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錯落出急掠的身影,張輕感覺頭頂有人飛過,抬頭一看,數道身影追著少女而去。
「朱天門謝明靜!妳自恃身分違法犯禁!罪加一等!還不束手就擒?」
少女露出夷然無懼的坦蕩笑容,「皇朝走狗還敢喊這麼大聲,不怕丟人現眼。」
沒有回應,圍向謝明靜的武者揮刀砍去,謝明靜兩手持槍挽出槍影,呼呼槍桿低聲咆哮,一齊圍上去的武者竟是在一陣金屬交鳴中同時被盪開。
先後出刀而一同被打退,這說明了謝明靜的槍法有多高,張輕自忖換做自己恐怕是連刀都握不穩了。還沒看過癮謝明靜已經衝出包圍朝自己跑來。
張輕一愣,自我防衛本能作祟要往旁邊避去,但不管怎麼看對方目光都停留在自己身上。
他跑不過謝明靜,只是稍幾跨步人已掠過自己身邊,手上皮革被拿回去。
「還在這邊發呆做什麼?快跑呀!」
謝明靜留下一道聲音,方才現身的武者追她而來,留在原地的士兵則指著張輕說:「他也是共犯!」
張輕大驚,就算最開始跟謝明靜的對話沒人看到,現在她對自己喊了這麼一句其他人自然會把他當成謝明靜同夥,自己逃出棘府嚴格來說就算現在不是通緝犯遲早也是,這種時候不管是不是被波及的都不能被官府的人給抓到。
張輕忽感身體一輕,原來是謝明靜又轉頭回來抓著他後背,張輕整個人飛了起來,落到謝明靜前頭勉勉強強踏穩腳步,背後突然又是一股推力。
四周景色急速飛過,變成模糊看不清的影子,張輕暗暗心驚。
謝明靜突然放開手使得張輕速度慢了下來,背後一陣金鐵交鳴,顧不得回頭的張輕馬上就知道是謝明靜跟追兵交上手。
聽到後面有人慘叫,就知道謝明靜是下了狠手了。
「繼續跑!」
一時沒有其他追兵,張輕被謝明靜推進巷子裡,兩個人在錯綜複雜的巷子跑來跑去,最終一同縮在陰影底下,手上那把銀槍都給藏到了腿下暫時不敢拿出來。
頭頂仍有人在屋頂穿梭,他們也沒講話,只得等到很長一段時間都沒了聲音以後,謝明靜才嫌棄道:「你怎麼跑得這麼慢?」
看著謝明靜瞪過來的眼睛張輕都傻了,他還沒怪人家波及自己人家先問罪過來,「我才剛修行。」
「嘖!」謝明靜咋舌,問道:「知道竅穴位置嗎?」
「知道。」
所謂竅穴就是經脈匯聚之處,這些事情阿芳自詡為從醫者,嚴格交代著張輕要牢牢記住。竅穴實際上對於判案看屍體,辨明死者來路乃至於殺人者手法,也是很重要的事情,而張輕作為差役自然不可能不熟悉。
「你且聽好了。」謝明靜一連講了幾個竅穴的位置,「聽懂了嗎?」
張輕一聽就知道這是武者輕功的竅穴運行路徑。
對差役而言,判斷功法的訣竅:一是看內力使用的竅穴集中在哪裡,腿部就是腿部功法,手臂是拳掌功法,腰腎五內通常會再跟四肢搭配,代表某種兵器功法,但也可能不是。
總之全憑經驗。
「懂了。」
「那好,你且聽清楚。」謝明靜慢慢地唸了四個拗口的字,這些字大違尋常用字發音舌齒運作,晦澀難念,但張輕到玉上關之前每天都在聽,乃是武學口訣的基礎,又名為生字。
他原本想都想不明白,為何那些流落在外的武功典籍普通人沒辦法隨手撿來就能修行,世間的武者為何比想像中還來得少,後來經過阿芳解釋才知道,一方面是生字沒有讀音授課,另一方面更重要的關鍵還在於性命。
因為生字本來就不是要念給他聽的,是要念給性命聽的,半仙半人的性命會受到生字的影響產生不一樣的反應,而只要經過足夠鍛鍊,反覆誦念的同時控制內力,最後性命就能按照心意跟內力流向施展武功。
至於該如何應用在實戰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記住了嗎?」
「記住了。」張輕念過一次口訣,又按照謝明靜講過的竅穴運轉內力,忽然察覺不對,「妳就這樣教我武功嗎?」
「有問題嗎?」
「妳師門不會怪罪嗎?」
張輕可是知道朱天門的,矗立於北方的龐然大物,傳承上百年的久遠門派,也就剛才謝明靜強碰志樂教一件事情還有得說,平日他們這些差役辦事時倘若遇到朱天門的人都要多加禮遇,有時甚至法還辦不到門人頭上。
「這身法也是門人在外遊歷蒐羅到的,跟朱天門沒關係。」謝明靜低聲道:「雖然評為最下下等但總比你什麼都不會還好,你到底是跟誰學的啟蒙?」
「跟一介江湖散人學的。」也是一貫的說詞。
「去找個武館拜師吧,就這點本事,你……」話未說完,謝明靜猛地睜大眼睛往張輕身後看去。
因為他們一直待在陰影之處,是以張輕沒有第一時間發覺有人靠近,跟著謝明靜的視線轉頭時,只見背後站著一名巍峨大漢。
漢子一頭精光,體型宛若巨山,大概是張輕畢生見過最高大的人,渾身肌肉將布衣撐得鼓鼓的,雖然身形魁梧,偏生腳步不發出半點聲音,所以張輕才沒發覺到。
謝明靜明明看著大漢來的方向卻沒比他多早發現,以他這樣的身形能在這種窄巷沒造成任何動靜,說他不會武功是真的有鬼了,而謝明靜的表情也真的是跟看到鬼一樣。
漢子面容無悲無喜,猶如神明審視眾生一般,高高在上地看著兩人。大漢抬臂舉拳、揮落,看似毫無聲勢毫無章法,平平淡淡,像是村子幾個糙漢意見不合路邊互毆,但謝明靜彷彿看出什麼一般臉色一變,猛然將張輕拉到自己身體底下,趨前舉起長槍一擋。
拳頭砸到槍桿上,猛然的衝擊像是火藥炸開,謝明靜朝著張輕撞過來,隨之而來的衝力差點要把張輕吹飛,他只能下意識地抱住謝明靜。
地磚如海浪翻騰、房屋接連倒塌,他的身形往下一陷,原本坐著的地面驟然下沉,土地破開泥沙滾滾,浪潮一般的土流頓時就將兩人給捲下去。
「抓好!」謝明靜大喊。
入眼所見全都是流動的泥沙與建材,滿目塵土遮掩看也看不清,張輕只能緊抱著謝明靜。
兩人任流漂盪,不知何處去,只知在不斷往下。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N5OibX4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