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傷預警 本文包含大量校園暴力及受害者心裡描寫可能會引致不適或其他痛苦回憶 #請謹慎閱讀
不得不變成吃下兔子子宮的一邊,何以至此
隨著暴力尾聲的到來,瞭望塔內的人群情緒逐漸平復,是下一場風暴來臨前的平靜。格子間內的男人已經退場,只留下女孩躺在骯臟冰冷的地板上,等待著屬於她的判決。
「快到你登場了。」殺手突然對月季說道。
「為什麽是我,我已經不需要Doctor的手術了,我已經痊愈了,我已經感覺不到痛苦了。」經過剛才的一切,月季突然對自己生出幾分自信來,她繼續對殺手說道:「從昨晚手術到現在我再也沒有痛苦過,也沒有再想起任何回憶,甚至還能和陌生人建立關系。」她想起了一周來和阿姨以及初中生的相處,十分確信自己已經從過去的傷痛中痊愈了。
她的腦海中閃過與阿姨一同準備晚餐的畫面,初中生在她身邊嬉笑打鬧的瞬間。那種久違的溫暖和關懷讓她感受到一種新的生活可能性。她不再是那個被困在痛苦和記憶中的女孩,她覺得自己正走向新的篇章。
然而,殺手的目光依舊冷漠,他似乎並不被月季的言辭所打動。「是嗎。」殺手只是淡淡地回答月季,好像早已掌握了所有最真實的情報,兔子頭套看著她,審視著她,將要把她最虛偽的面具撕下。「是嗎,」殺手再次重復道,「你確定嗎,那所謂的阿姨和初中生真的存在嗎?」他低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兔子頭套緊緊地盯著月季,不讓她逃跑。
月季一時語塞,她內心的自信被殺手的質疑動搖。她隱約意識到,自己所感受到的「痊愈」或許只是暫時的平靜,真正的考驗還未到來。
她呆站在原地,那個一直罩在她身上的密封罩被突然打破,猶如三流把戲被最厲害的法師識破,一周的情緒猶如海浪瞬間將她吞沒,她逃避了這麽久卻還是無法逃跑。一切都是她虛構的,她把自己架離了日常生活,懸空於軀體之外,為自己虛構了最想要的最需要的最正常的生活與社交,阿姨與初中生根本不存在,她被遺棄在了醫院的吊瓶森林裏,從來沒有得到過額外的關註。
月季再次回到從前的生活,那些回憶和情緒從來沒有放過她的生活,從前與現在重疊,所有的動作都能勾起相關的回憶。回憶是相同的,痛苦卻是加倍的。她的過去是現在,她的現在是過去,她的生活失去了時間性,記憶被裁出做成滾輪,她是被困在滾輪中的倉鼠,只能在原地奔跑,不斷地不斷地回憶,不斷不斷地重新感受回憶中的傷痛。
什麼時候開始,她成了一個沒有將來只有過去的人。
「你想起來了。」殺手聲音沒有波瀾,卻順手將月季推下了深淵。其實她從來沒有從深淵裏逃出過,掩耳盜鈴的生活總有一天會被揭開,那天就是今天。
殺手帶著月季來到了那個女人的身旁,進入了那個小隔間。是怎麽過來的,月季全然沒有記憶,壓抑已久的情緒擠滿了月季的身體,一雙無形的手擠壓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她的靈魂飄在身體外,看著自己肉體在光亮中被拖著前進。
格子間與外面被燈架照亮得無處遁形不同,昏暗、潮濕同時空氣中充斥著尿騷味與血腥味,地板上淌著臟水和血水,散落著煙蒂,地板的縫隙內外是黑色滑膩的汙垢,這樣的環境讓月季每次呼吸都帶來一次幹嘔。
而那個女孩就躺在這樣的地板上,她像一個斷了線的玩偶,失去了生機,只有還在胸膛的起伏顯示她還活著。
女孩什麽都不知道,她以為在秘密中進行的暴力,其實是關於權力的好戲,男人們看著她,從上而下地看著她,這世上根本沒有隱蔽角落裏的強奸,男人們心知肚明,所有關於這些的暴力都是在陽光底下進行的。想到這一切,月季終於嘔吐了出來,關於這一切的想法猶如一雙細長尖銳的手,從她的喉嚨開始,把她撕開,她的意識和知覺被翻騰的惡心感混雜著痛苦狂扇耳光。
現在,輪到她了。關於暴力的審判和凝視,由她來擔任主角登場。
殺手上前,一把將月季推倒,她倒在了自己的嘔吐物中,倒在女孩的旁邊,她的命運將會和女孩一樣。殺手上前,踩在了月季頭上,讓她無法動彈。
「你想起來了嗎?」殺手平靜地問道。
是的,她想起來了,自己的角色,自己的位置,月季又倒在了不合時宜的回憶中。
所有的傷害和羞辱都藏在最微小的日常中,成套的系統內,老師和學生用不同的身份維護著一種政治統治權,他們分工合作,對月季的肉體和精神表達憤怒、憎恨、優越感。他們會突然拔下月季的橡皮筋,仍在臟水裏,再由老師營造不能反抗的氛圍。
這是一場表演,看人類的尊嚴可以低賤到哪種地步的精彩演出,在他們的註視中,月季只能忍著淚,走向垃圾桶,每一步她都覺得自己是小醜,自己是蟲子,自己什麽都不是,她是被俘虜的凡人,沒有會來援救她。那些俘虜了她的人,等著看她的笑話,等著看她孤立無援,等著看她的屈服,等著看她丟棄所有的尊嚴。
月季覺得自己應該放棄這個橡皮筋的,就算會受到老師的冷嘲熱諷也好,也不應該向他們屈服的。只是她不敢,她真的很害怕,無論哪種暴力都太痛苦了,而這樣的痛苦,在她畢業前還會有無數次,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到無法反抗。她只能衡量,選擇屈服還是選擇肉體上的痛苦。於是每一次都一樣,她彎腰撿回已經吸滿了臭水的橡皮筋。
這便是她的位置,一次又一次,在所有人的註視下,一次又一次。根本沒有人可以逃離在這種政治統治權下建立的恐懼感。
月季抓住了殺手踩在自己臉上的腳,用盡全力掙脫開來,掙紮著站了起來。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月季質問殺手,「你不是Doctor派來幫我的嗎?」
「沒有人說過要幫你,」殺手說,「因為你的位置已經確定了,是被踩在腳下那位。」
「為什麽,為什麽是我!」
「因為這就是人類的教育,殺死反抗的念頭,絞殺所有異類,變成格子間裏一模一樣的商品,最終可以賣出個好價錢。」
「我要殺了你們。」月季站在殺手的對立面,說著一些狠話,卻異常地冷靜,仿佛這一切都早已被她看透。
「沒有用的,殺了我什麽都無法改變,這是一整個世界的氛圍,你要殺多少人?」」殺手同樣冷靜地回應道,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無奈和嘲諷,「你甚至連點開一個相關的短信都沒有勇氣,要殺了誰?」
月季楞在了原地,築起的高墻瞬間分崩離析,她感覺自己從高高的懸崖上摔了下來,無數次,她築起什麽都防禦不了的高墻,然後摔落。她再也不能假裝麻木,痛苦從心臟深處伸出觸須,緊緊纏繞住她的喉嚨,那種熟悉的痛感與窒息感,再次將她捕獲。
她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痛苦的回憶,每一個畫面都如同利刃般刺入她的心臟。她想起了那些被迫害的日子,想起了那些曾經信任的人一個個離她而去。她的手微微顫抖,眼前的一切因為淚水開始變得模糊。
「那什麽才是有用的?為什麽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知道融入進集體,為什麽所有人都能走進那條隊伍順流而下,為什麽我不能,你能不能告訴我。」她問。她感覺到自己被無盡的絕望所包圍。
「沒有為什麽,沒有人能給你一個標準答案。如果你要追溯暴力的起源,根源太深了。房間裏沒有女人,人們需要假裝看不見房間內的大象,但是不用假裝看不見房間內的女人,因為女人在外面的監獄裏,被人觀賞。」殺手回答。
沒有答案,沒有終結,不可能阻止的事實,她要反抗什麽,她要反抗到什麽程度才能最終獲救呢,或者最後變成被鎖在閣樓上的瘋女人,以體內的子宮賣個好價錢,月季無法知道答案,也無法反抗,她的腦子嗡嗡作響,她想把面前的一切都摧毀了。
「你閉嘴!」月季沖著殺手大喊。
只是這次,殺手沒有像以往一樣冷漠對待,他箭步走上前,一巴掌扇在了月季臉上,月季瞬間因為重心不穩,倒在了地上,她倒在了躺在地上的女孩面前,臉上火燒般疼痛,頭撞到地板上,痛得視線開始模糊,被放大的心跳聲振動著耳膜。
月季看著眼前的女孩,她們是可以任人使用暴力的命運共同體。女孩在月季面前發生異變,作為人的耳朵消失不見,再在頭頂長出兩個裝飾用的兔子長耳朵,眼睛失去了生氣,慢慢變紅,變得堅硬,變成了兩個再也看不見紅色的紐扣,之後是嘴巴,變成了再也發不出痛苦叫喊的兔子三瓣式嘴唇,最後是兔子白色的茸毛把她整個頭包裹起來,女孩完成了她的異變,她也成為了兔子頭套中的一員。
「幸好,再晚一點就只能殺了她了。」殺手的聲音從月季頭頂傳來。
月季像一具屍體一樣躺在地上,耳朵裏高音調的嗡嗡聲轟炸著她,整個人已經麻木到不行,太多的信息讓她無法作出任何反應,只能任由淚水汗水和痛感將她的身體浸濕。
月季想起來,Doctor告訴過她,兔子是自然界最能忍痛的動物,即使被尖刺穿過臉頰,從高處摔下來全身骨折,也只是會在痛苦中靜靜死去。女孩在變成兔子前大聲喊叫了,可是沒有什麽用處,有高高在上的兔子嘲笑她還存在著對痛苦的哭喊,直到女孩變成另一個兔子。
「變成兔子沒有什麽不好的。」無所不知的殺手接話,「這將會是你活下去的唯一辦法,變成兔子,變成其中一員,不會再質問為什麽。」
「為什麽?」月季躺在地上仰望殺手,機械地提問,腦子像一臺高速運轉的發電機,不停地製造情緒,直到情緒的電流奪走了她身體,月季除了提出「為什麽」已無法再思考其他問題。
「沒有為什麽。」殺手回答,像一位沒有耐心的家長,「等你做完手術,就不會再問為什麽。」
隨即,殺手把沒有生機的月季從地上拎起來,她就像一具任人擺布的屍體,被甩到了女孩身上。整個隔間內彌漫著厚重的血腥味,月季麻木地服從九月的命令,她的手上全是血,深紅的血不斷地滴落。月季剖開了女孩痛苦的來源,取出裏面尚未成型的兔子的胚胎,捧在手上。
一切怎麽發生,一切何時發生,月季已經全然沒有了知覺,她的靈魂漂浮在軀體外,閉上眼睛,不去記憶,任由身體服從命令。
「吃了它,未來的痛苦和未來的你就會分離,你再也不會為痛苦哭喊。」殺手告訴月季。
「吃了它。」殺手再一次命令道。
「那過去的痛苦呢?」月季問。
「過去的痛苦還會留在你的身上,不過我們之後會一起解決它。」
「好的。」月季沒有感情地回應。
巨大的空虛與巨大的不真實感將月季騎劫,為了能夠活下去,她最終還是把兔子的胚胎吃了下去,血腥與苦澀的兔子胚胎,融入了她的身體裏。
吃完的瞬間,整個格子間變得明亮了起來,一切都消失了,女孩、廁所、血腥味,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月季來到了一個潔凈清新的新世界裏,她和殺手正站在這個世界最正中,追光燈打在他們身上,上百個戴著兔子頭套的男人把他們圍了起來,一起鼓掌,恭喜月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一些祝福的話。月季雖然一句也聽不清,但是她被這樣的氛圍感染了,輕飄飄的,被眾人的鼓舞捧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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