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如今的她是深陷在怎樣的夢魘之中:是之前在神殿受到的非人對待,還是無情責罵她的芸芸眾生,抑或是更久時期我所不知道的不幸過去?」
夜色漸退,我拖著捉到的五隻野外的小怪物回到邊境村中。拿到了會承包分解怪物(注1)的「勇士之心」進行交易,到手的部分就剩一隻怪物的肉和一些邊邊角角的怪物素材,沒辦法,這家「黑店」是村裏最大的店鋪,同時也是食店,提供貴的離譜的難吃肉食。聽說背後的老闆是個凶殘的異世界「黑道」,村中的大多小混混都是在這裏打工,但因他的行蹤飄忽,基本沒什麼人見過他本人。
有幾個當初想搶我「真理書」的人也在店裏工作,雖然他們細聲地交頭接耳,似是又在謀劃著什麼,但只要不是在打我的主意,我也沒太多空閒管他們。和他們目光對接的一瞬間,他們似乎展現出了一點膽怯和不悅,可能是被他們認出了吧。我拿了今天的分成,便計劃前往村中央地帶的「花花市集」。
有時間還是找些小幫手處理吧,被剝削得沒什麼賺頭了,雖然自學也是一個方法,但面對新奇的物種,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好。不過還是等小蘿莉康復了,再和她商量吧。
大概也有十天了吧,我和小蘿莉在深林中被大隻佬救回後,便暫住在他的住處(?)。大隻佬還是那樣的酷,清醒過來後他也沒有交代過半句話。而問起諾伊雅的情況時,他只是簡單地說了句「不用擔心」就沒了。幸好他沒有趕我們走的意思,而我也只好先厚著臉皮住下來,不過他很少現身,都是兩三天才出現一次,而且都是在夜裏,留下一些草藥、基本的物資和字條就又消失了。
我來到村中央的晨間市集,異世界人作息還真是規律,我原本以為在這樣的邊境村裏人們都會過得比較頹廢散慢些,沒想到其實他們還是活得這麽認真,儘管能淪落到這裏的人多少都是有些不幸經歷的。想到這裏,我對他們也有所改觀,對我們的遭遇也不太執著埋怨些什麼了,至少我守護到了我認為重要的人。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讓小蘿莉「康復」起來。
村中的交易大多都是以物換物,至於說硬幣紙幣什麼的在這裏用處不大,畢竟生活在充滿危險的野外地區,今天不知明天事,存得過多的財富也未必能如願得到返回城鎮生活的允許,甚至會招來盜賊,得不償失。我聽從村中人的建議換購了一些能提神的食材和幫助睡眠的植物,也添了一些自制小家具和煮食的小工具,然後和村中的大姐太太們討教她們的烹飪小技巧。
最後我在「甜果姐姐」那裏交代了制作簡易女裝的委託,她還高興地跟朋友炫耀著終於輪到她了。不得不說,小村落大多的一般人還是比較純樸實誠的,除了提供材料費,手工費都是在交貨時才給予的,甚至連訂金也不需要,上一次給了一點小費也是不收的 —「大家都不容易。」交貨的大姐笑著婉拒了我,或許以為我還是個小孩子吧,呵呵。 不過,這窮苦的村落感覺比起那個繁忙的城鎮好多了。
完成採購後,我就前往一家名為「寶寶!我家的驕傲」的藥鋪去,恩…其實論發音的話,用異世界語說著還是感覺挺有氣派的,不過我還是喜歡用這種能夠完美地展示異世界人「中二之魂」的直譯方式,哈哈,有夠搞笑的,心情也會好起來,之後有機會我也嘗試一下。在製藥小屋取得了幫助恢復的口服藥劑後,我就準備回居所照顧小蘿莉。恩,是的,小蘿莉現在的狀態不是很好。現在的她是個壞孩子:不吃飯、不洗漱、不講話、不理人、也不笑了。
我比小蘿莉早兩天醒來,在村裏大姐們的幫忙檢查下,小蘿莉的身體並沒有任何傷勢。然而,她醒來之後對一切人事都無動於衷,就像個無感情的機器人般。查問「真理書」後,才知道這是被施加「精神控制」類「禁術」(注2)後造成的反應,由於與「魔素」(注3)無關,不屬於「治療師」(注4)的治療範疇。此外,「真理書」也「貼心」地表示術法已大致被破壞,需細心照料,靠食物和恢復藥(注5)的輔助維持著身體機能,直至受術者憑自身的意志或外力的幫助走出心理陰影才有恢復正常的可能。
我回到了居所,放下雜物後拿著恢復藥來到小蘿莉的房間。一開門就充滿異味,骯髒的、披頭散髮的、無精打采的小蘿莉蜷縮在角落,把臉深深地埋進膝蓋間那道小小的縫隙中。對於我的到來,她並沒有任何反應。我清理掉昨晚至今沒動過的食物,重新換上清水,再擦乾淨地板……「我一下子再送來午飯喔。」我微笑著說道,雖說我不至於強顏歡笑,但是總不能連我也麻木而敷衍吧,只是如今這樣,就像在養一隻受傷的野生動物一樣,要說不心痛是假的。
本來恢復藥要口服才是最好的,但小蘿莉的狀況不宜強制執行,前天我有試著把藥往她的嘴巴送去,但她表現得十分抗拒,所以我還是先別操之過急吧,只是這樣的話她只會更快的越發虛弱。我小心翼翼地把恢復藥輕輕塗在她的手臂上,有時候她會突然抖動一下表示抗議,我也只好斷斷續續地重覆上藥,而指尖劃過之處都能刮到一層「老泥」。
塗完藥後,我就去料理食物了。邊境村的料理很多都是涼拌生吃,而且大都是植物類,但我作為一個追求「食好西」的現代人,不可能滿足於單單一種料理手段。儘管我吃起來味道都很淡,但我還是嘗試著各種方式去料理,只是這個火還真不好弄,異世界的植物都太難燒起來了。
我煮了一鍋異世界風味雜草怪物肉湯和一道彩色野菜伴生烤怪物肉,賣相就看著很像「科技與狠活」的成品,不過給村中大姐們「試毒」過幾次,都說味道挺香的。我把午飯放在小蘿莉的身旁,就開始了今天和小蘿莉的私人時間 — 講故事環節。其實這個環節是我自己加的,前世對那些處於半昏迷狀態的病人也是這麼陪著他們、說話給他們聽的,我想小蘿莉這樣狀況也通用吧。雖然我剛開始我也不知道要講些什麼,講日常吧,可能十分沉悶;講鼓勵的話,我也不是很擅長散播所謂的「正能量」,也只有一兩句的程度,總不能每次都強行轟炸「加油啊!」、「你一定做得到的!」之類的,顯得有點矯情。
救小蘿莉是我一直堅持的信念,現在總算是脫離了一層困境,靜下心來,我才發現自己對小蘿莉的認知還不是很多。我不知道小蘿莉以前有什麼經歷,更不知道究竟如今的她是深陷在怎樣的夢魘之中:是之前在神殿受到的非人對待,還是無情責罵她的芸芸眾生,抑或是更久時期我所不知道的不幸過去?雖然我已打算接受她的一切,但是以後,以後我們會生活在一起嗎?
哈哈,或許我就是這樣的人,面對要展露真實感情的時刻就會忽然別扭起來。我曾幻想著一邊溫柔地摸著她的頭一邊輕聲安慰她的畫面,只是這種像在演劇本一樣的情節,讓我莫名有種討厭的感覺。不過,更讓我討厭的是我內心的害怕 — 現在的她,會不會下意識地拍開我想摸她頭的手?亂七八糟的念頭太多了!我,還是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候在她身邊吧。
所以,我選擇講童話故事。雖說童話都是虛構的,但是它不太著重過去,與現實也有點脫離,但它更多展現的是對美好未來的憧憬。小蘿莉的心如此純潔,或者這能喚起她對未來的希望,不再將自己困於繭中。只是,我的童話儲存量並不充足,講完十個故事左右我就想不起更多了。但這並不妨礙我的創作 — 我把一些現代的簡單知識見聞編成了童話,比如把坐公車搶座位講成「勇者鬥惡聾」的故事,又比如把蟲蛹化蝶的過程,講成一個可歌可泣的動人故事。
「晚飯時間再見啊。」我還是微笑以待。我收拾好後便起身離去,留給小蘿莉一點私人空間。雖然她還是沒有回應,雖然午飯還是在地上沒有動過,雖然我仍然有擔憂、有害怕,但我還有晚飯時間,還有明天,日復一日的,我相信,她總有回應我的時候。我不為什麼,只想著她能好起來,我沒有辦法丟下她不管,也想看著她成長 —
這就是我的私心吧,我不知道這是一種怎麼樣的情感,但現在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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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分解怪物 — 怪物死後就會失去了防禦值,身體大部分地方都能被低攻能力者貫穿。死去怪物體內的魔素也會開始自動分解,但分解的同時有部分會朝魔素濃度比較高的地方(如怪物用作攻擊的角)聚合,從而形成素材。除了要與時間競賽,沒有技巧和相對的能力值是取不下了的,缺乏經驗者胡亂地分解不僅有可能破壞其他有用的部分,更可能因為缺少穩定素材魔素手段造成的素材品質下降或自然分解而白忙一場,更甚者引來其他更強的怪物危及自身性命。因此,相對安全的素材屋是狩獵者跑得最勤的地方,成為異世界的「肉類切割員」也是另類的鐵飯碗。
(注2)「禁術」 — 所謂「禁術」是指人族對人族施加的精神類技能/技術,諸如魅惑、精神控制、催眠、讀心、恐懼等主動干擾或操控心智的技能都歸在「禁術」之中。因為神諭中,只有女神才有此等權力。行使「禁術」無異是褻瀆女神。蠱惑五感的技能如失明、分身幻術等,則不在此列,但也相當稀有。使用「禁術」本身沒有什麼反噬後果,只是習得時需付出一定代價,而且會被神殿勢力治一個「異端」之罪。
(注3)「魔素」 — 異世界一切能量的衡量單位,也是異世界最重要的原素。魔素是異世界所有種族包括怪物都追求的能量體。但種族差異也決定能吸收的魔素量上限。魔素多寡能決定個體強弱,魔素濃度能決定環境生物的變化與強度,沒有魔素在異世界等同死亡。
(注4)「治療師」 — 等同異世界版的醫生職業。如果只是能製作恢復/治療藥的,只能稱為「製藥師」,如果只是能施放治療系技能的,再強大也只能稱為「補師」,「治療師」的最高價值是能治因體內魔素量異常而引起的各種疾病,與現實世界有各種各樣的病原體不同,異世界的一切疾病都與魔素相關(包括所謂的毒),能夠嫻熟地引導出過多的異常魔素或補全缺失的個體魔素而又不引起相斥反應的(可以理解為異世界版的內功療傷法),才能稱為「治療師」,需要天賦、才華和海量努力,是異世界最難考到的職業之一(注6)。(醫科生到異世界也很吃香)
(注5)食物料理和恢復藥 — 異世界吃怪物(動物)或植物都能提供相應魔素量幫助成長,維持生命。恢復藥只能暫時提升體內剩餘魔素的二次生產去平衡消耗,由於只屬於體內的資源循環(無法突破體內剩存魔素上限),無法像進食那樣產生新的能量,因此無法代替食物作長期使用。
(注6)職業 — 本作沒有職業加成系統,與現實一樣,異世界的中高階職業是需要參加考核才能獲得的。初始職業如使劍的叫「劍士」,並無受到規範,都是約定俗成的稱呼。通過考核的除了是身份和能力的象徵外,也方便在都城中處理各種事務。關於自創的新職業,必須交由相關機構的評核和公布,被大眾接納後才能成為新的職業,從而享有特殊待遇。當然足夠強大的話,會特事特辦,但在王國記載中,這樣的例子絕無僅有。職業欺詐視為犯罪,但在偏遠地區,只要能力符合期望,也沒什麼人會特地跑去查冊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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