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囚籠的奴隸,等著她的是無止盡的苦勞和羞辱,在一個陌生之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我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惡夢 — 真實到讓我覺得懷疑那是我經歷的一部分。」
「在夢裏,我似乎被雙親抛棄了,一個人呆在了冰冷的牢獄裏,我餓了,於是我逃跑了— 」
「我似乎迷失了,在一條昏暗的路上無助的奔跑,任憑我怎麼呼喊,誰都沒有回應我 — 」
「接下來我突然變成了人人仰慕的戰士,但我記得自己好像是魔法師來著,但那是夢,也不要緊吧,就算我踩到了陷阱,墜入了深淵中—」
「我好像聽到了車輪滾動的聲音,『咯吱咯吱』地持續著,就像它永不停止的那樣,我是要前往遙遠的哪裡呢? — 」
「我感覺到舒適的溫暖,我聽到水花盪漾的聲音,我觸碰到柔軟的布料,我聞到了清香的味道 — 」
……
「恩。差不多該醒了,我要趕在煩人的巴頓卿到來前起床。」藍髮少女睜開雙眼,眉宇間充滿自信,她覺得今早的自己肯定能展現自己作為「費爾斯澤爾」家小姐的應有儀態,就算這是絕無僅有的一次也好。
「巴頓卿!」興許是等得有點久了,藍髮少女有點不滿地叫道。
但是沒有任何回應。
「巴頓卿!再不來,本小姐可要罰你了!」少女又提高了聲量。
還是無人答覆,甚至她還聽到了自己聲音的迴響。
「哼,平常準時到像是故意踩點一樣,今天是怎麼了?到底是老頭,閃到腰了?還是去找找他吧。幸好是遇到我這麽善解人意的『淑女』,如果換作是兄長們,那巴頓卿就慘了。」少女一邊歪頭嘟噥著,一邊隨意整理下儀容。她粗魯地下了床,一舉一動都不像個高貴的小姐,反而有些野孩子的形象。
下床後少女才有點如夢初醒,她發現自己好像不在自己的房間裏,這空蕩蕩的房間並沒有存放任何像樣的東西。
「這是哪…哪裡?」少女慌張起來,剛剛那種自信的形象仿佛是層薄薄的玻璃一樣一碰就碎。
然而,寧靜而舒適的環境讓她緊繃的情緒放鬆了不少,她終於發現自己身處一間陌生的木屋內。
少女接著重新檢查自己的狀態:乾淨的身體,柔順發亮的湛藍頭髮,以及有點過於貼身的白色連衣裙,雖然她還在發育中,但胸口位置還是有點擁擠。
「?…怎麼好像變大了不少?頭髮也突然變長了。」少女有點疑惑。「還有這奇怪的裙子是什麼平民品味?」
這房間看著就像一間雜物房,只有簡單的木製用具,少女左思右想後決定還是探索一下比較好,而且她也有點口渴和饑餓。
少女想著直接推房門而出,但猶豫一下後,本性膽小的她還是決定先從門窗處張望一下。淡黃的光亮自窗戶透入室內,現在應該是午間時分。
她小心翼翼地貼在薄薄的布窗口處向外望,隱隱約約窺得這是在樹林之中,這裏應該是二樓,窗戶對著房子的內庭小空地。
少女觀望良久仍不見人影,最終她還是鼓起勇氣推開了房間,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篝火堆,它正旺盛地燃燒著,「劈里啪啦」地響著。少女發現這裏似乎是無人監管的狀態,她的膽子瞬間又壯了起來,恢復自信的她雖然心中充滿疑惑,但好奇的她還是一邊順著香味,一邊搗鼓著沿途所見的各種新奇之物,最終她走進了房子中庭。
中庭只有簡單鋪設的墊子加上一張普通的木製餐桌,然而整張餐桌擺放著許多不知名、賣相一般但卻散發異常香味的食物。
「這是什麼驚喜嗎?」少女思索後得出了結論。平時有不少人為了討好她而準備了各式各樣的「驚喜」節目,但都十分無聊而被她各種嫌棄。
「哼!這次還挺有新意的。不知是哪個領主家的笨蛋,算是有那麽點本事,能提起本小姐那麼一點點的興趣。」少女繼續自顧自地評價著,她一邊端詳著眼前的未知食物,一邊努力地克制想吃的衝動。
但少女實在有點餓,而食物又非常的誘人,她終究忍不住坐下。少女左看右看確認不會有人故意惡整她後,馬上不客氣地狼吞虎咽,吃相那叫一個風捲殘雲,估計巴頓卿看到後會哭暈在廁所。
「哈~~勉強還算可以!嗝~!」梭哈了一整桌美食的少女臉上還沾著食物殘渣,心滿意足地放飛了自我且躺在地上,完全看不出有半點家教的樣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自己還是個「淑女」的關係,少女沒有任何預兆的猛地起身坐直,像是在畏懼什麼人似的。
「……這到底要繼續到什麼時候啊?」少女有點無奈,她想起了教師們有時候會對她進行的禮儀訓導,通常都是把她丟在一個無人的環境中,直到把各種隱藏的禮儀考核做到達標為止,才能重獲自由。她非常討厭這樣的「考核」但又無法反抗,而現在這個情形跟之前的有87%像。
「為什麼她會同意呢?」少女想起了「母親」,每次和母親因事賭氣時,她都會故意稱母親為「她」,但也僅限一天的時間,第二天少女又會厚著臉皮貼上去。少女估計這次的「安排」母親也允許了,但不知怎的,一旦想起母親,她就有種莫名的傷感,痛入心扉。
少女閒著無事,又看見了置於中庭當眼處的「白色蝴蝶結」裱框,便花了不少力氣取了下來。“ 禮儀考核什麼的還是等試完全部東西再算吧,反正又不會餓死。” 少女的心態穩如老狗。
「這東西還挺特別的,不知適不適合本小姐。」好奇的少女把蝴蝶結戴上後打算找個地方看看自己模樣,就順勢來到二樓。
二樓有一個大廳、兩個房間,大廳放滿了各種的皮毛和素材,一間房間是鎖上的,另一個房間則大門虛掩,裏面的風格十分奇幻,除了堆滿各種奇怪的布娃娃,木櫃裏還有著各種款式的白色連衣裙,房間也有淡淡的體香味。
「嗯……看著挺新鮮,玩著挺無聊的。」少女把玩著房間的各個布娃娃,隨手丟在床上。
「還是去撬撬那間鎖上的房門吧。」少女還是死心不息。「哼!就沒有本小姐進不去的房間。」
「啊!!!」樓下突然傳來驚嚇的尖叫聲,聽聲音是個女人。
「別大驚小怪的!雖然是僕人,這樣很丟我們『費爾斯澤爾』家的……臉?」少女淡定地下了樓,對著一臉怨氣的「女僕」說道。
「……你是誰?新來的嗎?」少女端起了小姐的模樣,頤指氣使地說道。「你才是新來的!是你嗎?把我煮給黑大人的愛心餐吃掉也就算了,竟然把黑大人留給我的料理也吃掉!」穿著也算是僕人服的瑪麗非常生氣,沒想到她只是去運點湖水回來,一桌佳餚竟然只剩狼藉一片。
「…你…你算是什麼態度!哼…哼!本小姐只是稍微肚子有點餓……」面對「無禮」的僕人,少女本想利用身份強詞奪理,但自知理虧,越說越沒底氣。
「嗚…對…對不起啦……」威猛不過三秒,望著只剩空盤空碟的桌子,好歹也算是一名「淑女」,少女也不好承認自己真的能吃光整桌食物,索性道起歉來。
「道歉不能當飯吃,現在我們重新準備好一席美食。黑大人會隨時回來的,小琥珀也是,肉食都需要時間準備,拿起籃子,我們去市場去。」瑪麗見少女表示了歉意,儘管心中猶有埋怨,但她是立志要成為黑背後能為他解憂的女人,也不好發作。
「什麼?我也要幫忙?……」少女一臉漠然,看著瑪麗手腳俐落地收拾著餐桌。
「不然呢?在這裏不管你是領主還是流民,都要幹活。不幹活就沒飯吃,這是黑大人講的真理。」瑪麗一邊收拾,一邊訓斥道。
「還有,把頭飾摘下來放好,有夢想不是不好,但也要惦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只是幸運了一點,在這裏,你還是排在隊尾。」瑪麗在蔑見少女頭上的白蝴蝶結後,言詞冰冷地警告道。
「……」少女被全身散發嫉妒氣息的瑪麗嚇倒了,雖然不明白她在講什麼,但她感覺對方的不友善不是假裝的,儘管她看似沒有戰鬥力,但氣勢卻跟自己見過的強者是一樣的。
“ 這次的「考核」未免太認真了!難道「那個人」插手了嗎?那個永遠都冰冷無情、無比嚴肅和毫不詢私的名為「父親」的那個人。” 少女不禁想起那個讓她心生畏懼的存在,看來這一次她在這裏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還站在那裏幹什麼!動起來!」瑪麗生氣了,雖然她平時十分和藹,但此時她必須要嚴厲。畢竟黑吩咐她要把少女磨練成「邊境村的一員」,這是她受到的第一份來自「意中人」(暗戀)的委託,自當全力以赴。
「是!……」少女被瑪麗突然地這麽一叫嚇得直哆嗦,她心裏清楚 — 從這一刻起,身份地位都只是無用的裝飾,她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雖然一切來得如此突然,但也是自己當初的任性和躲懶的報應。
「等下,有名字嗎?沒有的話,我就叫你『海莉』。」
「?…不用了…我叫……『紅蓮』。」
自那天起,嬌生慣養的紅蓮便成為了邊境村的打雜人員:從清晨早起搬運狩獵到的怪物屍體,早上隨瑪麗到中央市場做買賣,然後就是砍樹、運水、煮飯,好不容易吃了午飯,接下來就是洗滌、晾衣、再砍樹、再運水、然後製作乾糧、修補破損的用具、剝皮,製衣等等,直到入夜,她才有稍微歇息的時間。但累壞的紅蓮根本沒時間胡思亂想,多半是倒頭便睡,然後醒來便是第二天。就這樣,日覆一日地重覆枯燥且有規律的生活。
紅蓮不是沒有想過逃走,但邊境村的地形全是密集的樹林,且有許多怪獸出沒,迷路的話甚至有可能去到「死亡谷」那種九死一生之地。雖然紅蓮渴望冒險,但她還是沒有把握。
紅蓮是藏了一手的,她其實是個擁有「恩惠技能」的天之驕女,能夠使用冰系的初始技能「造冰」。但是因為她幼時的貪玩,並沒有好好地磨練技術,而且如今的她似乎不能順利的發動技能,為了不影響自己家族的名聲,她極少當眾使用。
沒有了家人的庇護、也沒有了能力的加持,紅蓮就像一個普通人一樣,是個累贅。邊境村中的各人對她似乎都不太友善:先不講「嚴厲的惡魔」瑪麗、她的哥哥瑪德大叔常常讓她搬運最重的獵物,村中的大姐們經常在背後講她的八卦,說她是那個什麼「黑大人」的外遇,村中的男人們都用奇怪的目光望著她,那家叫「勇者之心」的店員甚至稱她做「外來女」,店名這般好聽但店員卻沒個好人。最過分的是,有個惡形惡相的老頭還警告她「滾得越遠越好,不然把你鎖起來藏一輩子」。
紅蓮覺得自己就像被困在囚籠的奴隸,等著她的是無止盡的苦勞和羞辱,在一個陌生之地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叫爹媽,是爹媽把她丟在這鬼地方的!
「所有人都在欺負我……你們都是惡人。」連日來「受盡委屈」的紅蓮得不到一聲稱讚,她到底是個內心纖細的女孩子,渴望著肯定和鼓勵。輾轉反側的紅蓮默默地流下淚水,「流淚不算哭」,她傷心的同時也在鼓勵著自己,然後哭累了,就又睡著了。
又過了些時日,紅蓮逐漸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和身邊的人熟絡起來。她就從最初唯唯諾諾的可憐樣子變得洋洋得意起來,有時候還會打腫臉充胖子,頗有黑的風範,但卻沒有黑的實力和狡詐。
「這小妮子只要給三分顔色,她就立刻上大紅給你看。」眾人都摸清了紅蓮的底細,衝動好勝,於是常常捉弄她,每次都準備好坑讓她跳。當莉蓮被啪啪打臉後並沒有偷奸耍賴,雖口頭上會想佔別人便宜,但實際行為上卻會認輸,因此,村民都不討厭她,甚至可以說她為眾人提供了另類的樂趣。
至於紅蓮本人已經有點樂不思蜀的樣子,邊境村的生活並沒有她最初想像那樣難熬,而且這裏的人大都是真性情,沒有那些假面人的所謂禮儀等麻煩討厭的規矩。紅蓮大概也忘了在她的猜測中,這只是一場大型「禮儀考核」的考場,反而她對那個傳聞中的黑大人越來越感興趣。
「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問了好幾個人,他們的表情都有點不一樣,但都異口同聲說,『遇到了就知道了』,有點意味深長啊! 但瑪麗大姐都上年紀了,莫非是個大叔?我對大叔不感興趣啊……」午飯後的紅蓮躺在二樓的大廳一邊躲懶,一邊幻想,說起「認精學懶」,她可是專家。
紅蓮雖說對大叔不感興趣,但看見瑪麗每天堅持做滿一桌美食等待「黑大人」的歸來,她也是挺好奇他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帥大叔」,紅蓮也算是一個「顏控」。
「小琥珀大概也成年了吧……那些噁心的大叔一說起她就滿臉的猥瑣樣子,就連那家黑店的混混們也一樣,應該是個貌美的大姐。但是,本小姐還是這裏最年輕貌美的那一位,只是不合這些肥膩大叔的胃口而己。嘛,也沒什麼,這種受歡迎對本小姐而言只是煩惱。」紅蓮越想越離譜,變成了自誇自讚。
「我回來了~」樓下傳來了一聲清脆、充滿陽光的娃娃音。
「小琥珀!」瑪麗的聲音抑制不住她的高興。
「……」樓下傳來一聲談話的雜音,八卦的紅蓮忘記了自己正在偷懶,她循聲下了樓就看到讓她難以置信的畫面 —
「辛苦你了,小瑪麗。」
衣衫破爛的琥珀正伸手摸著跪地伏拜的瑪麗的頭,安慰的言語充滿了慈愛。
夜間,黑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是一種讓人迷失心性的魔法藥。」達維迪安抛下這樣的一句就消失了。
黑若有所思,連日來,他都一個人在行動。除了對公會交代任務失敗的原因,也調查了那個藍髮少女所在的旅團的事情,甚至做好將藍髮少女「據為己用」的準備。
“ 雖然失了憶,但也是暫時的,既然是出身自有名的世家,也是因鑑定儀式的結果而淪落,這樣子就算半個同伴了。我玩了這麽多年的遊戲,沒有我培養不起的角色,重點還是個『正妹』,我可是『全女隊』的忠實擁躉!”
黑越想越興奮,生活就該對未來充滿憧憬才是。除了守護琥珀,他也終於發現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 他要組建一支最強的旅團,成員都是被世俗所捨棄的廢材,經他一手打磨,他日終將成為傳奇。
「在他們眼中,這些人都是垃圾,但對於我,她們就是珍寶。這一切,就從『莉蓮.費爾斯澤爾』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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