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而來的半個時辰是莫琳所經歷過、最煎熬的一段時間。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4H0KtX4gY
葛斯使出渾身解數想甩開緊追在後的大船，然而，所有人驚惶的雙眼也清楚見證──他們非但沒有拉開距離，船艦反倒越追越緊。莫琳協助水手將能揚起的帆全升了上去，只是，面對受過海之王賜福的大船，他們簡直一點辦法也沒有。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z26DsIewC
晷往返上下層甲板，特別在槳區逗留了好幾回（他後來把祭儀藏在哪裡，莫琳一無所知──只知道他揣著那布包好一段時間，她再留意時，晷已經沒放在身邊了）每每從下層甲板上來，他的臉色就又沉重了些。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tL0dH3jw6
「晷！」玫瑰叫喚著。站在高處，她手裡揮舞著遙望鏡：「晷，來一下。」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nfFTgSuR
玫瑰聲音裡的某種東西讓莫琳警覺了起來，她飛快地爬上去，站在玫瑰身旁眺望。不遠處，大船的輪廓已相當清晰，對方仍遲遲不肯露出船艏的雕像，反而以巨大的帆布遮蓋、包裹──船王們的船艏往往刻有極具代表性的木雕，從船艏就能判斷是哪位船王的戰艦。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50sQHiEQ4
「他們為什麼要遮遮掩掩？」莫琳提出心中的疑惑。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dFbOtdW8a
「施予我們心理壓力，呸。」玫瑰啐了一聲：「無論那是什麼人，都不是好貨……晷！這裡。」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C3UwEFrdK
她伸出手，拉了晷一把，並將遙望鏡遞還給對方：「他們把攻船弓推出來了。」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1tMbIr2m9
「攻船弓！」莫琳的嗓音破了，她和雙手不離船舵的葛斯交換了個眼神：「等等，龍息祭不是不得見血嗎？」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AnOhVKzG
「但沒有人規定他們不能強行登船。」晷推開矇眼布，湊近遙望鏡。由於頻繁地暴露在陽光下，他的眼睛現在非常紅，像隨時會滴出血來：「只要不鬧出人命，龍息祭神官往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wWGflWPiU
克格多爾船王的船上有專職的弓箭手，負責執掌攻船弓。攻船弓能發射出固定器，把對手的船和自己的船死扣在一起。這種弓箭後方附有粗重的纜繩，後端穩穩地固定在船身內部，只要能將對方的船隻在短時間內鎖在一個固定的距離，強行登船的水手就能拋出鉤子，沿著纜繩爬上對方的船隻。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oruoAlnR6
「他們還是不願意表露身分？」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lSfhKOwsi
收起遙望鏡，晷拉下矇眼布，遮去了一半的面容，他的心緒難以判讀。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pUwSt6UC2
「晷，我們沒有能力跟他們硬碰硬。」葛斯低聲提醒：「而且，槳手……」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mY4iEVXc9
「我知道槳手累壞了，不能再這樣下去。」晷打斷葛斯的話，他幼小的臉孔因壓力而扭曲。緊咬著蒼白的下唇，他道：「……好，他不願意表明身分，行，但我們可以。各位，準備升旗！」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gBOgxidJ
玫瑰很明顯地愣了一下，才再度開口：「哪一面？」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HIyO6UcIN
是啊，在這艘有著克格多爾水手、石嶼人、杜博拉拉槳手和索格爾孩子的老船上，該升起哪一面旗幟？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NxzRlWF0
「杜博拉拉鴉王旗。」晷斬釘截鐵地說：「明確表態──我們是路過的商船，無論對手是誰，諒他不敢得罪鴉王。」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4yLbZzv7f
「是。」玫瑰毫不遲疑，立刻下達指令。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yiyXOeZl7
「我會親自去下層甲板，告訴槳手不必加速了，累死他們沒有意義。」晷的表情相當嚴肅：「此外，我會要求他們做好準備，萬一這位船王連龍息祭的規矩都不放在眼裡，我們必須自保。」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U4rE1SqD
「會到那個地步嗎？」莫琳害怕起來。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6MOKRuUiF
晷停頓了幾秒：「……做好準備總是好的。」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e3CMP7PIB
渺小與孤獨──當晷和玫瑰去下達指令時，這就是莫琳的感受。她獨自眺望著窮追不捨的巨船，環繞在四周無邊無際的碧色海洋讓她心生畏懼：他們的船隻如此渺小，卻被如此浩瀚的海水包圍。在這一片遼闊的蔚藍之中，要是一個不小心，被無聲無息地吞噬，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pxlr4zQaT
哥哥也遇過這樣的狀況嗎？她忍不住想著，哥哥是怎麼逃脫險境的呢？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SwR1WipmC
「嘿，」掌舵的葛斯輕聲喊她，將她從思緒裡拉了出來：「莫琳，妳還好嗎？」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n4xMsBBGN
莫琳瞪著對方：還好嗎？現在這種狀況，她能好嗎？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cK7nwLZOj
「晷那小子總喜歡把事情往最糟的狀況想，」露出牙齒，葛斯透過鬍子朝她一笑：「但就算是獲得海之王庇佑的船王，也不致於完全無視龍息祭的傳統。」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BzPdcGSXq
莫琳望著葛斯，她很想回個笑容給對方，但她做不到。她只能低頭不語，默默站立在壯碩的葛斯身側，妄想藉此獲得些許勇氣。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owbx1fvKX
說穿了，她就是一名來自賽費爾島的放羊姑娘，哪見過什麼不得了的場面？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bRHHAhukl
被船王追逐？她連作夢都沒想過。參與龍息祭祭儀搶奪？是在說什麼天方夜譚？連哥哥拜森．畢亞特也沒有這樣的經驗。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2FeS88yEC
一想到這裡，她突然好想哭、好想回家，她一點都不想再待在這個鬼地方了。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L7D0PywrD
「妳看，」葛斯用手肘輕輕抵了抵她，嗓音格外和善：「旗幟升起來了。」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LlPZYqGz
揚起頭，莫琳看見簡樸的白色旗幟在風中飄揚──航行中的船隻不會掛出繁複精緻的國徽，表達的意象越簡潔明確，越不容易遭人誤判：在那白底的旗幟上，清晰地畫著一隻展翅的黑色杜博拉拉大渡鴉。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lyRht6FPm
「我以為、」清了清喉嚨，莫琳試圖振作。她按捺著心中的恐懼，找點話跟葛斯說：「我以為晷會使用索格爾帝國的旗幟。」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jBxomKfEI
「只因為他是索格爾人？不，晷很實際的。索格爾帝國是個內陸國家、沒有海軍，即便攻克了法洛文明，對於在遼闊海洋上行駛的克格多爾船王來說，不存在實質的威脅。」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iJodiInjq
「但我們並沒有真的被杜博拉拉鴉王庇護，對吧？」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OJFL0uNdj
「這可不好說，」葛斯又朝她一笑：「我們的索格爾小朋友很有辦法的。」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bc6f2Rp4S
「什麼意思？」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184sspNvv
「妳應該也有注意到，這艘船上最多的就是杜博拉拉人。」葛斯解釋道：「晷的家族，好像有人專跑與杜博拉拉貿易的商線。這艘船是他家的、半數的船員也是為他家族工作的，槳船原本懸掛的就是杜博拉拉鴉王旗。」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tUiASjfoE
莫琳消化了好一陣子這項新資訊：「……這個晷，到底是什麼人？」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yNhifkoNP
葛斯聳聳肩，沒有回答，只是友善地用手肘再次推了推她，彷彿在說：別太害怕，會有辦法的。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MDrRwcTKi
當晷滿頭大汗地回到主甲板時，船隻的速度已經明顯降了下來。他將汗濕的頭髮往後撥，露出光滑的前額，喘了口氣後，才將手裡的遙望鏡遞給莫琳：「看一下，對方還是不肯表露身分嗎？」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EUD6sElZ6
莫琳先是謹慎地接過那件工藝品，然後開始東張西望地找尋玫瑰。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qykLVhkuq
「玫瑰在下層甲板幫忙。」晷再次讀透她的思緒：「有勞妳，幫忙看一下。」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8jkrwFaIY
小心翼翼地拉開遙望鏡，莫琳生怕把這麼精密的儀器弄壞了。她之所以沒有拒絕，是考量到晷那雙發紅的眼珠──就算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看到這麼嚴重的症狀，也不會再容許對方將眼眸暴露在陽光下。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gqmqbj7lb
瞇起一隻眼睛，莫琳湊近遙望鏡，船身的搖晃使她很不容易對焦：「我看不見……咦？等等，他們、他們把船艏的帆布取下了！」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6Hg8Mz0fL
「終於，」晷嘆息般地抱怨了一句：「真是好大的架子。」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fS91oBj5y
眨眨眼，莫琳有些不適應透過遙望鏡看出去的遠近，她閉了閉眼睛，才繼續觀看。對方的船艏是帶有螺旋紋路的鹿角裝飾，交錯糾纏，尖端綻出精緻的花瓣。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DyBwDoNry
莫琳如實形容給晷聽。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RqReWYTC
「鹿角跟花瓣？」微張著嘴，一旁的葛斯看起來非常困惑：「這是誰？妳確定沒有看錯？」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fmiT04Osj
如果不是因為葛斯掌舵，莫琳真的很想把遙望鏡直接遞給對方，叫他自己用眼睛看。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6vM3sXXTO
「……啊。」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uiPMOgeOR
晷恍然大悟，低喃了幾句只有他明白的索格爾語，然後在莫琳能阻止之前，他一把拉開矇眼布，取走莫琳手中的遙望鏡，用他紅得嚇人的眼睛看了眼對手的船艏，隨即蓋上矇眼布。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4XUNxNwDv
「這不是船王。」他篤定地說道。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vCrSgfmx8
「啊？」葛斯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海平面上的龐然大物：「這麼大一艘船，你說這不是船王？」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k6XDijGuu
「這是船王的船，但駕駛它的人應該還沒經歷海之王的考驗。」晷解釋道：「這是唯一的女船王──琪菈．弭里亞的自由之火號，她還在世的時候，船艏應是一團火焰。無論那船上現在是誰，那人把自由之火的船艏給改了，依照原先火焰的輪廓修飾成鹿角。」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yEpIfCev
「船王琪菈．弭里亞？聽說她豪放不羈，明艷動人……她過世了嗎？」葛斯很詫異：「什麼時候的事？」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LBel6AA1H
「不確定，大概一兩個月前吧？我只知道她死後有嚴重的繼承分歧。」晷簡短地作結，將話鋒一轉：「葛斯，你能維持在攻船弓的射程之外，盡可能靠近對方嗎？我會打旗語要求對方進行對話。」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GVRP0fNkl
「沒問題。」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vdv4JeWLh
就在葛斯開口答應時，玫瑰上來了。她連招呼都沒打，直接從晷的手裡將遙望鏡奪去，對準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方向觀望。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LYsMNdwsy
「……又有另一艘船追過來了。」她瞇起眼睛，臉色陰沉。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9KUKkhwpY
「什麼？」葛斯哀號，雖然雙手穩穩掌著舵，他做出一個膝蓋一軟差點昏倒的動作：「還來啊？是什麼人？」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2FbmZFq8i
「我們的老朋友。」啪的一聲收起遙望鏡，玫瑰朝莫琳的方向一點頭：「皮舞者換給她的這副外貌，當初正是從那傢伙的船隻偷下來的。」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MvUsRoQ5c
「瑟斯．伊格耶，全克格多爾最年輕的船王。」晷喃喃唸出對方的名號，瞇起眼睛：「他想做什麼？」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G9N9VKtKB
偏過頭，晷露出了深思的神情，但他並沒有思索太久。不知道是不是發現同伴也開始用擔憂的神色望向海平面，他收起猶豫，下達指示。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aPtNgLVRc
「別慌，一件一件來。我們先解決自由之火號，再回過來處理雙頭蛇戰船命運號。葛斯，拜託你了，保持船身的靈活性。玫瑰，跟我來，我們朝自由之火號打旗語，要求談判。」
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svgvsxw82
「好的。」
ns 15.158.61.51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