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傷預警 本文包含大量校園暴力及受害者心裡描寫可能會引致不適或其他痛苦回憶 #請謹慎閱讀
月季花化身隨處可見的電視劇嬌弱女主角,逃離了這片現實世界
而在这滋滋的电光中,九月的样貌浮现出来。
“你醒醒!”九月瞪红了双眼,冲着月季大声喊叫,“你给我醒过来,面对现实!”他紧紧掐住月季的脖子,左右摇晃,嚷嚷着他那套面对现实接受痛苦的老调,命令着月季。
月季的脸涨得通红,张了张嘴,因为脖子被九月掐住而无法发出声音,在虚空中,他们两人像两株共生的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只是在真空中,声音失去了传递的介质,他们谁也无法把话语的意思传递出去。
“你看看周围!”九月嘶吼着要月季看清现实。
突然,四周明亮了起来,包裹着月季的兴奋感、电流感,一切的一切,全都被撕开了,露出了丑陋的让人不愿面对的现实。
月季从幻想中惊醒过来,一切都是假的,根本没有匿名者也根本没有针对Orange的网暴,一切都是她的幻想,幻想已經吞噬了她,變成了她的現實。
只是她的現實,並非你的現實,更非他的現實。
她的心跳猛烈,仿佛要冲破胸腔。她喘着气,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她看到了周围的一切:狂热的人群表达着对Orange的爱,堆积成山的签售绘本,整洁光亮的礼堂。现实的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曾以为自己躲在幻想中能逃避痛苦,然而幻想却成了更深的泥沼,将她一步步陷入更深的绝望。
九月的声音在她耳边回响:“面对现实,接受痛苦。”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近在咫尺,刺穿她的耳膜,直达心底。
此时此刻月季正一个舞台上,舞台从左到右被分散的彩色圆点填满,红色黄色粉色肉色的圆点,把舞台装饰得十分天真舒适。舞台的左侧是一个演讲台,上面摆着橘红色的玫瑰花篮,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以及一个讲话的话筒,主持人站在话筒前,在讲些什么,但是由于音响就在月季的身后,轟得她什么也听不见。舞台的右侧摆着一张木质的圆桌,Orange在圆桌的一边坐着,而月季则是在另一边。“为什么要这样?”月季喃喃自语,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会被困在这个可怕的循环中。
月季想了起来,她被带到了Orange的新书发布会上,任务是和Orange对谈,聊聊Orange心中关于无法融入群体的恐惧。Orange的新绘本内,月季与她,化身赤裸的粉色肉团,裸露的身躯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向众人展示着她们的私处。下垂的胸部和顺着大腿流下的月经血,以及血肉模糊的下体,青春期对女孩子是如此的残酷,为她们带来更多的不同,以及更多被凝视嘲弄的机会。
她们两人其实都瘦得惊人,两个营养不良且在发育中16岁少女,却在Orange的绘本中被层层叠叠的脂肪包裹住,肚子上的肉一层又一层,粉色的肉团散发着柔光。她们两人就这样缠绕在一起,抚摸对方的身躯,感受那种青少年青春期严苛的审视。不可以肥胖,不可以疯狂,不可以自言自语,一切都是禁止的,任何的不同之处都会被挑出来放大嘲讽,就像抓来雨后的蜗牛,撒上盐,情绪激动地观察蜗牛因为脱水劲烈挣扎到缓慢蠕动,最后死去,化成一摊水渍,消失在青春期里,连同共同的罪恶一起。这样的绘本内容对成年人造成了巨大的视觉与心灵的冲击,不管内容关于何事,“这就是天才!”他们惊呼,“她的绘本内容里居然有性!”。
好像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青春期,从来没有感受过荷尔蒙高涨道德约束感过低带来的疯狂,青春期的任何因素都随着蜗牛的尸体一起只留下一滩水渍,不带任何性的因素。也许人在成人后的瞬间就只会對青春期留下青少年纯真无暇的幻想。
月季完全忘了自己是怎么走上这样的舞台的,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受到Orange回复的短信后,她一遍又一遍地干呕,一下又一下扇自己巴掌,痛楚刺激大脑分泌产生快乐的激素,让她头眩眼花,她既在惩罚自己又在宽恕犯下的错误,用肉体上的痛苦缓解心理上的痛苦。
因为回忆没有放过她,从前与现在重叠,所有的动作都能勾起相关的回忆。回忆是相同的,痛苦却是加倍的。她的过去是现在,她的现在是过去,她的生活失去了时间性,记忆被裁出做成滚轮,她是被困在滚轮中的仓鼠,只能在原地奔跑,不断地不断地回忆,不断不断地重新感受回忆中的伤痛。
她为当初没有保护好自己感到自责,也许如果当初她反抗了,一切又会不一样,可是没有办法,时间只会前进,在她的回忆中她的呼救从来没有得到过拯救,于是所有人都失去了拯救她的机会。他们的嬉笑声一直延续到梦的最深处,她只能无助地任由他们一次又一次地重复伤害她,无力反抗。她甚至不安地觉得,其实一切还没有结束,那些伤害那些过去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卷土重来给她致命一击。
“我再也没办法再遭受一次那样的经历。”她无数次哭着祈祷,如果真的有神,如果神爱世人,那他能不能也爱一下她,听到她小小的愿望。
她强烈地感觉到,她是残缺的,灵魂的某个部分被折磨杀害,一切都是不可挽回的了。
月季以这种半梦半现实的状态来到了会场,以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以正常人的姿态,应对Orange新书发布会的提问。她的灵魂与躯体只有一条长长的线相连着,绳子又细又长,缓缓地延伸到过去,把月季永远地绑在了冰冷的夏季。
“月季同学你觉得做自己的路是不是很难走?”Orange问道,她笔直地盯着月季,眼中充满了一种没有缺陷喜气洋洋的开朗豁达,她为自己的作品所骄傲。
“你觉得呢?”月季反问她。
“我觉得不是很容易,但是很感谢那些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人,因为他们不但相信他们自己,也同时在相信着我,我也相信他们,最好的最美的他们留了下来支持我,让我原谅自己,让我信任自己,让我可以走自己想走的路。”Orange语闭,台下响起一片欢呼声和掌声,不是为了月季,而是因为Orange此刻人格的圆满。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许多的家长带着他们的孩子来参加这场签售会,他们也无比期盼自己能有一天,拥有这样的天才儿童,那一天的到来,这些欢呼和仰慕将全部属于这些家长们。
九月就站在这些家长身后,与月季远远地相望。
月季又开始感觉到痛苦和反胃,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胃向下拖拽,想吐却只能拼命忍住。疼痛化身闪着绿色光泽的诡异小虫,自四面八方涌出将月季淹没在其中,用力啃咬她的身体,五脏六腑被小虫们尖锐的触爪划伤,紧紧地攥住柔软的内脏,小虫光滑的身躯一片片抵在月季的喉咙。月季不想在这样的场面里失态,只能抓住自己的手臂拼命地忍住。她的手臂还缠着手术的绷带,绷紧的肌肉拉扯着刚刚愈合的伤口,月季利用这种刺痛抵御内在的痛。
月季做手术之前医生建议,可以保守治疗,不必做手术,但是会很痛。但是月季还是选择了手术,隔壁病床不做手术的老人的骨头被矫正时发出的参加让她害怕,可是更深的原因是,她怕痛,而当时的她刚刚脱离了他们和他们无止境的伤害,这样的痛让月季想起了他们。
直到现在,月季已经不害怕这种痛了,甚至把痛变成了她的抵御机制,去抵抗直面过去所带来的痛苦。
“最后,我想说的是,面对自怜自卑的人,我是没有很多耐心的,与其这样顾影自怜,认为自己可怜,不如行动起来,化悲愤为力量,让我们一起健康积极面对现实吧!”Orange最后说道,再次掀起一番热潮,轻易地把人们的情绪调动起来,会场的气氛到达高潮,仿佛在这些口号和话语中,所有人只要改变改变自己的念头就可以拥有无比幸福快乐的未来。
Orange举起自己的绘本,向众人展示,众人也举起了他们手中的绘本,在这样热烈的气氛中,会场间甚至涌起一股热浪,将月季紧紧地包裹住,只是她没有和他们一起升上光明与幻想的乐园。
相反,月季看到穿着黑色西装,没有头发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平顶帽的九月向她走来。九月就如同她记忆中的所有人一样,她看不穿他们的情绪,所以便是没有情绪,冷着脸,犹如一台制定好了路线的送菜机器人。九月缓缓地向月季走去,坚定不带半点迟疑。周围的人群和九月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氛围,一边是仍在亢奋雀跃将迎来美好生活的人群,一边是没有任何人类感情的劣质机器人,两种情绪疯狂拉扯着,月季浮在自己的身体外,看着这一切。
九月来到月季身旁,他高高在上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月季,此刻的月季脸色无比苍白,额头上都是细细的汗水,手臂已经被她抓出一道又一道红肿的血痕。月季抬头仰望九月,像是看着她的救世主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有恐惧、有期待、还有几分不确定。九月的冷漠让她感到害怕,但他又是唯一一个在这个混乱世界里显得如此坚定的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九月的衣角,仿佛那样就能抓住一丝安全感。
九月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月季感到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她知道,九月不会给她任何温暖,也不会给她任何怜悯。他只是一个执行任务的机器,而她只是他任务中的一部分。
周围的喧嚣与欢笑声渐渐变得模糊,月季的视线逐渐被九月的身影占据。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她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内心的恐惧和绝望却如潮水般涌来。
月季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只是没等她发出声音,九月只是俯下身,冷冷地注视着她。他的眼神中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意味,仿佛在审视着她,又仿佛在透过她看着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九月的双手已经卡在了月季的脖子上,力气之大像是要把月季的头从脖子上拧下来。无法呼吸和痛苦折磨着月季,她的脑袋要炸开,张了张干凅的嘴唇却无法发出声音和求救声,脑子里是轰隆隆的杂音,冲击着她的意识。她看着九月的眼睛,那双眼睛中既有冷漠,也有一丝温暖。她感到一股力量从九月的眼睛中传递过来,那是一种坚定的力量,告诉她她如此孤独,她如此无力。
于是在这片亢奋的浪潮、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与炸裂的刺痛混杂而成的漩涡中,月季被甩得头晕目眩,继而眼前一片白光,晕倒在了沙发上,化身随处可见的电视剧娇弱女主角,逃离了这片现实世界。
九月站在她的身后,默默地看着她。
ns 15.158.61.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