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察帶著他的家人來到戰爭勝利廣場,除了他媽媽,因為她一如既往地拒絕前來向她最恨之入骨的胡佛賀壽。
那刻有元首雕像的噴水池以不同角度噴著綠色的池水,多名小孩笑著彎身到池水中互相潑水,水花令他們的衣裳都染上不規則的綠色顏料,祖祖和迪迪立即衝上前加入戰團。令李察感奇怪的是平常總愛對弟弟們發號施令,跟弟弟們一起打鬧的蘇蘇竟然沒有加入,「你為什麼不一起過去玩?」
「這裡有很多同校的人,要是被人看到我跟一群小鬼一起玩,我的形象就沒了。」蘇蘇老氣橫秋地說,把他的哥哥姐姐們弄得哭笑不得。
「你這小鬼少在這邊給我裝大人。」貝兒一手摟著蘇蘇的頸,一手抓亂他那悉心梳過的髮型,李察和采兒被蘇蘇那不滿卻又無力反抗的樣子弄得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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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收集寫給元首的賀壽卡的攤位和各種攤位遊戲外,其餘的所有攤位都負責供應食物,有肉丸、餡餅、乳酪、燉菜、水果、啤酒和果汁,都是政府免費派發給鎮民的食物。
平日配給給鎮民的食品僅夠大家消除肌餓感,可是離滿足與飽肚還有一大段距離,然而每逢元首誕辰日、戰爭勝利日、陣亡將士紀念日、軍人節和新年這些重要節日,為了鞏固威信與顏面,帝都總是亳不吝嗇地運來各種稀少罕有的新鮮食物來到此鎮,尤其是蔬菜和水果。
自從天遮出現後,蔬果類在鎮上便幾乎絕跡,食用禽畜沒有糧草也難以養殖,鎮民的食物來源幾乎就只有政府的配給劵,還有在森林中偶然摘得的蘑菇。因此一年來就只有這幾天可以吃到蔬果,也只有這幾天大家會即使飽得吃不下也決意要把所有食物吃光為止,也令各人更加期待下個節日的到來。
由於今天凡妮發生了意外令露柏和提姆還未換購到任何東西便已經要離開商店趕到醫院,因此他們根本沒有太多剩餘物資去弄食物拿到廣場與大家分享。幸好雷克太太早料到這情況,主動拿來她換領的白糖、鹽、蜜糖、麵粉和數隻雞蛋,讓露柏可以弄點什麼到慶典而不用招人閒話,也讓他們一家人在下次載貨馬車來到之前不致於捱餓。露柏對雷克太太的善心感激不已,並保證將來會歸還比現在還要多的東西給她。
露柏本來打算做一些小蛋糕和饅頭,但是她猜想有很多人會做這類食物,再加上她並不想浪費太多麵粉和珍貴的雞蛋,於是她決定做一點鹽糖,讓大家當作佐酒小食。
露柏先在鍋中加入水,並放入鹽和糖,再用中火慢煮,待鍋中物變成金黃色後,便可以倒入容器中,金黃色的液體凝固後讓它放涼,趁它未變硬之前快速掐成不同形狀,鹹鹹甜甜的鹽糖便大功告成,既簡單又美味。
凡妮一手捧著盛載鹽糖的盤子,一手牽著媽媽的手,一臉驕傲地走向派對。
她幫媽媽和自己各自梳了兩個小圓髻,就像放了兩個小饅頭在頭上一樣引人注目。露柏也難得地脫下廚娘服,換上她最漂亮的淡綠色蕾絲連身裙,配以一雙白色圓頭平底鞋,散發出一股淡雅高貴的氣質。要是不認識她,都會以為她是來自帝都的貴族,而不是工廠廚娘。
凡妮為了配合媽媽的打扮,也放棄穿上那套舊得已脫色的兒童兵制服,改為穿上與媽媽同色系的白色上衣與淡綠色長裙,配以一雙小白鞋,而且她亦決定露出尾巴,因為唯一會取笑她那條是老鼠尾的麗卡已經成為她的好朋友,不會再取笑她了,這真是凡妮有生以來最快樂的一天。小白鞋踏在石製的路上發出「咯咯」聲,凡妮開始在石路上跳起舞來,雖然她根本不會跳舞,只是亂跳一通,不過露柏還是看得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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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鎮民放自家製食物的長桌子是由工廠飯堂的數張餐桌拼合而成,長長的桌上放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供鎮民任意享用,露柏把鹽糖擺在一堆饅頭和蛋糕之間,鹽糖顯得份外精瑩通透。這時候,露柏赫然發現站在她旁邊的人竟是愛瑪,露柏立即熱情地告她打招呼:「愛瑪!我還未謝謝你今天下午救回凡妮!凡妮,你要向愛瑪小姐說些什麼?」
「愛瑪小姐,謝謝你的幫忙。」凡妮放下手中的蜜糖蛋糕,由衷地說。
「真的全靠你幫忙,那些小朋友才會沒事!要不要嘗嘗看我做的鹽糖,用來佐酒一流。」露柏拿起剛放下的鹽糖遞到愛瑪面前,愛瑪瞧瞧那些鹽糖,然後湊上前在露柏耳邊小聲說:「你要是想謝謝我的話,就請你不要讓你那該死的女兒再靠近森林一步,還有請你那位只會在醫院浪費時間的該死的丈夫快一點完成他那該死的任務。」露柏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難看,愛瑪一口氣說完後,親了親露柏臉頰一下才離開。
「媽媽,愛瑪跟你說什麼了?」凡妮邊吃著她的第二件蜜糖蛋糕邊問。
「沒什麼。」露柏很快回復笑容,然後坐到女兒身旁,與她一同開懷大吃。
李察也看到愛瑪了,他很想去找愛瑪說點什麼,但是當他看到愛瑪腳上穿的並不是他送給她的藍色高跟鞋時,他立刻打起退堂鼓。畢竟在愛瑪家時,她已經清楚表明了她的意願— 她並不喜歡李察,而且是絕對不會嫁給李察的。雖然這令李察心如刀割,但是他還是做他必須要做,而且是他最拿手做的事— 接受現實。
話雖如此,當李察看到愛瑪與其他男士聊天、調情的時候,他還是感到十分難受。采兒留意到哥哥落寞的愁容,於是拉拉李察的衣袖,「哥哥,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看那邊的吟遊詩人表演?」李察點點頭,任由采兒帶她到別處,離開令他傷心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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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鬍子的吟遊詩人穿著色彩斑斕的拼布服裝,在廣場最側面的那個臨時塔建的小型舞台上表演雜耍。他手持十枝竹竿,每枝竹竿上都放有正在轉動的碟子,身體配合樂隊的音樂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他的身體慢慢向前彎身,然後將一隻腳從後提向頭頂,手中的那十隻轉碟仍然保持平衡,誰都沒想過這樣高大健壯的身體竟然能有這樣的柔軟度,看得觀眾拍手叫好。
吟遊詩人得到期待中的歡呼聲後,雙手配合尾巴以俐落的動作收好竹竿與碟子,然後一個蜈蚣彈跳到舞台前方向台下觀眾欠身鞠躬,用他那雄渾有力的嗓音向觀眾說:「元首誕辰日快樂,祝我們偉大的元首萬壽無疆。」
「祝我們偉大的元首萬壽無疆。」台下的觀眾齊聲回應。
吟遊詩人深呼吸一口氣,大家馬上知道接下來是說故事的時間。「我們的國家一直以來都是由偉大的元首與及他的祖先統領及管治。一直以來,人們安居樂業,社會和諧穩定,但是以往曾有一批人不知感恩,硬是要反抗我們偉大的元首家族,堅持要以投票方式選出國家領導人。我們偉大的元首向來尊重所有國民的意見,可是卻有大批深愛元首家族的國民激烈反對將國家變成民主共和國。那批國民,不但不信任這批滋事分子,更堅持要將他們通通處死。不過向來宅心仁厚的偉大元首卻於心不忍,不但沒有將他們處死,更割出一片領土,讓這批滋事分子自己管理自己,讓他們選擇他們的生活方式,有沒有人知道這批人後來如何稱呼自己?」
「浪濤人。」一名孩子興高采烈地舉高手搶答。
「正確!送你一塊來自帝都的巧克力,很好吃的喔。」該名孩子從吟遊詩人手中接過巧克力,其他孩子紛紛圍著他,大家都想分一杯羮,嚇得該孩子馬上將巧克力放進嘴,以免被人搶走。
「可惜這批浪濤人不但不知恩圖報,更加被邪惡勢力慫恿,意圖依賴邪惡勢力的邪惡力量吞併我國領土,幸好在偉大的元首帶領下,我們的科技發展日新月異,令我們成功研發出能抑制邪惡勢力的強大武器,用手槍和子彈擊退對我們國土虎視眈眈的邪惡勢力—九星族敵人!」
「殺殺殺,把九星族敵人殺光;殺殺殺,為了我們的元首向前殺!」台下的孩子們一同振臂高呼,台下的成人卻個個面如死灰,因為他們都知道孩子們早已在學校聽過數百次這些所謂的歷史故事,所以吟遊詩人今晚的目標觀眾從來不是孩子們,而是他們這批有原罪的成年人,這批天生已比帝都人次一等的浪濤人後代。
每次節慶派對,他們都要被迫重溫這段帝都要他們記著的歷史,這個元首努力傳頌的故事,然而每個經歷過那次戰爭的人都知道吟遊詩人口中的每一句說話都不是事實。可是鎮民們的膽量只足夠讓他們於心中嘲笑帝都,痛罵元首,卻沒有一個人有勇氣指責帝都派來的人顛倒是非黑白。大家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以帝都的話語去辱罵自己的先祖、鞭撻曾經誓死捍衛國土的英勇烈士,然後再暗地痛罵自己是個沒有膽量反抗的廢物。
吟遊詩人下台前要求所有小孩子幫忙,要他們到廣場各處呼籲所有人放下手中的餐點和啤酒,前來舞台聚集,因為萬眾期待的新鎮長上任儀式即將舉行,新鎮長和他的家人將會跟大家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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