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寒 - 第二十六章　雨散

　　「早知如此便不允妳來。」他沉聲，參雜壓抑的怒氣，將她的手拉到自己頸側環住，解開外衫罩住人，「如果這個位置坐的是別人怎麼辦？」

　　「大人真心急，待會兒給您安排一間房。」劉賢曖昧的看著解開衣帶的男人，自己挑了塵公子。

　　「美人怎能不喜？」軒轅寂應，大手搭在她近乎裸露的纖細腰肢，順勢遮擋，低聲：「演。」

　　崔落寒起雞皮疙瘩，嬌嗔，「大人，您弄癢妾了……」

　　「本官府邸缺一個妾，帶妳回去如何？」

　　他在她脖頸摩挲，清秀面容竟染邪佞，眸底閃爍著貪婪噬人，真實到令崔落寒分不清男人究竟是在演戲還是真心的。

　　「納妾？」崔落寒嘟嘴，「可是妾生來小氣，不喜與旁人共侍一夫。」

　　「唯娶妳一人如何？」軒轅寂戲謔，拿了顆葡萄餵到她嘴裡。

　　崔落寒投喂一顆葡萄給他，笑得顛倒眾生，「好。」

　　發現男人真實身份的夜影：夠了，請二位莫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情。

　　而阿梅很驚慌，寒姑娘搭上了尚書，那她的相公……

　　夜影面色冰冷的坐在離劉賢最遠的地方，而他身邊的塵公子捧著酒壺，帶笑替劉賢斟酒，阿梅雖也笑，但笑得勉強，崔落寒非常佩服塵公子的心裡承受能力。

　　「劉大人，今日本官來此，是為談合作。」

　　男人慵懶的靠在椅上，衣領敞開，露出精緻的鎖骨，衫裡的美人柔荑碰上他的胸膛，而他搭在她腰上、繞著她的髮絲，看著真像浸染於酒色的浪蕩官員。

　　劉賢聞言，立即停下動作，揮手讓其他無關之人離開。

　　「大人，那她……」他指向崔落寒。

　　「出去吧。」說著，男人充滿愛意地勾了一下她的臉頰，取過一旁的披風繫在她身上。

　　「本官給未來夫人披風，應當不過份吧？」

　　「當然，祝二位琴瑟和鳴。」劉賢連忙點頭，認為只是一時的佔有慾，沒放在心上。

　　一介平民，尚書能納她成妾就是她祖墳冒青煙了，夫人？不過是用來哄她的。

　　他自己也是如此。

　　待崔落寒離開後，劉賢小小翼翼詢問，「大人，您說的合作？」

　　……

　　「寒姑娘，妳的夫君……」阿梅遲疑。

　　「夫君？我尚未出嫁。」崔落寒算實話實說。

　　「……我以為您與其他人不同。」

　　崔落寒從她的眼裡看見失望，知道她誤會，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走到角落裡坐著，閉上雙眼。

　　昨日得知，劉賢販賣私鹽，這是殺頭的大罪，涉及破壞稅收，甚至危害百姓健康。

　　找到販私鹽的證據，就能以此罪名抄家，並非強搶、侮辱人民，可以減去一些百姓歸家的負擔。

　　「請姑娘跟我來。」

　　大漢朝崔落寒道，隨後帶她去一間廂房，檀木桌椅，金絲幃帳，裊裊薰香，為其添上幾分旖旎。

　　「大人，已經在裡面了。」

　　「嗯。」男人低沉的聲音應道。

　　推開房門，「尚書」朝崔落寒走來，一把抱住她，坐在桌邊。

　　軒轅寂在她的手掌心畫著：左、柰。

　　她記下。

　　「妳說若是我們沒有動靜，他們會不會懷疑？」男人在她耳畔的聲音格外曖昧。

　　她臉頰一紅。

　　「那、那怎麼辦？」

　　帷幕放下，床榻時不時晃蕩。

　　「啊！痛……我不要了……嗚嗚……」

　　崔落寒含淚趴在床，軒轅寂一本正經地為她推拿穴道，從頭部、肩頸、背到腳底板。

　　「妳氣血淤塞，順道給妳按按。」

　　「方才見寒兒神色羞赧，是想到了什麼？」軒轅寂調笑，靠在她耳邊問。

　　「沒、沒有……什麼都沒有、啊！」

　　崔落寒否認，痛苦哀嚎，掙扎。

　　嗚嗚嗚，真的好痛。

　　救命……

　　門外的人聽見裡頭的動靜，紛紛咳嗽。

　　「尚書……挺粗暴。」

　　「當大官嘛……哪能沒一點兒癖好呢。」

　　「就如實同老爺稟報吧。」

　　在經過慘無人道地按摩過後，崔落寒身體居然輕鬆不少，這就是氣血活絡的感覺嗎，讚嘆殿下神奇的手藝。

　　她被男人帶進浴池，池旁疊著一套婢女的服飾，待崔落寒換上，就與入內服侍的婢女接應，成功混入其中。

　　殿下給她個叫做「人皮面具」的東西，薄薄的一層，貼上能夠改變外貌，他臉上的即是這個。

　　若不是殿下保證這並非真人面皮，她還不敢上臉。

　　因「尚書」的拜訪，府內人手皆被調去準備夜宴，以至於其他處戒備稍弱，另外有被脅迫•大漢的幫助，崔落寒就趁此來到左排廂房。

　　每間廂房前掛著紅燈籠，燈籠上畫著各種花卉，其中一盞畫著紫柰花。

　　推門而入。

　　裡面盡是書籍，她找遍架子都未曾看到帳本的蹤跡。

　　崔落寒煩惱。

　　劉賢還真「愛花」，這兒都要插上各品種的花。

　　……等會。

　　這裡有一瓶紫柰花。

　　仔細觀察，花瓶似乎被黏在櫃上，周圍有圓圓當細縫，應當是要轉。

　　她碰上插著紫柰花的花瓶，正要轉之時，崔落寒瞥到一旁的白茉莉。

　　對了。

　　除紫柰外，還有白柰，就是茉莉，兩種是不同的花，若依照習慣，她會下意識碰紫柰的花瓶。

　　燈籠是大漢掛的，如果他有意要引導錯誤的選項……

　　為以防萬一，崔落寒側著身子，伸長手去碰花瓶。

　　「喀嚓——」

　　一支飛箭簌地射穿花瓶前的位置，釘入牆壁，崔落寒冒出一身冷汗，生出後怕，如果當時真的傻傻站在那邊，箭穿的就是血肉之軀了。

　　有種先前的教訓，崔落寒這次也躲得遠遠的去轉白柰花瓶。

　　「喀嚓。」

　　書後面出現了暗格。

　　她將暗格裡的帳本取出，放進暗袖，將一切恢復原狀，溜出房門。

　　回到房裡，崔落寒將帳本交給剛探查完劉府上下的夜影後，轉入浴池，褪去衣衫。

　　泡進去不過一會兒，門外就傳來騷動。

　　「開門！」敲門聲不歇。

　　崔落寒慢悠悠地起身，換上新衣，開了門。

　　「妾還在洗漱呢，是發生何事了？」

　　美人雙頰因熱氣蒸得發紅，慵懶的抬眼瞥著他們，原本氣勢洶洶的侍從態度都放鬆了些。

　　「府裡遭竊，要搜查竊賊，怕傷了您。」侍從知道她被「尚書」所喜，倒也算客氣。

　　崔落寒擺手，側開身子，「既然如此，進去吧。」

　　「多謝。」

　　一番盤查，他們找不出賊人和帳本的蹤跡，隨即匆匆告辭。

　　接下來，等好戲揭幕。

　　隔日，府中傳出劉老爺中毒一事，劉府上下封鎖消息，所有的「花朵」也都被叫出搜查。

　　「抓到了！」

　　塵公子被侍衛壓跪在地。

　　「大膽賊人，竟朝老爺下毒，壓到老爺面前！」

　　他被壓到前廳，而主位坐著軒轅寂和虛弱的劉老爺。

　　劉賢憤怒，蒼白著臉，下巴的肉一抖一抖，喊道：「說！你意圖為何？！」

　　「老爺！」此時，大漢忽然冒出頭，指向軒轅寂。

　　「他並非尚書，他不過是假冒身份，和他們是一夥的！」

　　他一一指出在場人，包括戴著人皮面具的崔落寒。

　　劉賢被氣笑了，重重地咳了幾聲：

　　「好啊、好啊，你們膽大包天！來人、拿下！」

　　阿梅和塵公子被侍衛壓制，主位的男人，身前有夜影的阻擋，無人可近身，他自在的品茶，「夜影，把夫人帶回來。」

　　「是。」

　　不過幾秒，壓著崔落寒的人就暈死過去，手被解綁，帶到軒轅寂身邊坐下。

　　「劉賢，你可知罪？」

　　軒轅寂不怒自威的嗓音壓過他。

　　「你這個狂妄小兒！竟想治我罪？！」

　　劉賢怒而敲桌：「去遣我女婿！」

　　「你販賣私鹽，這些皆是板上釘釘的事。」

　　軒轅寂甩出藉口合作得到的契約與詳細貨單。

　　劉賢在看到連帳本都被扔出來，內心一緊，但依舊冷笑：「證據充足又如何？」

　　「老夫為知府岳父，頂頭還有個尚書侍郎兄長，你不知區區幾品，能奈我何？」

　　軒轅寂但笑不語。

　　「讓本官看看哪個人，好大的威風！」

　　浚州知府趕來，給劉賢行禮，「岳父。」

　　他抬眼看男人陌生的臉龐，就認定不是個角色，畢竟他從未見過這號人物。

　　「就是你這小兒？」

　　「知府，許久未見，認不出孤來了？」

　　聞聲，知府虎軀猛然一震，不可置信的抬頭，雙腿已開始發虛。

　　「你——」

　　軒轅寂扯下面具，那風華深邃的臉龐吸住眾人目光。

　　阿梅震驚，原來所謂的尚書是姑娘的夫君？聽他的話是和知府認識？但再認識也比不上姻親啊？

　　尤其是劉賢，他甚至張開大嘴，露出猥褻的笑容，「你生得如此好看，不如跟——」

　　撲通一聲，知府頓時跪下，匍匐在地，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下、下官……見過攝政王殿下，殿下千歲！」

　　轟——

　　劉賢腦袋進糨糊，結巴的問：「你、你說他是誰？」

　　「見到攝政王還不跪下。」夜影冷漠的睨著他。

　　一時間，滿屋子的人都矮了一截，顫著身，軒轅寂讓那些被賣來的人起身。

　　「殿下，好大的威風。」崔落寒用知府的話感嘆道，軒轅寂噗哧一笑，無奈又寵溺的眼神望著她。

　　此話一出，知府頭埋得更低，恨不得塞入地底。

　　「阿梅、塵公子，來這邊坐吧。」她招手。

　　阿梅顯然仍未接受這個事實，呆呆愣愣的，寒姑娘說他是她夫君，那不就代表……

　　攝政王妃？

　　想到她曾對她說的話，阿梅俯首下跪，「冒犯姑娘，草民知罪，請您……莫要牽連草民家人。」

　　崔落寒趕緊下去扶住她，「別！我沒放在心上！當時也不好與妳解釋，莫要介懷！」

　　好說歹說阿梅才從地上起身落座，而塵公子倒是無絲毫驚訝之色，從頭到尾，他皆是淡淡定定。

　　軒轅寂牽過崔落寒，輕柔的取下她的面具，絕色的小臉熟悉得使劉賢抖得更誇張。

　　此時府外已被士兵包圍，只待他一聲令下。

　　「劉賢，你貪贓枉法，暗運私鹽，危害百姓。」

　　「意圖輕薄丞相之女，證據確鑿！」

　　說這話時，男人的語氣簡直能用咬牙切齒來形容。

　　「饒命、饒命！殿下饒命！」劉賢恐懼並掙扎，腿間竟濕了一片。

　　「壓入大理寺！」軒轅寂厭惡的收回目光，將自己的帕子捂住崔落寒的口鼻。

　　「浚州知府，張平，為虎作倀，言詞不遜，蔑視王法，一同拿下。」

　　劉府上下抄家，流放邊疆，因下毒一事，暗藏的民男民女全被尋出。

　　失蹤的人民拿了賠金回到故鄉，他們會以為官府做事為由，繼續生活。

　　而那些被至親販賣的人，會更名換姓，作為繡娘或小廝，在崔家或軒轅寂名下的店鋪過活。

　　再次回到村裡，阿梅終於願意見家人一面。

　　崔落寒在外面等著，卻隱約聽見屋裡的爭吵聲，阿梅再次出來，臉上有著紅印，什麼也沒說。

　　「妳要待在這嗎？」崔落寒問。

　　「怎麼可能，這裡不歡迎我。」阿梅笑，紅痕襯得淒楚。

　　「我清白被辱，作為女子之身，在世上又有何處能接納？最終也只能落得苟活。」

　　「母親因為我是女兒身，一直盼望能再生子，她為我取名梅，不過是因為臂上的胎記，而為弟弟取作長安，是真心期盼他長安。」

　　「為何身為女子，就要受到如此多的冷落？」

　　「寒姑娘，您的命好，有那麼多人愛著您，可我不過世間萬花叢中裡不起眼的一朵梅花。」

　　崔落寒定定望著她，「梅，有高潔之意，就算妳一開始不起眼，可歷過一番寒雪，便有其獨特清香。」

　　「梅姑娘，妳願意從軍嗎？」

　　阿梅發愣，「從軍？從未有女子從軍——」

　　「那妳便開那先河。」崔落寒盯著她，語氣全然堅定，「妳身手極佳，不該埋沒，只需告知我妳想不想從軍。」

　　「……我想！無論是為自己，還是為了百姓！」

　　這刻，一朵梅花含苞待放。

　　多年之後，軍裡出現了位女將軍，她領兵，上陣殺敵，無往不勝，她帶給女子更多希望。

　　百姓愛戴，稱呼其為梅將軍，是史上第一位女將軍，也是繼長霽王之後第二個戰神。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浚州之行落幕，在回京的馬車上，崔落寒和軒轅寂難得有交心的機會。

　　「寒兒，妳可有憧憬的生活？」軒轅寂把玩著她的柔荑，低眉。

　　原以為身處高位便能保珍視之人平安，可在一樁樁事發生後，他明白自己仍舊將世事看得太過容易。

　　崔落寒察覺他心情低落，展開笑顏，探出馬車說了幾句，在有水鄉之稱的柳州下去。

　　牽著軒轅寂往有名的煙湖畔走去。

　　他們共撐一把傘。

　　滴滴答答的雨聲從傘沿落下。

　　「殿下見過幾次這般美景？」

　　男人沉吟：「不多，大都是匆匆而過，唯有此時才靜心觀景。」

　　崔落寒點頭：「我希望……百姓無憂，我能尋訪五湖四海，去吃遍各地佳餚！」

　　軒轅寂笑，確實很符合她的性格。

　　墨染山水映湖泊，煙雨濛濛。只待雨散雲收，土淨天涼，見那皓月高掛，年年照春秋。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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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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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雨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