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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瀛涯勝覽:瓜哇國者,古名闍婆國也。其國有四處,皆無城郭。其他國船來,先至一處名杜板。次至一處名新村,又至一處名蘇魯馬益。再至一處名滿者伯夷,國王居之。其王之所居以磚為牆,高三丈餘,周圍約有二百餘步。其內設重門甚整潔,房屋如樓起造,高每三四丈,即布以板,鋪細藤簟,或花草蓆,人於其上盤膝而坐。屋上月硬木板為瓦,破縫而蓋。國人住屋以茅草蓋之。家家俱以磚砌土庫,高三四尺,藏貯家私什物,居止坐臥於其上。3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9gvjGnRQ7
國王之絆,髼頭或帶金葉花冠,身無衣袍,下圍絲嵌手巾一二條,再用錦綺或紵絲纏之於腰,名曰壓腰。插一兩把短刀,名不刺頭。赤腳出入,或騎象,或坐牛車。國人之絆,男子髼頭,女子椎髻,上穿衣,下圍手巾。男子腰插不剌頭一把,三歲小兒至百歲老人皆有此刀,皆是兔毫雪花上等鑌鐵為之。其柄用金或犀角、象牙,雕刻人形鬼面之狀,製極細巧。...~~譯官馬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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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滿者伯夷國的宗教衝突
爪哇國在婆羅國南方,乃為東洋最南端,一橫陳的大島。因其遙遠神秘,自古中國,稱其為闇婆羅國。相傳元世祖忽必烈,於至元二十九年(西元1292年),曾派遣水師大將史弼、亦黑迷失及高興,率領一千艘戰艦組成的大軍。由福建泉州出海,南征爪哇國。當時的爪哇國,最強大的國家,稱之為「信訶沙里國」。另有「滿者伯夷國」其國王─克塔拉亞薩,乃「信訶沙里國」國王的女婿。但兩國之間,卻是爾虞我詐,各懷心機。由於元世祖向「信訶沙里國」招降,其國王卻不從。由是元世祖派大軍征伐。元軍登岸爪哇後,即與「滿者伯夷國」聯手,一舉滅了「信訶沙里國」。然而野心勃勃的「滿者伯夷國」,滅了「信訶沙里國」後,卻又反叛元軍,並擊退元軍。且藉此一統爪哇島。自此「滿者伯夷國」,日漸壯大,西併蘇門答喇島的「三佛齊國」,北吞婆羅國半壁江山。爪哇島周邊島嶼亦為其所佔,連得與蘇門答喇,一海之隔的暹羅國,亦不免被「滿者伯夷國」所侵。
「滿者伯夷國」的百姓,主要信奉梵教(印度教)或佛教。百姓主要有三種人,一種是回回人。皆是從西洋渡海而來的商旅,衣食樸素清致。另一是來自中國的唐人,多為福建漳州人與泉州人,或為廣東人,生活頗為殷富,衣食亦美潔。再一則是當地土人,相貌醜陋,猱頭赤腳,崇信鬼教。其國主要則有四個大城。其一,稱之為「杜板(今之爪哇三寶壟)」。其二,稱之為「新村」。其三,稱之為「蘇魯馬益(今之爪哇泗水)」。其四,稱之為「滿者伯夷」。
「杜板」位於爪哇中部北岸,居民千餘戶,多有來自中國的廣東人,與漳州人,留居於此。相傳元軍南征爪哇,就是在此地登岸。海灘有一小池的淡水,被稱之為聖水。相傳就是元軍將領史弼及高興,因大軍無水可飲,即向天禱告說:『奉命伐蠻,天若與之則泉生﹔不與則泉無。」拜過天後,即奮力插槍於地,泉水就隨槍湧出,大軍得以有淡水可飲。
由「杜板」,向東航行半天,可以到達「新村」。相傳「新村」原本只是一無人居的沙灘。後來有來自中國的廣東人,來到此地居住,始成聚落。當地番民,多拿金子與寶石,來到此地與中國人做生意。所以百姓頗為殷富。「新村」位於爪哇島東北端,由此船向南航,約二十幾里後,可到「蘇魯馬益」。「蘇魯馬益」是一條大河的出海口,大船無法進入,得用小船,向內陸航行二十里,方能登岸。亦有居民千餘戶。由「蘇魯馬益」再南航七八十里路,可到達一個叫章姑的港口。由章姑登岸,向西南方走約一日半,即可到「滿者伯夷」。即「滿者伯夷國」的王城所在。
「滿者伯夷國」當今的國王,名為「維克拉馬法哈納」。物產富饒的爪哇島、香料、黃金與寶石,滿足不了維克拉馬法哈納的野心勃勃。為了獲得更多鑄造其頭上所戴的金葉花冠的黃金,為了更多鑲嵌其腰間匕首的寶石,為了擴展滿者伯夷國更大的領土。維克拉馬法哈納在位其間,在爪哇島周邊,掀起了熊熊戰火。不但派兵北伐婆羅國,西併蘇門達喇島的三佛齊國。三佛齊亡後,其王逃到一海之隔,暹邏國所屬的淡馬錫島(今之新加坡)。於是維克拉馬法哈納,為斬草除根,不惜再派兵攻佔淡馬錫;進而揮軍北上,入侵暹邏國。滿者伯夷國,就在國王維克拉馬法哈納,雄才大略的經略與擴張下,進入了一個雄據東洋,壯盛的盛世。但當維克拉馬法哈納,正沉溺於其滿者伯夷國的國富民強。日日醇酒美人,滿口大嚼荖葉塗灰包裹的檳榔,流連在滿王宮的珍奇異獸之間。卻不知滿者伯夷國,已然金玉其表,敗絮其中。而爪哇島的東北方,隱然更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逐漸興起;並對滿者伯夷國,形成強大威脅。
杜板城、新村城、蘇魯馬益城,乃至滿者伯夷王城。此爪哇島中部北岸,東北岸與東岸的四大城,原本就有許多海外商人聚集。其中主要又以來自中國的唐人,與來自西洋的回回人,居多。中國的唐人,多是來爪哇做生意與謀生,大致並不會對滿者伯夷國,有什麼威脅。但自西洋而來的回回人,則不同。回回人,自稱穆斯林。無論老幼,皆虔誠信奉回教,又稱伊斯蘭教。這些回教徒,信奉唯一的造物主─阿拉。並認為一個人人生的唯一價值,就是崇拜與順從真主阿拉。且信奉回教的回回人,無論衣食住行、生活起居、與人應對進退,無不自有一套,由其宗教所規定的戒律與準則。所以回回人,聚居之地,真主阿拉隨其而至。眾穆斯林,自遵守其宗教規定的法律,以致往往形成國中有國的情況。
穹頂建築的清真寺,是回人禮拜之所。男子頭戴希賈布巾,女子身穿罩袍,以紗巾縛面,僅露雙眼。此乃回人遵循其宗教律法的裝扮。信奉真主阿拉的穆斯林,每日,需得朝向聖地麥加,作五次禮拜;此乃回人宗教習俗的最大特徵。縱是信奉回教的回人,自遵循其宗教律法,居於滿者伯夷國,恍若國中有國。但西洋來的回人,多僅是商賈,人口又不多。如何能對強大的滿者伯夷國,造成威脅?確實,對滿者伯夷國,真正造成威脅的,並非是這些西洋來的回人商賈。而是在滿者伯夷國的國內,對其國深感不滿與憤恨的百姓。中國人常說─「肉必腐而後生蟲」。正是滿者伯夷國內,滿懷不滿的百姓,接觸了回人商賈所帶來的回教之後。因接納了回教的教義,順服真主阿拉。即藉著真主阿拉的力量,開始對滿者伯夷國展開反撲。而這些對滿者伯夷國展開反撲的百姓,正是來自滿者伯夷國內,身份最卑賤的賤民與土人。
「梵教(印度教)」自古以來,是滿者伯夷國,主要信仰的宗教。「梵教」又稱濕婆教,主要相信,一個人生在世間,其所做所為,都將會有業報。透過生死輪迴,一個人所造之業,都將在來世有因果報應。但梵教的因果輪迴,與釋教的六道輪迴,並不相同。釋教所言的六道輪迴,乃指人的生死,會因其業報,而在環繞須彌山的四大洲之間輪迴。六道乃是「天道」「阿修羅道」「人道」「畜牲道」「餓鬼道」與「地獄道」。而其四大洲中,唯南部贍洲屬於人間。但「梵教」所謂的因果輪迴,指的卻是人在生死輪迴,重回人間之時。其前世所造之因果業報,將會決定其轉世到人間的不同階層。於是「梵教」將世間之人,分成高低的不同階層。即第一等人的「婆羅門」,第二等人的「剎帝利」,第三等人的「吠舍」,第四等人的「首陀羅」與最低等人的「旃陀羅」。
「婆羅門」與「剎帝利」此二上等階層之人,可說皆是信奉梵教之國中,具神權的祭司,或王公貴族。而廣大的一般百姓,販夫走卒與農民牧人,需向國家繳稅者,則屬「吠舍」。「首陀羅」則是傭人、奴僕及工匠等。至於最低等的「旃陀羅」,則通常是從事屠宰的屠夫,或是喪葬等低賤工作;或是信奉巫術鬼教的土人。即所謂的賤民階級,又被稱為「不可接觸之人」。而信奉「梵教」的滿者伯夷國,自古其國的百姓,便也由高而低,被分成這五個階級。即所謂的「種姓制度」。
「種姓制度」下,生在「婆羅門」與「剎帝利」之家,其祖上是祭司,是王公貴族,則其子子孫孫亦都將是同樣地位崇高的階級。依「梵教」的說法是─因為這是他們前世的福報,所以今生才能轉世到「婆羅門」與「剎帝利」的階級,受人供仰與尊崇。至於生於普羅大眾的「吠舍」之家者,則其子子孫孫,亦都將是農民與市井小民的階級。日日當得努力工作,謀生與繳稅。而不幸,生於「首陀羅」與「旃陀羅」之家者,則其子子孫孫亦都只能為人奴僕,當屠夫,或是做骯髒卑賤工作的賤民。其國說法是─因為這些人是前世做了太多惡事,所以今生才會轉生到地位卑賤,受人彼視的「首陀羅」與「旃陀羅」階級。因此種姓制度下的階級,乃是因果輪迴,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結果。所以階級與階級間,既無法跨越,也不能通婚。於是滿者伯夷國中,地位崇高者,子孫萬代皆高高在上。而地位卑賤者,則子孫萬代,皆無法翻身。
滿者伯夷國的百姓,無法跨越的階級。使得生於「婆羅門」「剎帝利」的尊貴之家者,一生醇酒美人,享用不盡。恰有如置身天國。不幸生於「首陀羅」與「旃陀羅」低賤之家者,則一出生,即有如置身鬼國。只能為人奴僕,日日受人責罵鞭撘。餓了吃蚯蚓蟲子,與骯髒污穢為伍,與牲畜同眠。做為賤民,不僅自己的人生沒有未來,連得自己的子子孫孫也都只能任人有如牲畜般看待,任人打殺。因此對賤民階級來說,其人生所能看見的,也只有絕望而已。直到西洋來的回回商賈,飄洋過海來到滿者伯夷國,並帶來回教以後。這些滿者伯夷國,地位卑賤的賤民與土人,才終於看見了生命的另一片希望之光。即接納真主阿拉,順服真主阿拉,與遵從真主阿拉。只要奉真主阿拉,為唯一的神。遵循真主阿拉的「五功」義務。則真主阿拉之下,所有信奉回教的穆斯林,皆為兄弟;再無階級之分,一切平等。
回教徒,所須遵循真主阿拉的「五功」義務中。其一功,所謂的「天課」─即富裕的穆斯林,得捐獻其部份的財產,名為「課金」,以濟助貧弱的穆斯林兄弟。而這「天課」,對於滿者伯夷國的賤民與土人而言,又是何等的恩惠。畢竟這些滿者伯夷國的賤民與土人,一生下來,就註定要受人鄙視,只能做骯髒污穢的工作,或充做王公貴族的奴僕,受人責打鞭撘。那怕就是平民或農民階級,也得日日做牛做馬的辛勤工作,以繳稅供養那些地位崇高的階級。而那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貴族與祭司,除了鄙視下等階級之人外,豈又可能會拿出自己的財富,來濟助貧弱的賤民。反是這些飄洋過海而來的回回人,縱是非親非故,更非是同國之人。然這些信奉回教的回回商賈,卻是如此慷慨。非但視滿者伯夷國的賤民與土人,有如兄弟。甚至還拿出自己的財富,來與這些受人鄙視的賤民與土人共同分享。真主阿拉,如此濟世助人,行善與恩德,並視世人皆平等。使得滿者伯夷國的賤民與土人,乃至平民與農民,怎能不接納與順服。自是越來越多滿者伯夷國,中下階層百姓,接觸真主阿拉以後。即日漸棄梵教,而改信回教。
一座一座穹頂的清真寺,開始在爪哇島的東北部,被信奉真主阿拉的穆斯林,建造起來。每日晨昏之間,吟頌古蘭經的頌經聲,從清真寺傳出。而越來越多滿者伯夷國,地位卑賤的百姓,男子頭戴希賈布巾,女子身穿罩袍,亦開始來到清真寺;面向麥加聖地,作每日五次的朝拜。正是既接納真主阿拉,為唯一的神,自得遵循真主阿拉的五功義務。然而做為回教的穆斯林,所需遵循真主阿拉的,事實上不僅是五功義務而已。尚需遵循第六功的義務,即所謂的「吉哈德」。
「吉哈德」者。意指「奮鬥、努力與戰鬥」之意。加以延伸即成─「一個穆斯林,需得用自己最大限度的力量、氣力與努力,去對抗不被認可的事物」。但「什麼是不被認可的事物?」「穆斯林要用自己最大限度的力量,努力對抗奮戰什麼?」事實上,宗教的教義,無論神有什麼樣的意志,最後終歸是由人,以其自己庸俗的意念來解釋。甚至是人自己本身慾念的呈現。於是,對於這遵循真阿拉第六功的義務,有人將其解讀為─「吉哈德之意,乃是一個穆斯林,崇拜真主阿拉的真與善,而對於宗教道德完善的鬥爭。意即一個穆斯林用最大極限的力量,奮鬥努力對抗的,是自己內心的魔鬼、慾望與惡念。即吉哈德,是自己內心的神,對自己內心的魔鬼的聖戰。」3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7Ud2zUsyK
然而卻也有另一派的穆斯林,將吉哈德,解讀為─「吉哈德,是一個穆斯林以最大限度的力量,去奮鬥對抗不被認可的事。而這不被認可的事,即是異教徒與真主阿拉的敵人,對穆斯林的不公不義,與迫害。因此遵循真主阿拉第六功的義務,即是穆斯林需以自己最大限度的力量,去發動聖戰,以對抗異教徒與真主阿拉的敵人。」總之,因人以自己庸俗的意念,去解釋神的宗教教義,因思想意念之不同,往往最後也會產生不同的結果。而在滿者伯夷國,這些飽受上層階級與貴族迫害與鄙視的賤民與土人,在其接納了真主阿拉,改信回教後。他們的吉哈德的解釋,則是屬於後者。即這些賤民與土人,他們認為遵循真主阿拉第六功的義務,就是是需以自己最大限度的力量,去發動聖戰,以對抗這些迫害穆斯林的上層階級與梵教異教徒。
新村城的南方,淡目部落的頭目─拉登‧怕瑪,原本是屬於「旃陀羅」的賤民階級。其祖上生生世世,皆為貴族奴僕。其父母更被上層貴族,所鞭笞而死。於是拉登‧帕瑪,在接納了真主阿拉,改信回教,成為穆斯林後。其對梵教上層階級的憤恨,終於找到了出口。拉登帕瑪,號召了部落中改信回教的賤民,與鄰近部落的土人,大力宣揚。說是遵循真主阿拉第六功義務的吉哈德,即是穆斯林,需以自己最大限度的力量,來發動聖戰。以反抗對穆斯林迫害的「婆羅門」與「剎帝利」階級。爪哇島的穆斯林,聖戰之開端,由此而起。而滿者伯夷國的「婆羅門」與「剎帝利」階級,亦自此,再也無法安穩度日。3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oTFH9N7yE
「吉哈德」以為真主阿拉之名,發動的聖戰。拉登怕瑪,所率領的淡目族人,因宗教信仰而無所畏懼。時而,有王公貴族的「剎帝利」階級,只是出門狩獵,即被淡目族人,刺殺於途。地位尊貴,象徵梵教神權的「婆羅門」,甚至只是在家中;亦被淡目族人闖入放火,將其舉家燒死。滿者伯夷國的國王,維克拉馬法哈納,面對這些賤民的反叛與犯上,如何能容忍。即亦派出軍隊,深入叢林中,圍殺追勦。烽火戰亂,由此在爪哇島不斷的漫延。一方是改信回教,渴望翻身的賤民與土人,對滿者伯夷國的上層階級,發動不計代價的聖戰。一方則是滿者伯夷國的上層階級,為悍衛自己的利益,與梵教的種姓制度。而以軍隊,對反叛的賤民,大肆屠殺。然「婆羅門」與「剎帝利」的貴族階級,終是少數。而不滿貴族迫害的農民、平民與賤民,卻是殺不勝殺。低下階層的百姓,被殺得越多,反卻是越多人改信回教。自此爪哇島,成了烽火漫天,戰事永無休止的危邦。
中國人常言:「危邦不入」。然就在爪哇島成了危邦之際,卻有一支來自中國的龐大艦隊,來到了爪哇島。正是奉永樂皇帝之命,出使西洋的三寶太監,率領其二三萬官兵,二百餘艘海船的寶船隊,遠道航行了千里海路,來到了爪哇島。37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9siYoVjA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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