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在月黑風高之夜,伊姬來領幾名大漢,抬著一具棺材走到邯鄲的城門前。她將出門的令牌舉高,出聲道:「我奉趙王之命,送贏王子的屍體會秦國,請開門。」
侍衛早就收到了指示,開放就放行。
伊姬心裡掠過一絲竊喜,表面上故作嚴肅,連忙叫人將棺木抬出城門,就在快走出城門口的時候,背後響起一道熟悉的男聲:「慢著!我要看看令牌是否真的。」
伊姬腳步一頓,幾名大漢依舊抬著棺材,跟隨停頓了下來。在伊姬伸手示意後,才再次將沉重的棺木放下。
伊姬不禁回頭一看,迎面而來正巧是趙嘉帶兵前來。
而魏揚一直飛簷走壁跟隨在伊姬身邊,他身穿黑衣,隱藏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只要趙嘉有什麼舉動,他就會出手。
伊姬放下遮擋面容的黑衣帽子,微笑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我們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啊。」
趙嘉自然聽得出她口裡的譏諷,只好出聲道:「請示出你出城門的令牌。」
伊姬不慌不忙地將令牌掏出,舉起,「看清楚一點!這塊令牌就是前天我在葬禮上向找王求得的,當時太子殿下也瞧見了,怎麼現在也還要查看?」
太子只是掃視了一眼,隨後就下馬,向後面的軍隊示意一下,讓他們退後一點。等滿意後,他才走近伊姬,湊近她,小聲笑道:「本太子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嘛。」
「小女子愚笨,不明殿下之意。」伊姬後退了一步,避開他過度親密的距離,他呼吸掠過脖子十分不舒服。
趙嘉一手捉住她的手腕,不讓後退,「跟著一個死人有什麼好?就算回到了秦國,秦王看在你送屍回國的份上,厚待你,也不能改變你要守寡的命運。何況,即使賞賜再豐富,總有用完之時,你何必過這種日子?跟著我,榮華富貴,你都可享之不盡。」
「承蒙殿下看得上,小女子受寵若驚。」伊姬冷冷地看向趙嘉,「可惜,小女子喜愛自由自在的生活,實在無法消受,請見諒。」
「你——」趙嘉氣極了,這女子實在不識好歹,他何曾試過大半夜追過來,只為求一人留下?他有什麼不好,有才有貌,又要地位權勢,是女人也會對他心動。伊姬這女人當初跟在贏政的身邊豈不是就是為了金銀財寶?現在才有佯裝高貴?呸!
趙嘉拴緊她的手腕,加重了力度,「從小到大,本太子還沒有什麼得不到的。」
伊姬蹙眉,冷笑了起來,「凡事總有例外。」
趙嘉瞇起危險的眼睛,湊近她的雪白的臉頰,深深迷醉她的清香,故意低沉地威脅道:「本太子有一個壞習慣,如果得不到的東西,就寧願玉碎不為瓦全。」
伊姬低聲一笑,毫不畏懼地直視他,「那麼殿下從今天開始就要好好地改一改了。我乃是贏政未亡之姬妾,代表著他,代表著秦國,如果我有什麼意外,趙王恐怕不容易放過殿下呢。」
趙嘉一聽,心底一愣,隨著趙嘉的力度放輕,伊姬將手腕抽出,「趙國看管不力,竟然讓贏政無端被毒殺身亡,於情於理,趙國都難逃罪責。為了兩國邦交,趙王才首肯將屍體送往秦國,以示友好。而我恰好是贏政生前唯一的姬妾,如果我受到了什麼侮辱,我個人的榮辱愛恨,是無人想管,說得難聽一點,就是死不足惜吧,但是牽連死去的贏政,意思就是大大不同了。」
伊姬微微一笑,猶如在夜間盛開的艷麗毒花,即美麗又危險,「聽聞太子殿下有不少的敵人吧。」
趙嘉聽到這裡,自然明白她所指的是什麼。他能登太子一位,並不是草包,相反他不是表面上看的這麼愚笨。
如果他強佔了伊姬,趙王自然不能問罪他什麼,相反還會替他掩飾,但是也會對他為了一個女人而得罪秦國而失望。而他敢懂贏政生前的女人,被人有心人知道,還不會趁機攻擊他?到時真的不知會發生什麼事。他的太子之位可不是很穩,有多少人盯著這個位置,他都知道。
眼見趙嘉的臉色越來越難,伊姬心裡越加安心,她不禁出聲道:「殿下前來送行之情,妾身心領了,這個季節夜露深重,殿下還是請回吧。」
趙嘉見轉身離開,忍不住再次追上前,攔住她。伊姬不悅了,「殿下還不清楚這當中的利與弊嗎?還要妾身為你分析?」
趙嘉欲言又止,幾經掙扎,才出聲道:「如果……如果,我只是一個普通的男人,而你也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你會不會……」
伊姬一口回答:「不會。」
「我就這麼不好?」趙嘉指向躺在棺材的贏政,「難道我就這麼比不上他?」
雖然趙嘉少不了紈絝子弟的惡劣個性,但也是難得的情種,此時眼中的急切、不甘、愛慕,並不是虛假,讓伊姬不禁有點心軟。她難得沒有露出噁心的表面,平靜地回答:「不是的,殿下你沒有遇上心中的那個人,如果遇上了,你就知道,什麼名利富貴,也比不上他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那是不可衡量的。」
趙嘉古怪地看著她,「你遇上了?」
伊姬似乎陷入過往甜蜜的回憶,甜蜜一笑,「我有幸,曾遇上一個男子,能夠給予幸福給我。即使我們沒有成親,我永遠都是他的新娘,我只屬於他。」
話一出,不僅讓待在屋頂上的魏揚心裡不滋味,連躺在棺木裡裝死的贏政也受到驚訝,不禁屏息靜氣偷聽他們的對話。
「在我心裡,只有他,任何人都比不上他。」伊姬心裡一想起與湛雲國務的一點一滴便甜蜜幸福卻又心如刀割,連呼吸一口空氣也胸口疼痛,「當時失去他的世界,我的心已死了,猶如凋零的落葉。」
趙嘉收到巨大的震撼,眼前的女子不愛他,不是任何原因,而是早有心儀之人。當然他不知道這人不是贏政,只能又羨慕有嫉妒地看了一眼那具棺材。
而棺材裡的贏政則是心酸不甘,他為何不早一點遇上伊姬?為何先讓魏揚闖入伊姬的生命?
二人都猜錯了伊姬所愛之人,就連魏揚也不例外,即使伊姬沒有袒露那人的身份,魏揚早就隱隱地覺得那人便是贏政,此時只是更加肯定而已。而那一句,『當時失去他的世界,我的心已死了,猶如凋零的落葉。』魏揚還誤以為是因為贏政現在假死,伊姬才放出此話。
趙嘉再也不能言,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伊姬離,直到消失成黑點,不見了。
而伊姬在城校的十里坡外,早就安排好了馬車,將僱傭抬棺木的大漢使走後,她才用力推開棺木,將贏政救出。
「喝點水吧。」伊姬瞧見贏政因長久沒喝水而乾燥的脫皮的嘴唇,將水囊遞給他,嬴政點了聲謝謝便接下。
而一直緊隨後的魏揚終於趕上了,他將肩上背著的麻包袋放下,打開,露出趙姬的臉孔。趙姬雖然年紀已有三十多歲,但依舊美麗不減,生了贏政後,更增添了一絲成熟女人的風情。
魏揚將趙姬的昏睡穴解開,趙姬便幽幽轉醒。
嬴政趕緊將母親扶起,「幸苦了,母親。魏王不肯放人,兒子不忍心獨留你一人在異國,我只好想出這等下策。」
趙姬也是懂得大體之人,豈不是當中的利害關係?她點點頭,輕聲道:「沒事,一想到能夠回到二十幾年都不曾回去的秦國,就什麼都值得的了。」
此時,四周忽然飛出數十位黑衣人,伊姬等眾人人臉色不禁大變,直到那些黑衣人齊齊跪下,聲稱是呂丞相派來之人,才稍微放下心來。
魏揚首先回神回國,揚聲道:「先上馬車吧,有什麼事,我們一邊趕路,一邊說。雖然我們已經走出了邯鄲城的城門,但是這裡依舊是趙國的境內,不宜多待。」
伊姬點點頭,「也對。」正想帶頭跳上馬車。冷不防附近的草叢刀光一閃,伊姬還未來得及提醒,頃刻就四面八方湧入另一批黑衣刺客。
他們來勢洶洶,個個手持刀尖,與擋在他們面前,由呂不韋派來的黑衣人形成對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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