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傷預警 本文包含大量校園暴力及受害者心裡描寫可能會引致不適或其他痛苦回憶 #請謹慎閱讀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MRCub4C7b
手術室中,月季吞下了眼球,再也看不到未來的痛苦1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n0BswjKHw
月季吸了吸鼻子,擦幹了眼淚,艱難從回憶中回到現實。她再次擡起頭查看周圍的環境,沿著破爛的天花板看去,天花板的中心,掛著一盞手術用的無影燈,無影燈下,是一個生銹的手術臺,她癱坐在地上,看不見手術臺上有什麽,只能看到手術臺的下方爬滿了斑駁的銹跡,她想起了那次未能遇見Doctor的夢,自己獨自睡在一個空無一人的黑暗的手術室裏等待。可是跟夢中不同,這裏的空氣中沒有酒精碘伏消毒水的味道,反而充滿了黴味,這裏更像一個許久未打開過的舊倉庫,空氣在這裏靜止了不知道多少年,直到月季的闖入。
手術臺旁放著一張張的學習桌,就像一個廢棄的教室被改造成了手術室,月季平眼望過去是林林的桌腳,在房間的最盡頭似乎是擺著一張講臺,那邊的墻上掛著一個廢棄的黑板,就連坐在門邊的月季也看到了那塊黑板墨綠色的版面上大塊的暗紅的銹跡。可是這學習桌與這手術臺又有什麽關系,它們沒有聯系,為什麽會同時出現在這裏?
這個房間,這個地方,由接連不斷的謎團組成。
而學習桌旁邊,是一個又一個的書架,書架上的書亂七八糟,橫七豎八地堆疊在一起,看起來是許久未整理過了,月季即使坐在地上,也能看到書架上積了滿滿的灰塵。地上也堆著書,一壘一壘,沿著墻壁一直塞到天花板。這些書上也是厚厚的灰塵,月季想要努力辨認書脊的書名,但是灰塵遮蓋住了所有字。
不知道多少年,月季是第一個光臨此處的人。
這裏與門外的黑暗一脈相承,陳舊又冰冷,這裏是門外的延伸。可是這裏,這些黑暗,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熟悉的飯店中?
一切都不得而知,一切都是秘密。
月季的腦中一片混亂,太多太多的不可思議的事情迎面把她撲倒,她只能背靠著門,坐在地上,平復心情。幸好,門足夠厚實,她沒有再聽到那令人背脊發寒的橡膠衣摩擦的聲音。房間內只有她呼吸的聲音,從急促到平緩,這個房間安靜得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人。
房間冷得出奇,如同建在在終日照不到陽光的幾百米的地底下,寒氣緩緩入侵,即便是炎熱的夏天也絲毫沒有熱度。真的太冷了,月季的四肢開始僵硬,忍不住地顫抖,下巴控製不住地抖動。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是一個倒置的沙漏,一點一點,慢慢流逝,數著某種倒計時,等待宣布死亡。
死亡她倒是不害怕,死亡是什麽,她思考過很多次這個問題,死亡本身根本不值得害怕。就像一道數學題,無論哪種解法,到達的終點只有一個。而死亡這道題目的答案對她來說就只有解脫。她幻想過無數次,無數次,死亡,她就可以與這些痛苦,噩夢,所有的這一切,說再見,再也不必被困在一個莫比烏斯環中,在痛苦中,無止境地奔跑,找不到出路。
死亡對本人來說是一個句號。故事至此結束,一切的一切,都結束了,不會再有回音,故事不會再延續下去。可是人的感情,不會全部都是她自己。月季也曾經想過死亡,可是每當這個時候,她就會想起她的母親,她的父親,她故事的結尾會變成他們悲劇的開頭,死亡就變得不那麽輕易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愛他們,她太痛苦了,她不想自己變成那種讓人如此痛苦的人。於是,無數次,她控製住了自己。但是有時候想起來,又也許只是因為她太怯懦,連死亡都不敢。這也不敢那也不敢,才導致了她今天這個境地。
可是無論怎麽說,月季都是希望可以從這樣的黑暗中走出去的,這樣便死去好像實在是太過憋屈,如果真的需要死去,死在自己手上總比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強。如果把死亡作為這一切的底線,那其他的所有一切,身前身後,黑暗與穿著黑色橡膠衣的人也顯得沒有那麽可怕。
月季開始意識到總不能永遠坐在這裏,總不能永遠地被關在這個房間內吧。她嘗試著站起來,她的腿還在顫抖但是,總算是勉強穩住了身體,扶著墻,她開始查看整個房間。站起來後,這個房間的全貌逐漸全露,月季開始確信這裏真的是一個廢棄的教室,手術臺與手術燈在整個教室的中心,看得出並不屬於這裏,周圍是學習桌,同樣陳舊且布滿灰塵,教室的前方是一塊什麽都沒有寫的黑板,黑板的前方是一個小小的講臺。這裏如果是個教室的話為什麽會有手術臺與手術燈呢?
太多疑問,太多疑問。
月季試著走近手術臺,手術臺上覆著一塊白布,白布有著曲線,像是覆蓋在一個人的身體上。
該不會真的是人吧?
雖然有這樣的疑問,月季此時卻沒有感到害怕,她被情緒與疑問塞滿,像是到達了某個頂點,再也沒有辦法生出其他的感覺來。仿佛在黑暗中把所有的害怕都倒進一個敞口的杯子裏,月季端著那個杯子,只能感覺得到杯子內恐懼的重量,就算有人持續不斷地往杯中倒恐懼,溢出來的部分卻也不在她可以感受到得到的範圍內。所以即便這樣看著,這時候的月季卻只有麻木,不是恐懼,只是已經沒有其他任何感覺了。
目標已經很明確,死亡或者逃出,而其他在這兩者中間的東西不在月季的考慮範圍內。此時她想的只有,或許這塊白布可以幫她,擺脫寒冷,因為她能感覺到寒冷正在一點點地殺死她。她想起曾經看過,人體深部,比如食管內臟等的溫度低於33℃的時候,就可能間接或者直接死亡,而如果體溫降到32℃以下,人體的器官將無法正常代謝和工作。
這樣的寒冷也在慢慢地殺死她。
雖然死亡只是死亡,是她的解脫,死亡後空無一物,但是此刻的她想離開,她還有手術需要完成,她和Doctor約好的手術完成後,她不用死去也可以變成空無一物,變得不再被折磨,不再被困在回憶中重復當時受到的傷害。所以就算這塊白布下是一具屍體又怎麽,又怎麽樣?她的思緒在重復,寒冷讓繼續思考變得異常困難,就像腿上被綁著兩個鉛袋地前進。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活著的人還有機會活下去嗎?
月季上前,扯下來白布,果不其然是一具屍體,讓她震驚的是,這竟然是Orange的屍體。Orange身上滿是淤青和傷痕,從頭到腳,基本沒有一塊完好的肌膚,每一處都是深淺不一的烏青,你能想象出她曾經受過怎麽樣的虐待,這也是月季篤定Orange已經死去的原因,大概沒有人可以受這麽多傷還活著。月季給自己披上白布,隔絕了寒氣。
月季應該為她感到悲傷才對,不知道為什麽此刻甚至是有些冷漠的。她仔細地查看Orange的屍體,卻又忽然想起來,這就是剛剛自己看到被黑衣人們殺死了女孩。什麽時候,Orange也成了她這一邊,就像沒有人可以永遠勝利。
Orange的身體沒有腐爛發臭,但她又確實是已經失去了生氣,宛如一個精致的大型的人偶。Orange不知在這裏被放置了多久,就像一本書,被放在角落,遺忘了。月季身上的白布沒有一絲讓人不適的氣味,完全不像剛從一具不知放置了多久的冰冷的屍體上扯下。
月季看著Orange的屍體,她靜靜地躺在手術臺,表情安寧,她的臉是她身上唯一沒有受傷的地方,像是戴上了一塊人皮面具,讓人看不出她受過的傷害。她的身上沒有衣服,沒有秘密,向所有人敞開,淤青從脖子向下延伸,直到腳踝,她好像個生了銹的鐵人,淤青如銹跡,點點布滿她的身體。除了淤青和刀傷還有其他的傷口,月季無法得知是什麽造成這些傷害的,但她知道,Orange生前一定是痛苦的,她受盡折磨了,最後失去了生氣。
Orange身上的時間像是停止了,也許是這間房間的時間已經停止,她傷口上的血已經凝固,卻不再腐敗下去,她的肌膚失去了血氣,身體除了受傷的地方其他地方是一片慘白,可是死亡沒有再發展下去,她的肌膚完整,沒有成群的蛆蟲進出,她的身體沒有被細菌分解,她的時間停在了死後的某一刻,被羞辱的那一刻。
Orange如同被特意保存,製成標本,展示於此的一個戰利品,她失去了尊嚴,痛苦地死去,也只能衣不附體,把自己曾經受過的每一寸傷害向所有人坦露。月季開始胡思亂想,Orange也和自己一樣嗎,被傷害,被圍觀,被孤立。所有人對她的死亡視而不見,那些人受過的教育,他們的道德,他們的同理心,在月季身上,在Orange身上,都打了個折扣或者直接消失,就像月季已經被開除了人類的籍貫,就像月季只是個沒有感情沒有生命任由他們發泄情緒的玩偶。
月季忽然明白過來,她們其實是一樣的,月季是剛進入這裏的人,然後下一個階段便是Orange,投誠失敗,再下一步便是被做成標本,被展示——毫無尊嚴,毫無秘密。
可是這一切又是誰的「傑作」?
是誰?是那些黑衣人嗎?
又一個謎團,月季的頭開始痛起來,她無法思考。
沒有答案,沒有答案。
她被困在了這裏,無數的謎團,無限的黑暗和隨時失去生命的危險把她包圍。她無法知道真相,也無法逃離。
月季看著那具屍體,屍體在無聲地訴說她死前受到的折磨和痛苦。那些黑衣人們,他們折磨她,讓她痛苦,無論她怎麽求饒都不會停手,最後她死在了這裏。那些人沒有放過她,她是戰利品,她向每一個誤入這裏的人展示了他們的殘忍。
既然這樣,那月季會來到這裏也是他們安排嗎?特意留著一線燈光,讓她像黑夜的飛蛾,無法抑製自己被這一點燈光吸引,然後落入他們的安排的陷阱。
不可知,不可知!
一切都不可知!
月季一瞬間覺得很憤怒。
不可理喻!一切都不可理喻!為什麽偏偏是自己遭遇這些!
可是下一瞬間,她的憤怒又一下子清空,四周的寒氣湧進了她的心裏,不知道將要被困在這裏多久的恐懼占據了她。月季再次找回理智,開始環顧四周,想要尋找一絲希望,只是這裏依然毫無破綻,像是在說她會被困在這裏,永遠都沒辦法逃離。
永遠!
月季想哭,卻沒辦法哭出來,太多情緒堵在她的腦中,如同一雙手掐著她的脖子,挾持著她,讓她無法呼吸,無法思考,那些情緒就像這個房間,這裏的黑暗——沒有出路。
「你喜歡嗎?」突然,殺手的聲音自月季身後傳來。
月季驚恐地轉頭,發現殺手憑空出現在月季的身後,悄無聲息,一如往常,渾身並沒有散發出任何情緒的氛圍,穿著他們如同製服般的黑色西裝,月季甚至懷疑他和九月是同事關系。這次殺手沒有戴著那個逼真得嚇人的兔子頭套,反而戴上了一個鴿子的頭套。鴿子頭套被順滑的灰色與綠色相間的羽毛覆蓋,仿佛真實的鴿子羽毛一般,流光溢彩。鴿子的頭部比例精準,形狀栩栩如生,令人不禁懷疑這究竟是人造物還是某種神秘的藝術品。尤其是那兩顆圓滾滾的眼睛,圓潤漆黑得十分有光澤,猶如兩顆打磨光滑的黑曜石,鑲嵌在鴿子的眼眶內,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不祥的光芒。
「你喜歡嗎?」殺手再次重復地問道,聲音低沈而帶有一種不祥的寒冷。鴿子黑亮得宛如深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月季,那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靈魂。她感到一陣寒意沿著脊柱爬升,像是被無形的手掌緊緊攫住。細尖的鳥喙微微張開,閃爍著冷光,像是隨時準備啄開她的腦袋,尋找那隱秘的、未知的秘密。
可是她真的有秘密嗎?
月季的呼吸變得急促,她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像是戰鼓般在胸腔內轟鳴。殺手緩緩逼近,每一步都帶著無法抗拒的威壓。那鴿子頭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詭異,是從噩夢中走出來的怪物,隨時準備將她拖入無盡的黑暗。
「我喜歡什麽?」月季不懂他在問什麽。
「我幫你殺了她,那個叫Orange的女孩。」
月季疑惑地看著殺手,不懂這樣做的用意在哪。「為什麽?你不是說不能殺死她們嗎?」她回憶起,當時看完短信後,她請求殺手殺了他們所有人,可是殺手冷冷地回答說,他們並不痛苦,所以不能殺了他們。
殺手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南極凍結了上萬年的冰塊也不過如此,「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不用糾結,她會被殺死,只能說明她也不是那麽地心安理得。」
月季再次看向手術臺上的Orange,橙色的燈光下,她的面孔蒼白無血色。也許是當時吃的兔子胚胎起了作用,她感到自己沒有其他的感覺,過去的痛苦猶如上百架戰鬥機攜帶炸彈轟炸她的城鎮,未來的情緒卻如此平靜,如此缺失。她的心仿佛已經麻木,無法再感受到任何波動。
「謝謝。」月季對殺手說,學著他的樣子,不帶感情地。她的聲音冰冷而空洞,仿佛從深淵中傳來。她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頭,前方是一片未知的黑暗,而她只能一步步地走下去。
殺手微微點頭,眼中的寒意絲毫未減。他緩緩地轉身,鴿子的頭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詭異,仿佛一個從噩夢中走出來的怪物,隨時準備將她拖入無盡的黑暗。
但他只是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精巧的手術刀,遞到月季手中。鈦鋼做的手術刀有一定的重量,刀尖的斜面鋒利到像是可以劃傷空氣,防滑的手柄握感十分良好。月季接過手術刀,感覺自己的手臂發癢,是身體發出的信號,月季感覺到一種抑製不住的沖動。於是她舉起手術刀,順勢在手臂上劃了一道,手術刀異常鋒利,在痛感蔓延之前,鮮血已經冒了出來,隨即而來是痛感帶來的興奮感。
月季擡著手臂,看向殺手,向他展示。殺手向她點點頭,月季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將會使他們中的一員,因此不必語言便可以了解他們的意思。
月季抓著手術刀,走向了Orange的屍體,扶著Orange的頭,她把手術刀的刀尖插進了Orange的眼窩裏,旋轉刀柄,再慢慢地把整個眼球挑了起來,先是左眼然後是右眼,月季把Orange的兩個眼球都剜了下來。Orange身體最後完整的部分也不再完整,沒有一絲傷痕的臉上,兩個眼窩空空如也,既沒有血液也沒有皮肉,留下兩個黑色的空洞。在月季的幫助下,最後完成了這如同藝術品般的屍體展示。
月季拿起一旁的兩個眼球,仿佛勝利品般向殺手展示,她的手微微顫抖,但眼中卻閃爍著一種冷酷的決心。她緩緩地擡起手,將眼球靠近嘴邊,然後在殺手面前,毫不猶豫地把眼球放進了嘴裏,咀嚼,晶狀體噴發而出,充斥著口腔,宛如爆開的鮭魚子,那冰冷而滑膩的觸感在舌尖遊走,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味,但她沒有退縮,反而更加堅定地咀嚼,最後吞了下去。殺手的目光緊盯著她,似乎在評估她的每一個動作。終於,他微微點頭,表示滿意。
「從現在開始,你將會看不到未來的痛苦,你也終於可以在悲劇發生時什麽也看不到,融入圍觀人群的背景中了。但是像之前說過的,過去的痛苦還是不會放過你」殺手說完,閃身向月季展示身後的門,隨後消失在房間內。
是的,她還有黑衣人需要面對,她還有黑暗需要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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