此事與十年前有關,既扯上唐門核心又參入天一教,代表當年的遺毒從未被化解,反倒延續至今再次復發。不,或許不僅十年,更可能早從唐傲天將尚年幼的自己叫去跟前,毫無情緒說明其父母雙雙遭五毒、明尊之徒殺害開始,這命盤就已開始轉動,正式成為唐門局裡的一枚棋子。
「毒,當時中的毒一直沒有好,或許有其他人作梗。」唐湘說得極其低沉緩慢,又望入久炎雙眸,眼中帶著許多未說出口的思緒,看得久炎心頭微癢,便湊近他的臉問道:「你懷疑唐家堡仍有人持續下毒嗎?」
「嗯。」唐湘點頭,亦撐起上半身,反掌將久炎限制於身下俯視他。
兩人相視,久炎稍作思索,並未如同以往立即回答。
其實五聖弟子內心相當希望唐湘能脫離唐門,然與之相處數載後他才明白此事困難,彼此也在無數質問後放棄。畢竟人心人情牽絆之複雜,再加上唐湘從小生長環境使其深思多憂,若非有完整計劃否則不願貿然執行任何事。
或許除了相伴其身側,其餘別無他法,他不斷如此告誡自己。
「這毒的確存在你體內多年,但我沒辦法確定。」久炎嘴角上揚攬住唐湘脖子借勢反身,學樣將對方壓到床版,跪坐在其腹上,一手撐於他臉側,看不出是要討論嚴肅話題。
而對於郎君之舉,唐湘深黑眸子染上些微情慾又旋即抹去,僅以指尖滑過久炎的腰。
伸手挑起唐門弟子胸口的護身物,久炎沉默凝視許久,最後嘆氣道:「唐傲天那老妖如此多疑,唐家堡自會有掌控你們的手段,我不意外除了斬逆堂仍有其他方法,就如當年唐傲天對你那般,即使這些年他看似未多放心神在你身上 ⋯⋯」
「 ⋯⋯以藥控制。」唐湘低聲自語。
「諸如此類,只是我終究還是沒辦法判斷你究竟是中了甚麼毒,即使到萬花谷查閱許多典籍,找到控制人心智的毒,配了幾味在緩解頭痛藥裡。然而所知有限,加上許多藥性相抗,也不敢亂用,說來說去正是我補天心法不精 ⋯⋯或許因此你才至今都沒有好 ⋯⋯」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jIH9mYIGf
久炎收起笑轉為懊惱,心底不自覺浮現某道身影,卻連忙閉上雙眼將其抹去,並即刻放開撫摸護身符的手,沉聲嘆息。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BNKCnj9g0
「之前沒特別跟你提,是怕這都是自己對唐家堡的私怨,影響到判斷。」
聽聞此言,唐湘抬手環住久炎搖頭表示:「不是你,莫自責 ⋯⋯」
然久炎眸中流露出擔憂,又說:「這麼多年了你仍然在頭疼,平時雖然未有異樣,但發作起來幾乎讓你無法行事,我也無法隨時相伴於你身邊,唐家堡中除了阿臻也無人能幫忙看照。」
郎君所講、所擔憂都聽在唐湘耳里,明白其與唐懷義口中所講的關心完全不同。名為諷刺的思緒浮現,讓他把頭埋入對方肩窩,嘴裡發出自嘲笑聲:「呵 ⋯⋯」
「阿湘?」
不解唐湘發笑點,久炎疑惑看向他,唐湘則搖頭低喃:「那些人總說你對我下蠱毒控制。」
但控制他人生的究竟是誰?
有些話唐湘僅能在完全脫離唐家堡眼線處才能說出口,他更清楚自唐芝華死後唐家堡內再也無人信任。或者說這江湖雜亂紛擾,人們皆為己利而動,本就無可信任。可即使明白道理,自己仍不知為何將自己綁死於此地,似乎就為那個不知道是否值得的真相。
可這全部到底值不值得用他的所有來賭注?
他至今仍未知曉答案。6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WGBci0TnT
(下回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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