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浮世錄 (牛之首篇) - 26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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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26

茶狐

Jan 26, 2025

6

7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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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透過稀薄雲層灑落，森野間的霧氣正慢慢散去。小梅穿著自己親手縫製的遮陽長袍，披風下的身影在林間顯得異常孤獨。她的腳步輕快卻又謹慎，選擇獸徑避開人跡，因為自己被詛咒的非人身軀總是無法避免地招致誤解與恐懼。

這場旅程的目的地是位於深山中，那棵在碎片記憶裡曾出現的枯木。它不僅是最後碎片的封印地，也是百年前與惡靈戰鬥的古老祭壇遺址。

即便身處陰影，她的內心卻依舊感到畏懼。儘管在白日惡靈已經不再透過靈言騷擾，但總覺得意識表層被刮搔著，恨不得將手插入頭顱內緩解麻癢。她深吸一口氣，試圖無視那幻覺將帽兜拉得更低，心裡只反覆念著一句話：

「我必須阻止這件事，否則一切都會毀滅。」

就在獸徑盡頭進入眼簾時，前方密林間忽然傳來一陣微弱腳步聲。小梅瞬間停下，迅速側身藏到一棵樹後，心跳如擂鼓般加快。她並不擔心野獸，真正令她恐懼的是人類。

「這種地方，居然有人？」查覺到人類獨特氣息的她心中警覺，緊拉住身上長袍，並暗自希望不要發生衝突。

過了片刻，一名身板不高的男子出現在視野中。他看似隨意地走在林間，腳步卻有如經過精密計算地穩健。他的黑色風衣因微風而輕拂，襯托出整個人的神秘氣息。

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目光直接朝小梅藏身的方向掃來。

「出來吧，妳藏不住的。」男子語氣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彷彿早已看透她的一切。

小梅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從樹後慢慢走出，附有兜帽的長袍掩蓋下的身影略顯僵硬。

「你是誰？」她低沉問道，盡量壓抑聲音中的顫抖。

「妳的問題應該是我是什麼吧？」男子停下腳步，雙手從口袋裡抽出，抬起頭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容。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敵意，卻如刀般銳利，她感覺內心好像被他刺穿。

「妳不是人類，對吧？」

「你到底想說什麼？」小梅的指尖因壓抑而微微顫抖。

「冷靜，」男子舉起雙手，像是在示意自己沒有惡意，「我不是來找麻煩的。不如說正好相反，或許我能幫妳。」

「幫我？」她嗤笑，「沒人能幫我。」

「不就是找最後的碎片嘛。妳會需要一位知道安全通往深山道路的嚮導，他用手指點了點頭。「而我腦裡剛好有相關的路線圖。」

「你為什麼會知道碎片的事？」小梅的瞳孔微微收縮。

「說來話長⋯⋯」男子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不如我與妳結伴而行，一邊說著故事一邊前往目的地，這樣旅程時間體感會更短喔！」

看著男子認同自己提議的點頭，小梅忽然覺得他有自說自話的傾向。

「什麼故事？都是謊言。」

「⋯⋯看來妳有深刻的體悟。」男子沉默數秒，隨後微微一笑，「但妳知道，在遙遠的西方國度中有個字彙，形容將謊言包裹的，是相信喔。」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她有點想走了。

「意思是，就算是謊言，也蘊含著誘使人相信的真實。」

「我沒時間聽你在這瞎扯，告辭。」她應該直接閃人的。

「哎呀，真的不好奇我的消息來源嗎？」

「我好奇，但這和我的目的無關。」說完，她便朝著獸徑盡頭走去，未料男子居然逕自跟上。

「可以不要跟著我嗎？」

「我沒跟，只是剛好同路。」

腳步略微停頓了一下，小梅隨即咬緊牙關，頭也不回地走進崎嶇山路。

山崖小徑險峻狹窄，腳下碎石不時滑落，迴盪在深不見底的山谷中。像鬼哭神號的風聲不絕於耳，伴隨著盤旋山谷間的濃霧，營造出生人勿近的絕境。由於視線狹隘，每一步都宛如行走平吊繩索，小梅不得不全神貫注，以防失足墜落。

她必須要強迫自己專注在走路上，才不會被跟在身後的風衣男子分心。他反而不如小梅謹慎，形同走入自家庭院的隨性，配合她的步調慢慢跟著。

⋯⋯老實說，她沒預期遇到一個不害怕自己的人會這麼煩躁。

「你！」小梅霍然停下，「給我先走。」

「我不是讓妳走在前面了嗎？」

「⋯⋯我是說，你走在前面，這樣一直跟著我壓力很大。」

「我很樂意，但是妳看看這條路，」他擺手示意腳下不過一步半的寬幅，「我可不想學韓信。」

小梅無法理解他說的人是誰，但明白這條窄徑的確很難讓道，只是之前經歷過太多的背叛，她也很難讓眼前這位神祕男子一直在自己身後，即便他到現在還未對自己做些什麼。

信任是一種奢侈品，她無法負擔這樣的代價。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側身跪下並趴伏地上，幾乎半個身子懸在半空。

「你從我身上過去吧。」

「妳確定嗎？」男子挑起眉，目光流轉戲謔。

「不用你管。」小梅低頭將披風緊了緊，「快點過去。」

結果男子並沒有踩過她，而是順著峭壁，動作流暢地攀爬過去。

男子此舉讓小梅愣了一下，她抬起頭看著對方靈巧地在峭壁起伏間穿梭，熟練得彷彿如履平地。僅僅幾秒，他就站在了身後窄道，轉身俯視著她。

「你不是說⋯⋯」吞回到嘴邊的話，小梅心中湧上一絲不快。

「我可沒有把別人當踏腳墊的喜好。」

小梅抿著嘴，忍住反駁的衝動。她倏地撐起身子，身下的山路卻突然崩塌，支撐瞬間消失，身體失去平衡向下墜去。山谷像見獵心喜險地發出尖嘯，嚷嚷著久未品嘗的新鮮屍肉。那一瞬間，小梅居然有種解脫感，與這場無休止的詛咒和追逐一起墜入深淵，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她甚至沒有驚叫，只是閉上了眼，任由冷風刮過臉龐，將披風掀起，隨著身體下墜變成飄蕩的黑色羽翼。

「抓住！」一聲急促的低吼猛地將她從恍惚中拉回現實。

手腕被牢牢攫住的劇痛讓她意識到，自己並未墜落到底。抬頭，男子的身影逆光而立，單膝跪地，另一隻手死死抓住嵌入崖壁的凸起岩石。其臉色比預想的還要沉重，額角滲出奮力的汗珠。

「妳還真是不走尋常路啊。」男子咬牙低聲道，嘴邊仍掛著無所謂的淡笑。

小梅沒空回應，崖壁上的碎石不斷滑落，男子的手臂也微微顫抖。她知道時間不多，急忙伸出另一隻手，扣住他的手臂，用力攀爬向上。在他的幫助下，她終於爬回到相對穩固的窄道上。兩人一同跌坐在地，喘著粗氣。

小梅大口喘息著，整個人癱靠在峭壁，披風沾滿了泥土與碎石。她的目光落在男子破皮滲血的掌心，想開口說些什麼，卻感到喉嚨發乾，無法吐出一個字。

「妳這種性格，到底怎麼活到現在的？」救回人的男子同樣狼狽。

腦中好像有什麼斷掉一般，她極力壓抑突如其來的憤怒，手指用力扣住岩壁，彷彿要掐住自己的命運一般。

「你覺得我還活著？」她低聲問，語氣中透著嘲弄與苦澀，「這種被控制的人生？」

男子沒有像之前一樣答非所問而沉默，這份反常刺痛了小梅，像是一把火撩撥起沉積心底的鬱結。她倏地伸出手攫住他的衣領，一把拽到自己面前，迫使男子直視自己不敢公諸於世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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