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寒 - 第二章　受傷

　　笄禮結束後，眾人鳥獸散，崔落寒貌似瞥到晉王跟著爹爹與娘親入書房，而軒轅寂也因政務繁忙返宮。

　　她覺得無趣，欲要回閣，卻被人叫停。

　　來者眉眼恭順低垂，五官端正，頭髮束成馬尾，一身黑衣，腰帶處掛著一個刻著「風」字的玄鐵令牌，捧著木匣子。

　　「三姑娘，小的是攝政王身邊的暗衛，喚小的夜影即可。」

　　「這是殿下的一點薄禮，願賀姑娘百事順心。」

　　一旁的婢女上前接過木匣，崔落寒答謝道：「多謝殿下美意。」

　　寒瑩閣。

　　婢女將木匣放在桌案後便離開，因為崔落寒一向不喜身旁有婢女跟著，頗為不自在，因為總會被阻止做這兒做那兒。

　　開了木匣，映入眼簾的是一支白玉簪和一只戒指。

　　白玉觸手溫潤，雕著一朵山茶，栩栩如生，中央還鑲著顆珍珠，雖然樣式簡單卻深得崔落寒心。

　　因為她最喜歡的花是白山茶。

　　戒指以金打造，雕浮出銀杏葉，中間更是鑲上紫龍晶，簪子的清雅不同，戒指更顯貴氣。

　　聯繫到是未婚夫所贈，崔落寒更是愛不釋手，將簪子戴上，而戒指她想在重要宴席戴，便收進妝盒，擺在中間。

　　於此同時，書房——

　　「晉王殿下，您也曉得，小女已有婚約，怕是要辜負您。」

　　崔相眸底沉沉，凝視著眼前年輕的王爺，軒轅瑾。

　　欲圖與攝政王談判，著實不知天高地厚，沉溺溫柔鄉久了，看不明白如今政權在誰手上？

　　「況您與遙兒也有婚約，莫不成要納寒兒為妾？」

　　「相爺說笑了，小王娶三姑娘足以，二姑娘……對不住。」

　　崔相竟然在軒轅瑾的眼中看見猶豫，雖答案並非如此，但火氣蹭一下就上來了。

　　先不論姐妹共侍一夫會有何矛盾，單從寒兒嫡女身份，便與一個閒散王爺的妾室是天壤之別。

　　兩個女兒都是他和玉娘的心尖寵，受不得半點委屈，好個晉王，肖想娥皇女英那套？

　　軒轅瑾只想著今日笄禮少女美麗不似凡人的模樣，心裡一陣熱血沸騰，絲毫沒顧慮眼前人的臉色。

　　崔相定定望他，難怪攝政王放心地將晉王留在盛京，無腦莽撞，掀不起風浪。

　　「殿下若是得攝政王肯首，此事再議，請回吧。」

　　嘴上這麼說，但崔相深知攝政王絕不可能答應，畢竟這婚是以前的他求來的。

　　雖說寒兒後來……忘得一乾二淨。

　　而自從攝政王把持朝政，就從未提起兩家婚約，崔相還以為他爽約，正為寒兒感到不值之時，攝政王今日便出現在及笄禮上。

　　他難得看得懂軒轅寂暗暗流露的神色。

　　很好，一樣的眼神。

　　倒是癡情的。

　　崔相望著軒轅瑾離開的背影，一點看不出有何潛力、還奢求他兩個心肝女兒，內心嘆氣，差太多了。

　　遙兒也不能委屈著，他得找個時間退掉遙兒的婚事。

　　如今首要其衝的——

　　他往後院走去。

　　「玉娘~」

　　她被這黏膩的聲音給嚇著了，警惕地看著崔相，「你要做什麼？」

　　他攬過女子的腰肢，將她抱了起來，笑道：「良辰美景，共赴巫山，豈不美哉？」

　　說著就在女子羞罵他的聲音中走出門。

　　院子整樹玫紅，不知醺紅了多少時光。

　　正月十五，上元節。

　　床頂那淺紫金繡團花床幔，淡淡沉香繚繞，崔落寒從床上蹦起，給入門的婢女梳妝打扮。

　　今日是上元，一年一度的節日，能夠正大光明的從相府出去，必須好好把握，不然平日得要偷跑才能到街上玩兒。

　　而偷跑的後果就是被爹娘好生教訓，被罰禁足。

　　崔落寒下定決心，這次要玩得夠！

　　夜晚，京城大街。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繁華的街上人群熙來攘往，景朝文化兼容並蓄，以至於深邃的面孔以及西域物什在這並不難見。

　　兩旁的店舖攤販參差錯落，有茶樓、酒館、作坊，從吃食至首飾衣裳應有盡有，白煙裊裊、車水馬龍，叫賣聲不絕於耳，商販們張燈結綵，掛起一排排的紅燈籠，片片紅意，熱鬧至極。

　　市井被燈籠盞盞妝點得亮如白晝，煙火一簇一簇的在夜中齊放，似萬里星河，迷了崔落寒的眼。

　　昨晚下了場雪，將樹椏、地面鋪了層潔白，上頭有不少車痕腳印。

　　姑娘著雪青銀絲山茶襖裙，天氣寒冷，呼出的氣都帶著些水霧，又另披了件乳白色的斗篷，脖頸處繞了圈白絨毛，耳飾珍珠墜，青絲挽成飛仙髻，飾銀質鎏金點翠梅花簪，彷彿天仙入世。

　　眼似貓靈動，波光流轉，脣不點脂而紅，眉不畫黛而翠，一股清靈之氣四溢。

　　崔落寒的出現招來了些注目，畢竟鮮少有長得美麗又出自富貴人家的姑娘隻身一人走在大街，沒攜任何家僕。

　　因她向來不喜身邊跟著婢女，爹爹知道這點，便會在暗處派人跟著。

　　不過她今天想自己玩。

　　於是崔落寒專往人潮洶湧的地方擠，利用自己嬌小的身形左繞右拐，像泥鰍一樣欲甩掉侍從。

　　途中見到好吃的的就買些、好玩的就玩一會。

　　買的吃食堆滿懷裡，莫約過了一刻鐘，大半都已進肚子中。

　　四周人潮洶湧，幾乎都是一對男女的搭配，似乎只餘她孤單一人。

　　崔落寒忿忿地咬下一顆糖葫蘆，酸甜酸甜的滋味才讓心裡好受些。

　　偶然瞥到猜燈謎的攤販，她好奇的湊上去，燈謎寫著：

　　周密落筆照殿紅，櫻筍三月偏不生。玉茗清雅開自得，伴霜淋雪渡九冬。

　　「是山茶。」崔落寒隨口答了句。

　　「對了！來，姑娘的花燈。」販主眼含笑意地將其中一個燈取下，給了崔落寒。

　　「謝謝您！」她歡喜的接下。

　　「小姑娘沒同小郎君一起嗎？」販主見她穿著富貴，長得又水靈，認定是與心上人共度上元。

　　「沒有小郎君。」

　　崔落寒搖頭，驀然想起那俊美如儔的人，補了一句：「應當在忙吧。」

　　「小姑娘不傷心，伯伯送你一盞燈吧？」

　　見她沒什麼波動的表情，販主泛起絲心疼，定是那郎君時常忽略了小姑娘，才能這麼平靜。

　　若她得知他所想，定會表示：不，您多想了，只是不熟識。

　　雖然販主要送崔落寒燈，但她決意按流程來，答一句燈謎。

　　「是……曇？優曇婆羅？」

　　「是，小姑娘可真聰明。」販主讚許地遞給她個曇花燈。

　　「謝謝您！」

　　這是盞掐絲琉璃花燈，清透的水晶紫色在神秘間帶著流光溢彩，參雜幾分西域元素，崔落寒立馬淪陷，感覺和殿下很搭。

　　待會送去王府好了。

　　垂眸注視著剛到手的曇花燈，良久，她抬頭向販主問道：「請問有紙和筆嗎？」

　　崔落寒眉眼彎彎，提著燈、頭頂著面具，哼著歌打算回相府。

　　停留在原地，吞下最後一塊荷花酥，這是哪？好像跑太遠了些。

　　「……」迷路了。

　　崔落寒喊了幾聲隨從的名字，但無人應答，啊，她真把人甩掉了。

　　她決定硬著頭皮照感覺走。

　　好像……越走越偏？

　　人煙似乎變得格外稀少，本以為挺正常，但卻連燈光都暗淡下來。

　　她注意到身邊的一條暗巷角落似乎有一抹身影，他隱在濃重的影中，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看姿勢應該是坐在地。

　　有人？

　　視線昏暗，她稍微朝那邊挪幾步，還未看清，剎時，銀光帶著銳利的殺氣朝她飛速而來，崔落寒只覺脖頸一涼，身後便有物體重重釘在牆壁的聲響。

　　她瞪大雙眼，僵直在原地，顫顫地摸上脖子，頭還在。

　　只差一點點，那暗器就刺穿她脖頸了。

　　崔落寒冒著冷汗，未從驚險中恢復，那雙水眸含著懼意，藉著微弱的燈光，她才看清那人的模樣。

　　他面容深邃立體，眉頭微蹙，長而濃的睫毛遮掩眸色，膚如美瓷，蒼白無血色的臉帶絲病態，胸口微弱的起伏、嘴角染著的血跡如同在雪中綻放的梅花，昭示著帶傷之身。

　　墨色狐裘和黛紫色的袍襬染血沾灰，帶著令人憐惜的脆弱感，與方才丟出手勁強悍的暗器的人聯繫不到一起。

　　軒轅寂背靠牆而坐，嚥下翻湧的血腥，斂去眼底的猩紅戾氣，鏘一聲將劍放在旁，淡淡的血氣飄來。

　　殿、殿下？！

　　他受傷了？侍衛呢？殿下怎會孤身一人在此？

　　腦海方冒出許多疑問的崔落寒便聽聞男人好聽的聲音透著虛弱：

　　「抱歉……嚇著妳了。」

　　從未想過兩人再次相見會是這般情景。

　　恰巧又是她。

　　艱困的時候她總會出現。

　　狼狽的時候她也會出現。

　　軒轅寂眼底劃過複雜，自嘲似地勾了勾嘴角，這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要不是知曉她脾性，他都要懷疑這小娘子時刻監視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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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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