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傷預警 本文包含大量校園暴力及受害者心裡描寫可能會引致不適或其他痛苦回憶 #請謹慎閱讀
掐住月季花的喉嚨再向她道歉吧，這樣就聽不到拒絕了
西城人民对“天才儿童”这个称号似乎有着的异常热情，12岁考上大学的天才学生，12岁可以站上金色大厅的天才小提琴家，12岁写出类红楼梦的天才作家。自恋的父母们帶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天才儿童，写了一本又一本关于平庸父母如何培养出天才儿童的书籍。形形色色的天才，在月季学生时代升起又落下，犹如日出日落，这一批走了又会有下一批。
月季第无数次点开那条信息，查看然后退出，又重新点开，如此反复。信息的内容很简单，发来信息的人说想见她一面，等她的回信，同时附赠了一个链接。
点开链接，是一篇新闻，标题写着《不够勇敢的天才少女，直面自己的恐惧》，内容关于她的天才同学Orange，16岁少女考上了最好的大學，同时画了人生的第一个绘本。绘本内容关于她如何克服青春期身体变化带来的焦虑感，如何接纳自己。
16岁的天才少女啊！其他女人二三十岁都摆脱不了的身材焦虑，自我接纳，她在16岁便已经完成，多么令人羡慕的人生。
Orange在书中提到了月季，在她最迷茫最想要融入群体的时候，她遇到了月季，她通过叫月季的花名获得了融入集体的机会，她和他们一起。但是Orange是特别的，她和他们不一样，她只是叫了叫月季的花名，这是最轻微最无奈的，Orange只是犯了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在所有人都会软弱的时刻屈服了。
她是那个不够勇敢的天才少女，现在，她有机会了，她把自己的一切画成了绘本，直接地画出了自己肉色且自认为肥胖的身躯，雖然她BMI並沒有超過22，但是那些粉色的肉团纠缠在一起，她的脂肪如米其林輪胎般層層疊疊地把她堆積起來，再配上鼓舞的话语。
天才少女带着她的绘本出道了。
同时，她也带着自己的粉丝们，找到了月季。
Orange在向月季请求一个原谅的机会，她为月季画了裸露的粉色的肉团，和她的身体纠缠在了一起。Orange在网络上写下了对月季忏悔的话，请求原谅的话，同时呼吁粉丝们一起，让大家一起直面自己不勇敢的曾经。把那些曾经被自己欺负过的人，那些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独自舔着伤口的人，拉出来吧，向他们道歉，向他们忏悔，毕竟自己只是做了一些无关紧要所有人都做过，且值得被原谅的事情。
那只阴沟里的老鼠此时便是月季，随着一条信息的涌入，无数条信息涌入，道歉的狂潮把月季淹没，人们一夜之间瞬间醒悟了自己的罪恶，拥有缺点的天才少女是如此值得推崇，她说的话是如此有智慧，好像人们在她之前从来不知道校园暴力的错误性。
在校园内，每天回家前，月季都需要把她的所有书所有文具带回家。因为隔天来到教室，她的桌子内都是湿的，被倒满了水，如果不把书都带回家，早上她的所有书都会被浸濕。
第一次发现的时候，以为只是偶然，也许是打扫的时候不小心把水溅进了她的抽屉里。只是，第二天，第三天，都是如此，连着几天早上月季都需要把已经湿透来的书本拿出来擦干，才终于可以确定是有人故意往她抽屉里倒水。而那时候，月季刚换了新的同桌，新同桌没有像以前的同桌那样连同前后孤立月季，她甚至把自己的五子棋借给了月季。只是每天，同桌的的桌面也会有一些水渍，甚至在一天早上去到教室的时候发现，她借给月季的五子棋旗子散落了一地，也是从这天开始，新同桌也厌恶月季到了极点，认为这些都是月季带来的。
月季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她只是更加深刻地明白到，无论是谁都不会喜欢她，无论是谁都认为这是月季惹来的麻烦，并且这些麻烦也影响到了在她身边的人。
然后在某天的早上开始，月季的抽屉里不再只是被倒满了水，抽屉里的书与文具也全部被翻了出来倒在了地上。月季那天去教室去得有些晚了，大半的同学已经坐在教室中，准备早课。月季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她的东西散落得到处都是，摊开的书本扭曲的躺在地上，书上全都是脚印，文具盒打开，里面的笔与橡皮擦七零八落，橡皮擦也全是脚印，有几只笔大概是因为承受不住重量，断成了两节。乱得就像派对过后的房间，可以看出破坏的人从中获得了多大的快感。
这样的惨状，教室里的其他人像是没有看见似的，所有人都自动地绕开了这个乱摊子。捣乱的人在看着，等待月季来到看到这番景象，而其他人，不想惹上麻烦，只是当月季不存在，各干各的。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RYlfFEJc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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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季去到时，看到自己的座位一片狼藉，不知道怎么办。没有人帮助她，而她也已经不会愤怒，那一瞬间，恐惧，羞耻感，委屈占据了她的脑子，她知道那些破坏的人在暗处偷偷地看着她，他们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她不应该哭的，她应该也学他们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的，这样就好像他们伤害不了她了。只是，月季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了，她站在座位旁哭了。
同桌忽然于心不忍了，她停下了自己的事情，弯下腰帮月季捡地上的书。
“不用了。”月季没多想拒绝了她，如果需要别人的帮助不就是在承认自己无法反击吗？虽然她确实无法反击，可是这些无聊的自尊是她唯一仅剩的了。
月季蹲下，开始自己收拾自己的书，她低下头，想让头发挡住自己的脸，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种时候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
“我觉得这样太浪费水了吧，非洲缺水的小朋友怎么办。”月季喃喃自语，她其实并不关心非洲的小朋友是否真的缺水，她只知道，她需要找个借口，让自己不会那么难看。
Orange隐身于人群中，和所有人一起冷眼看着，月季一边哭着一边捡自己的书，他们没有人想去伸出援手，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她的痛苦，她受到的伤害视而不见，只有这样抽离，去融入，才能让他们不会像月季一样痛苦。他们早已在心里将月季去人化，他们已经无法和她的痛苦产生共鸣，他们只是平庸的恶人。
只是在这里没有旁观者，只有受害者和加害者，他们用不同的方式参与了对月季的霸凌，在她的痛苦中，他们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但是身处其中的Orange原谅了自己，她在博客写道，她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向月季道歉，那些最低程度的，所有人都做过的坏事，她向月季请求原谅，她想把月季邀请到自己最新的绘本签售会上，亲自向众人表演悔过的戏码。
“你真的不可以帮我杀了她吗？”月季问杀手。
“不可以，但是我可以杀了你，如果你继续痛苦下去我就会杀了你，我只想杀了痛苦的人們。”没用的杀手回到道。
“可是这明明不是我的错。”
“但是这是你的痛苦，她没有痛苦，所以我杀不死她，比起请求你的原谅，她其实只是为了驱散内心的愧疚。”杀手无情地揭穿。
“好吧。”月季回答杀手，同时也回复了Orange。
Orange迅速发来了笑脸的emoji。
月季的手机闪烁，疯狂地涌进消息，相同的信息不停地刷新她的手机屏幕，月季一个也没有点开。点开其中一条，标题写着“天才少女霸凌事件，公司将与其解约，新书推迟发售”。
新闻来源是一封没有来源的匿名信件，内容当然是不是月季所为，匿名者声称是月季的朋友，无法忍受欺负朋友的人竟然最后名利双收。当然，事实是月季根本没有朋友。
“早前有网民爆出，天才少女绘本画家Orange为校园霸凌者，且自己已在书中承认霸凌细节，受害者贴出了Orange写给自己的道歉短信。该帖子声称，被Orange及其朋友校园霸凌一年之久。当事人看到Orange公开道歉内容后，无法忍受这样的人拼命消费被害者。”
各种信息间夹杂着Orange发来的疯狂道歉，希望可以原谅自己，以及以前同学发来的暖心问候，就像一款新型的打地鼠游戏，弹出退下再次弹出。
月季看着网民从拥护到一边倒地把Orange压倒，Orange一个人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指责。网民们多年来终于醒悟了，连言语的暴力也是严重的暴力，他们为自己造下的口孽忏悔，就像在这之前最简单的罪恶从来没有存在过。他们抓住了Orange犹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就是带来了罪恶与病毒的潘多拉，人肉她，开盒她，曝光她的私人信息再把她的话语放大嘲讽，同时攻击和Orange有关的所有人。她想起自己曾经也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中无处不在的恶意,那种感觉确实很难受。
“不要停下来吧,就这样继续。”月季喃喃自语。“她痛苦过的，希望他们每个人都能承受一次，再来和她谈道歉那一套吧。”
网民扮演起正义使者来扭曲而亢奋，从道德的制高点审判Orange，使用再肮脏的办法惩罚都是正义的。众多网民已经陷入集体狂欢,Orange的声音淹没在哄堂大笑中。
羞辱她。
从她的性别羞辱她。
“她能在16岁出版绘本必定是哪个老男人的禁脔，如果是Orange那也不奇怪啦。”
从她的相貌羞辱她。
“天才美女作家？我看她侮辱了这里面的每一个词吧。”
层出不穷的辱骂声淹没了所有人的声音，人们虽然对他人的痛苦缺乏想象力与共情的能力，但是却对践踏人的尊严有着丰富的想象力与行动力，西城人們上下三千年的教育和文化，演化出了成亿种不同的折磨人的方法。人们陷入了自以为是的狂热,仇恨被无限放大,理智的声音成了叛徒。正如九月所说,人类最大的敌人可能就是自己。
月季冷眼看着这一切，类似一种角色调换，她也只是看着，什么也没有做，Orange的痛苦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她只是看着，不去做什么，什么都没有做过的人怎么会有罪。只是，月季也并没有多么心安理得，恍惚间总是感到窒息,被人从后面紧紧掐住脖子。她在电光火石中回过神,发现什么也没有——只是纯粹的幻觉。
这是一种微妙的快感，静立在原地，便能听到自己心跳因兴奋而砰砰跳动，展示出非凡的生命力，血液涌上头脑，一股接着一股，冲击着负责愉悦的大脑模块，月季只有大口呼吸才能缓解这种心动过速的死亡兴奋感。甚至她能感觉到自己，在兴奋的浪潮里，旋转着堕入黑暗的最深处。一段段回忆像电影默片一样浮现在她面前。原来快乐并不难寻找,只是被现实中的乌云给遮蔽了。
过于真实的窒息感袭来，月季仿佛真的无法呼吸，在黑暗的深处，一双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吸入一丝空气。缺氧带来的电流感让她头皮发麻，眼前冒出滋滋的电光，好像被带到了另一个世界中。
是他！
月经惊醒过来，眼前紧紧掐住她脖子的人竟然是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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